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周行远在梦中沉眠，与此同时，蒋幼却是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第二天醒来，是个阴沉沉的天。
虽然没见太阳，但昨天那点负面情绪在睡饱之后就消散了不少。
蒋幼起床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洗漱时，又想起自己昨晚那个堪称荒诞的念头。
会有这样的事吗？
就算她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哥哥还能跟着自己穿越过来？这是多么、多么、多么异乎寻常的巧合啊。
……可若是换个角度，把他当做即将奔三的那个蒋子跃，他这些有点反常的行为都可以解释得清了。
他疏远李思佳。
因为对他来说，李思佳是尘封在记忆中的初恋女友，即便他心底真有旧情难忘，可她早已经和旁人结婚了。她为人妻为人母，自有另一条人生道路。
他不再和赵宸等人到处玩。
是因为，哥哥到底成熟了，赵宸他们可真正是十七八岁的幼稚男生啊。
蒋幼越想越澄明。
可——周行远。
如果哥哥和她都是来自原来的世界，那他为什么坚持认为自己和周行远“不合适”呢？
他的判断根据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想到这里，那种有点闷闷的不安感又浮现出来了。
蒋幼揉揉心口。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胡思乱想是没有意义的。
现在，最首要的是，要先搞清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哥哥是不是真的也来了这里。
她打定主意，还是要先旁敲侧击，试探着问问看。
今天外面天气阴冷阴冷的，她洗漱完毕，找出件厚一些的棉衣，穿好出屋子，正赶上蒋子跃张着大嘴从对面卧室也出来。
他一个哈欠打得震天响，左眼角还挂着块眼屎。
他浑不在意地揉了揉，问蒋幼：“今天还出去？”
蒋幼对他刚睡醒时这副招人嫌的模样早已看习惯了。
她背上书包嗯了一声，说昨天报了名，今天上午带她的老师正好有时间，让她去看一下她的舞蹈基础。
“哦。”蒋子跃搔搔脑袋，“那我自己找东西吃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蒋幼努力用平常的语气：“哥，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哦？”蒋子跃懒懒悠悠的。
“梦见我们长大之后的事情了，”蒋幼顿了顿，“跟真的一样。”
“是么。”
“就……长大之后你也是这种发型，一直留的寸头。你还去咱家公司帮忙了，干得还不错。”
蒋子跃没应声。
蒋幼扭回头，观察着他的表情，“还有就是，我梦到，你和李思佳分手了。”
她看到她哥眉毛一挑，很不以为然的：“你还挺能梦。”
眼神和表情都装得毫无破绽。
“然后，”蒋幼再接再厉道，“你跟她分手之后，就没再找过别的女朋友，也没结婚。”
……这样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但她哥仍旧是不以为然，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到了楼下，他从厨房翻找出块面包扔给蒋幼：“别叭叭了，吃东西堵堵吧。”
显然没有就这个话题聊下去的兴致。
蒋幼非常半信半疑地出门等公交。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然，自己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哥哥为什么毫无反应？
他没听明白吗，还是不想承认呢？
蒋幼一脑门子问号，思考得入神。
到了车站，她视线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没反应过来，两秒之后，才蓦地又看回来：“诶？”
出声的同时，笑容已经在脸上绽开：“你怎么过来了？”
周行远穿着件宽松的黑色上衣，衣领是黑色，短发也是黑色，更显得面孔清净洁白。
他安静看着她，递出手中的袋子：“给你的。”
蒋幼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袋早餐奶，和两个热乎乎的奶黄包。
她唇角一下扬得更高了。
“你你你，你来给我送早饭？”有那么点受宠若惊。“怎么没和我说啊，等很久了吗？”
如果知道他在这里，刚才就不跟蒋子跃磨叽那么久了，应该穿好衣服就来。跑着来！
她素来是藏不住情绪的，弯着眼睛在笑，整个人都因为惊喜而亮晶晶。
周行远腰挺背直地站着，侧开脸，耳畔有微微的发热。
“顺路买的。”他说。
总不能说，是因为昨天睡前她那句“有点想你”，他在去辅导班的路上忽然想要停下来，在这里等一等她。
“那你呢，你吃过了吗？”蒋幼笑盈盈地问，把温热的早餐奶捧在手心暖手。
“吃过了。”
周行远回答。
在今年冬天以前，他的生活一直是规律的、按部就班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然而今天早晨，在那个想要见一见她的念头浮现之后，他并没犹豫太久，便真的起身下车了。
他不愿深究，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了看时间说：“趁热先吃点吧。”
蒋幼很听话地撕开包装，喝了两口热奶。然后又抬起脸，眉眼还是笑盈盈的：“我最喜欢喝这个味儿的。”
“是么？”
蒋幼笑着点头。
风阴阴冷冷的，她出门时心不在焉，粗毛线编织的围巾在脖颈上围得松散。
周行远垂眼看了看，不由自主地抬手，给她把围巾往里掖了一些。
指节不经意从她的下巴边沿擦过去。
蒋幼低头咬着包子，心里轻轻动了一下。
很快，有公交车慢慢吞吞地开了过来。
今天他们不能坐同一路车，巧的是，两人要坐的公交一前一后地过来了。
蒋幼包子还没吃完，她匆忙装回去：“我明天就不用去辅导班了，到时候……到时候我给你发短信。”
周行远点头：“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蒋幼那辆本来在后面，结果上完乘客，却先发动了。
车擦过去的时候，蒋幼看到对面车里靠窗坐着的周行远。
隔着有白雾的车窗，两人视线对上。
她手里还攥着温热的奶黄包，笑灿灿的，挥着手冲他做口型：拜拜。
周行远唇角很淡地扬了起来，然后他黑白分明的脸庞便在视线中逐渐拉远。
那天上午，旭宝在辅导班课堂上摸鱼的间隙，刷到条空间动态。
是很少更新的蒋幼发的。
没有配图，也没有表情，但内容很洋溢：【即便是十七岁，我也有爱心早餐~】
底下已经有了好几个点赞。
还有孙晓晨的评论，她留了三个荡漾的波浪号，一副心照不宣心知肚明的样子。
旭宝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
他两只手都藏到桌斗下面，点开蒋幼的对话框：【？？？谁的爱心早餐？】
蒋幼回给他三个字：哈，哈，哈。
她心情简直是无限的好。
跳舞也很顺利。带她那位很有气质的老师姓吴，吴老师说她基础还不错，还亲切地问她小时候在哪儿学的民族舞、想考哪所大学等。
吴老师讲话轻轻慢慢的，透着股柔和的坚定。
蒋幼和她聊完天，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天，蒋幼唯一苦恼的就是，犹豫该怎么和李思佳说哥哥的事。
她知道他们没有结果，如果哥哥也知道，那是不是一切都提前结束比较好？
但另一方面，蒋幼又忍不住会想，也许在这个世界里，哥哥和李思佳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也许这一次，他们两个能走到最后。
那样，哥哥是不是也能获得幸福。
虽然兄妹俩从小打到大，但蒋幼还是希望蒋子跃能幸福，不要孤单。
她斟酌再三，最后见面时只是很客观地说，哥哥应该没有认识别的女生。
李思佳慢慢点点头，说谢谢。
她们两个还是坐在上次的那家奶茶店里。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蒋幼犹豫着问了句：“你还想……和我哥在一起吗？”
李思佳抬起脸来，意外地看着她。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她刚想解释一下，结果李思佳很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蒋幼怔了一下。
李思佳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那种……需要感受到别人的确定感情，才能继续的人。但现在，我都不确定了。”
蒋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说，不是的，他很真心喜欢你的。
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真心喜欢的，是以前的蒋子跃，十几岁的蒋子跃。
而现在，她并不能确定哥哥是怎么想的，她不能不负责任地怂恿她。
沉默。又沉默。
然后李思佳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你不一样。”她看看蒋幼，有点勉强地笑了一下，“你很勇敢。对周行远。”
蒋幼也轻轻地笑了一下，自嘲说：“……我是有点死心眼那种。”
李思佳眼里有淡淡的羡慕。
也许是为了转移糟糕的心情，她搅了两下奶茶：“我可以问吗，其实之前还挺好奇的。”
“啊，好奇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周行远呢？”李思佳问，“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态度挺差的嘛。”
那是多么开始的时候啊。
蒋幼想着想着，回想起什么。
她看向窗外：“刚开始的态度是不太好。他性格就那样的，对不熟的人会比较冷漠，话少。”
“那你还——”
蒋幼眼里涌起遥远的回忆。
“虽然很冷漠，但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觉得他最后会跟我在一起。”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好像有点玄学。”
“是……一见钟情？”
“差不多吧，”蒋幼说，“就有一种‘他是我的，总有一天他会是我的’那样的感觉。”
李思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以为她在说今年冬天，实际上，她说的是许多年前，大学时候，那个灰蒙蒙的飘着小雪的第一次见面。
莫名其妙，又那么笃定。
科学说没有缘分，也没有命运。人与人相爱，都是概率。
但那个飘扬着小雪的上午，她看见周行远的那个刹那，蒋幼觉得，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