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回屋睡觉前,蒋幼又确认了一遍:“哥,你真不是和女生出去玩吧?”
蒋子跃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
“啧,管起我来了。”他看着她,“怎么的啊?”
“关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呗。”蒋幼狗腿笑道。
蒋子跃一扬眉梢:“你还知道关心你哥。你满脑子不是只有周行远。”
“这什么话呀。”蒋幼笑眯眯地拍拍衣服站起来,“咱俩可是一个爹一个妈,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啥时候不关心你了。”
蒋子跃看她半晌:“你可得了吧。”
“我没感情生活,没那闲心。”他揉着肩膀往楼上走,“还有,我跟你说,别成天光想着周行远。咱爸妈,我,都是家人,对你都一样重要,知道不?“
“……你这不废话么。”蒋幼跟在他后面,“我当然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
蒋子跃站到房间门口,手扶着门把手,又回头道:“睡去吧。”
“好哒,晚安。”蒋幼笑着挥一挥手。
蒋子跃的身影在门缝隙中消失,蒋幼转过身回屋。
那片刻,脑子里却电光火石地闪过什么。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
——上楼的时候,哥哥揉了揉肩膀。
哥哥之前,或者说,这里十几岁的哥哥,之前有这个习惯吗?
她没怎么注意过。
但在原来的世界里,蒋幼记得很清楚,蒋子跃是二十多岁的时候,有次打球摔倒了肩膀,养了许多天才好。倒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那段时间他养成了习惯,运动后总要象征性地揉一下右肩。
但揉肩膀这种随意的小动作……
也许只是个无意识的巧合?
蒋幼咬着嘴唇想了一想,随即怀疑地摇摇头。
十七岁的哥哥跟个二傻子差不多,他不会太关心自己与周行远的事情,也不会没有原由地疏远李思佳和那群狐朋狗友。
说起来,哥哥也好久没抱着游戏机不撒手了吧。
竟然还能和老爸谈几句生意上的事。
有些念头就不能深想。
蒋幼一边觉得这个猜测太过玄乎,一边又无法把这样荒唐的想法抛出脑后。
跟着这个猜测随之而来的,是诧异、兴奋,掺杂着一点点不安。
兴奋是正常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就是她熟悉世界里的那个哥哥。
可不安呢。
蒋幼躺在黑沉沉的屋子里,试图分析自己的情绪。
是因为哥哥坚持认为,自己和周行远以后会不好吗?
还是因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太沉浸于现在的生活了?沉浸到,情愿一切按部就班地往未来发展,不愿经受任何变动。
她翻来覆去,既想不明白,也全无睡意。
这种时候,真的想听一听周行远的声音啊。
他永远像她的定心针一样。
最后还是犹豫着摸出手机,打打删删,发出条信息给他。
【我睡不着:(】
关了灯的房间,手机光是亮而刺眼的,她眼睛还没完全适应这亮光,还在眯缝着的状态,手机就嗡嗡地在手里震动起来。
他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几天未见,周行远熟悉清越的嗓音落在耳畔,叫她莫名生出点委屈来。
蒋幼的手指绞着被边。说没有,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他那边有椅子挪动的声音。
蒋幼:“你还没准备睡哪?”
“嗯,就准备了。”周行远说着,关掉灯,走到床边深深倚靠下去。
于是,两个人都安静浸在宁静的冬夜里了。
他陪她闲聊。
问今天都发生了什么,蒋幼便一五一十地讲起培训班的事情来,说到那个很有气质的女老师,也说到那边楼下有好吃的汉堡店。
周行远安静听着,偶尔也配合地问几个问题。
蒋幼有说有笑的,声音在黑下来的卧室里显得清脆愉快,而窗外,电视塔塔尖那颗小灯一闪一闪地亮着,遥远而明亮。
不知不觉便聊了很久。
后来,蒋幼巴拉巴拉累了,她下巴抵在枕头上,“周行远你给我唱催眠曲吧。”
周行远:……
想了想,他说:“我给你念道数学题吧。”
蒋幼稍愣,然后在这边哈哈哈地就笑起来,说你好木啊。
是年轻的周行远,有一点木的周行远。
笑了一场,最后安静下来,夜里静得能听清楚彼此的呼吸声。
呼吸相闻中,蒋幼紧紧握着电话,心里渐渐泛起了略微的酸意。
“我有点想你。”她很小声地说。
想念那个更成熟一些的、肩膀宽阔,会抱着她哄她的周行远。
他明明就是他。
可那个作为老公的、她的周行远,却已经好久都没见着了。
好想你。
多想见见你。
蒋幼的呼吸在电话那头慢慢变轻变缓。
她睡着了。
周行远却良久没有挂电话。
两个人之间的情绪是可以被感知的,也许是由于蒋幼想到了以前那个周行远的缘故,凌晨时候,他再次做了梦。
说是梦境,现在,他更愿意把这当做窥探到的某种未来,或者某个别的世界——他还记得元旦那晚,蒋幼问他,相不相信“平行时空”。
周行远曾经是不信的,然而那个镯子、蒋幼妈妈的样貌等,都让他不得不寻找一种解释。
总之,梦中正是炎夏。
他与蒋幼到海南玩,满街的椰树沙影,云朵低得好像触手可及。
蒋幼开心坏了,他难得有完整的几天空闲时间陪她。
两人白天待在酒店里睡大觉,傍晚天气凉快一些,就去外面寻觅当地美食,吃到心满意足了,再手牵手地到海边沙滩散步、玩耍。
有个夜里,海边扯起了大荧幕放电影。
整个沙滩都特意熄了灯,游客影影绰绰地坐在沙滩上,光影闪烁。
蒋幼惬意地倚着周行远的肩膀,手里还攥着几个捡来的贝壳;电影讲的是个西方的爱情故事,她看得入神,周行远偶尔抬手帮她理一下头发。
到后面,电影的主人公死了。
周行远起初没察觉到蒋幼哭了,只是肩膀慢慢变得湿润。越往后演,她眼泪越多,到最后,干脆很响亮地抽了几下鼻涕。
到电影谢幕,周行远t恤的袖子简直惨不忍睹了。
他有些好笑,托起她的脸来:“还哭吗?”
“太感人了呜呜……”
大手的指腹在她眼睛下面蹭了两下。
“好了,都是假的。”
待情绪平复下来,两个人拉着手继续沿海边散步。
蒋幼还想抒发一下自己的观后感:“我当然知道电影里都是假的……我就是,一边觉得好感人,一边又不喜欢这种结局。”
“为什么要殉情呢?”她讲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这样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周行远淡淡地望着前方。
“因为痛苦吧。”
蒋幼摇摇头:“不可以。”
“嗯?”
她拽拽他的手指骨节。
“要是我忽然死掉了,你就不可以。”
她说得认真。
周行远停下脚。
蒋幼也停下来,仰起脸看他:“我们在一起要好好活着。我们分开了,独自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心口。
“我会一直停在这里面,你走到哪儿,我都还陪着你。”
“要带着我,去看我还没有去过的地方。”
“知道了吗?”
她那双眼睛,和着海风,亮得人心动。
周行远心口跳了两下。
很轻地攥住她的手。
“好。”
他不善言辞,一个“好”字,就是最认真的承诺。
蒋幼便笑起来,又来抱他,胳膊紧紧地扣住他的腰,头抵在他肩上。
然后,也不知怎么,借着灯光,瞥见他袖子上有一块亮的小反光。
她咦了一声,“这什么啊?”
“什么?”
“不知道啊……”说着就要抬手去摸。
指尖眼看要触到了,周行远想起什么,一把捞住她的手指。
平静道:“是狗鼻涕。”
蒋幼:?
她迷茫看着他,半晌反应过来了,挣开手笑着捶他。“你都跟蒋子跃学坏了!”
周行远也笑。
他们闹起来甚是愉快,那沙滩上走过的游客,都不禁笑着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