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 章碑下痴人1: 无声的邻居
寒风吹日短,风浪与云平。
一场小雪慢悠悠飘落下来,远谷的山里山外如覆绒安睡的婴儿,在一阵翻腾哭闹后安静的渐入梦境。
吴水生丢秤的扯皮官司也在入冬前告一段落。
在左贤贵和宁凝霜的合力商量分析下,最终梳理明白,通判清楚。
秤虽不能吃,但也是金贵稀罕物,铁梨木的料子,城里大师傅的工。按小甘老爷的说法那是借了老爷的面子一两银子讲到五千文才得来的。折一百斤谷子五十斤米都行,咋选都是人情重。也就山里山外相邻住着,换别人这还真不够。
借秤是给周生生称小孩的,是米是谷子周生生都认。但是眼下还不完了,得分两季来,眼下收了谷子就还一半先。
丢秤是因为老撺太性急吓到懒汉了,老撺也有错。年头给周生生家做竹篾家什挣下的三斤细米就当顶错了,不用给了。
终归秤掉水里是吴水生没拿稳,按周生生说法要是自己去还就没这档子事了。吴水生责任不小,也要负责。开春前帮周生生在北山脚下多垦翻五分地,来年再搭着犁一遍,撒了谷子有收成才好还小甘老爷,五分地里还了小甘老爷家有有多了周生生和吴水生各分一半。
哪天秤要是在水里出来了,只要不是坏了的,小甘老爷愿意二十五斤白米抵回来。
板子下来,周生生和老撺是自认倒霉,甘得受罚的。
吴水生可叫唤着自己冤屈得很。按他的说法,自己白跑了两趟没落着好,还要赔多少力气才够。错也不在他。
好说歹说,最终周生生多领一板子,吴水生垦地拉犁时候由周生生家管饱饭。这事才算定下了。
富怕命短,穷怕债长。
安安生生一笔债从天无由砸下落头上。周生生虽是个腰直骨硬的汉子,这会儿媳妇才生了孩子,孩小媳妇弱,本就短缺的米粮,现在又顶着百斤谷子债,全靠着自己,倒也愁。
吴水生那懒汉虽说认了垦地的板子,但是出工就得管饭,眼下周生生自家三口过冬都管不得几顿饱,哪还敢开口叫那懒汉出力去。
说好的北山脚下垦地,最终还是得周生生自己去。这个冬可得是又累又饿了。
这天,周生生一早又来到了北山脚下。刚到地方,就看到半山腰子往下走的左贤贵。
“左大哥,又到庙下去了?”左贤贵走近后周生生问道。
“闲着也是闲着,上去走走。”左贤贵答道。“生生,今天你干啥了?”
“奥,我想着把这一圈清清,过几日不落雪了,中间烧一遍。土冻上了,草多,烧了好开垦。”周生生说着,一边招呼左贤贵空地木头上坐下。
“左大哥,您是又给那菩萨净面扒草去了?”周生生问道。“您这经常往那去,可得小心那洞里,壑子里蜕的那两张皮您是见过的,可比旧年草皮子上蜕下的又大了些。”
“生子,别担心。我这心里有数。那两大蛇要真住那洞里,那我们就是熟人了。万物有灵,何况那么大两条蛇,他们常住菩萨边上,我也常给菩萨净面,他俩的面我们是没见过,但我们的人气儿他们肯定是记下了的。”左贤贵轻松说道。
“诶,左大哥,您说那太平军宝藏会不会就在那洞里。”周生生问道。
“咳,要真在那洞里,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咱们能寻到那里,你猜那来剿的官军能不能找到。再看那两张蛇皮,那是有五六十年的吗,那会儿洞里还没蛇呢。你再想想咱刚寻着那石像菩萨时,那上长的树和藤,有哪个活物像是有五六十年的。都没有啊,这就证明那地儿在我们来前是不隐秘的,或者说至少是几十年内被人清理过一遍的,那里头真有宝啊,也被上一拨人请走了。”左贤贵说道。
“喔哦。”
“诶,那左大哥,您心里都是明白的,为什么还老往那庙下跑啊。您信佛啊!”周生生好奇的问道。
“嗨,我信什么佛啊。那菩萨叫个什么我也不认识。”左贤贵。
“还真是,那菩萨长相古怪,我也不认得。”周生生。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爱往那去,不往那去又往哪去呢?”左贤贵幽幽的说道。
“是啊,人总归是要有个去处的。”
“是喽,那菩萨咱不认识,洞里住俩大活物咱也没见过,但是咱来到这远谷安生落脚,又寻着他们了,也算是个亲邻嘛,缘是有的,就当是串串门嘛!”
“哈哈……”
两个男人紧绷的神经渐渐眉眼焕发,松弛的斜坐于雪地之上爽朗的笑着。
周生生也暂忘百斤谷子的巨债,一扫愁云,看丛丛白雪,天地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