第7章 清醒
不知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色，眼前有花架篱笆、有苍天老树，小湖里栽了不少荷花，日光潋滟，芰荷飘香。
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倏地，耳旁传来少年的声音：
“瓷儿，我做了一个秋千，给你搭在这棵树上，以后你无聊时，坐在这个秋千上，就会想起我啦。”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他穿着洗的干净却半旧的衣衫，手里拿着锤子工具，敲敲打打手里的木头。
等到秋千搭好后，少年让顾盏瓷坐上去。
这个秋千很精致，吊绳上绑着漂亮的藤条花朵，而少年的双手一推，秋千就缓缓地荡起来。
顾盏瓷连忙抓稳吊绳，旁边还有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的调侃：
“表姐、赵哥哥、羞羞羞～”
少年臊得很，脸红了一大片，他连忙将偷偷揽着顾盏瓷肩膀的手松开，这才抓着吊绳推动秋千。
秋千荡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快，不过一瞬，顾盏瓷措不及防间，从秋千上甩出去。
顿时，她浑身痛苦不堪，疼的龇牙咧嘴。
“鹤亭……”
周浔用毛巾，擦着顾盏瓷额头的汗珠，她一直没醒，睡得浑浑噩噩，不知说了多少胡话。
唯有这次，男人听的清清楚楚，她叫的是“鹤亭”！
周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女子怎会知道他的表字。
“……渴……水……”
顾盏瓷口干舌燥，本就惨白的唇瓣，变得干涸开裂，周浔回过神，抱着她靠在自己怀里，端起温水喂给她喝。
细致周到的照顾，让一旁的太医有些惊讶，实在是从未见过定国公如此伺候一个人。
而床上的女子，已经昏迷三天，这三天里，但凡牵扯到这女子的事，定国公事必躬亲。
“她还要多久才能醒？”
“大概今晚吧，醒了之后，注意饮食清淡，不要受凉，她身子亏空的太多，要注意食补，不要大补。”
梦境中的美好，一闪即逝，顾盏瓷的眼前恍然换了场景，那样粗壮的门闩，打在她身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响。
她无论在地上怎样翻滚，都逃不过抽打。
“疼……”
她无意识的呻吟。
直到那最有力的敲击，碰撞上她的枷锁，顾盏瓷陡然间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昏暗的地牢，也不是那牌位狼藉的祠堂。
她躺在舒适的大床，紫色帐幔迤垂在地，可这华丽的紫罗兰色，刺目的让她以为自己生出幻觉。
她偏了偏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装潢古典的卧房。
即便建州的总兵府极尽奢华，可这里，比之也差不太多。
四扇梨花木嵌翡翠玉石描金屏风，镶玳瑁彩贝妆台，床头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且有盈盈暗香从中飘散而出，靠窗边还有一长案，案上文房四宝摆设齐全。
顾盏瓷贪婪的望着目之所及的环境，她害怕这一切骤然消失。
直到手心里攥着柔滑的锦被，她知道，这是现实。
谁救了她？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得不到答案，脑海里却无端浮现起，这段日子曾经历的过往。
顾朔不成人形，柳夫人撞墙而死，柳瑜儿头断血流，她被人烈马拖行，以及那个面容狰狞的少年，叫喊着要她以血祭亡父。
瞬息间，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但她不能就此消沉，既然没死，她就要好好活着，一条贱命怎么也死不透，说明老天都要让她活着。
顾盏瓷努力的撑起身子，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这当头，门却从外面，被人推开。
她犹如绷紧的弦，当看到走过来的人，是个中年妇人，方才暗暗松口气。
“姑娘，你醒啦？”
谭媪匆匆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汤药，就扶着顾盏瓷靠坐在床头。
这妇人大概年近五十，她笑眯眯的态度，更让顾盏瓷不适应。
“大夫说，你今晚才会醒过来，这会儿才过晌午，竟然这么快就醒啦。”
“也刚好，来，喝点粥，再把药吃了。”
顾盏瓷一脸的拒绝，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让她心怀戒备。
“这是什么地方？谁让你来照顾我的？”
谭媪端起稀粥，就要递给顾盏瓷，听到这问题，她径直回答：
“这是栖山别院，是主子让我来照顾你的。”
至于这个主子是谁，其实，谭媪也并不晓得那个男主子是做什么的，不过，这家男主子给的钱多，她只要照顾好这个姑娘，就会有丰厚的报酬。
顾盏瓷又问，“你家主子是男是女？”
“男的，个子很高，脸儿长得很是俊朗。”
直到此刻，谭媪才明白过来，床上的这姑娘，竟然不认识那个男主子，真是奇了怪了。
都不相识，那男人怎么在这姑娘的病床前，守了三天？
“姑娘，快吃饭吧，再把药喝了。”
这可是她的摇钱树，她不能不尽心照顾，于是，谭媪将稀粥端在手里，就要喂给顾盏瓷吃。
“不用喂，我自己来。”
吃完饭，喝了药，谭媪离开了屋子，顾盏瓷再次躺下休息，没过多久，她便昏昏欲睡。
一晃又三日过去，顾盏瓷也只见过谭媪一人，似乎这栖山别院空空如也，只有她和一个妇人。
直到突然出现一个老者，留着美丽长髯，背着医药箱，走进栖山别院，她才意识到，原来还有活人可以出入。
“姑娘，你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体内也没留下什么暗伤，按时服药，好好吃饭，后续调养身体，食补即可。”
李太医是特地从宫里赶出来的，这是定国公特意交待的，三日后让他过来复诊。
没料到，这姑娘的身子，恢复的如此之快。
顾盏瓷客气的说，“大夫，麻烦你了。”
她知道自己身上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即便是在大牢里受刑，那些小吏也并没有下死手。
李太医多看了顾盏瓷一眼，这姑娘没有意志消沉，也对，这样才能养好病。
“嗯，那老朽就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