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二天一早,孙晓晨照常从食堂出来,拎着杯豆浆去教室。
一进门,瞧见座位上已经坐着的同桌,还以为自己是走错教室了。
停下来仔细看看,还真是蒋幼,她正对着摊开的英语课本打哈欠呢。
孙晓晨很怀疑地走近过去:“你这么早?”
“啊。”蒋幼擦擦哈欠带出来的眼泪,“我也刚来一会儿。”
孙晓晨笑起来:“你怎么起来的啊,这么困。”
“就闹钟呗。”蒋幼揉一把脸,起身给她让位置,“我刚起来的时候不困,精神非常饱满,谁知道进教室就开始瞌睡了。”
她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外面甚至天都没亮。蒋幼已经许多年没起早贪黑过了,一边洗脸一边感觉自己真是太刻苦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比周行远到校早。
结果到地方,绕去教学楼旁边一看,周行远的黑色单车已经安静停在那儿了。
清早的空气凛冽干净,那里只稀落停着两三辆自行车。
蒋幼偏头又看了看四楼的方向。
不知道周行远现在是在写题还是看书,那个记在便签上的很长的单词,他记住了吗。
——蒋幼这一个清醒的早上,也就清醒到这里为止了。
接下来的早读,即便强撑着,她脑袋也差点没砸桌子上。云姐从旁边走过去好几次,最后忍无可忍,说蒋幼你给我站着吧。
蒋幼自己也迷惑,明明她每天玩的时候挺有精神,怎么一要看书就困成狗了。
撑到课间时候,她拉着孙晓晨去小卖部买咖啡。
本来以为会碰上周行远,结果只看到他班上的几个男生。几个人大概没吃早饭,正聚在零食架前挑东西。
她走过去的时候,谁小声说了声:“哎蒋幼!”
几人呼啦一下全扭过头来。
蒋幼只是见过他们,并不熟识,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几个男生却挺友好的,见咖啡放得高,还抬手帮她拿了下来。
蒋幼道谢,帮忙的男生就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应什么该?蒋幼有点疑惑,没表现出来。
她拿着咖啡去结账,这几个男生议论说:“她跟周行远真在一起了?”
“可不是么。”帮忙的那个说,“你不是也看见那张照片了吗,元旦晚会那天,俩人一块儿走的,蒋幼还抱着花呢。”
“……但是除了那个照片,没见有别的迹象啊。”
那男生一挑眉:“啥迹象能叫你看见?”又说:“周行远那性格,你也知道,就算来真的,那肯定也是地下恋情嘛。”
几人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
周行远去办公室送完作业,坐下没片刻,前桌这几个也勾肩搭背地回来了,一人递给他一个颇有含义的笑容。
其中一个还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行远:?
正要发问,他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一条新短信。
前桌的男生眼尖瞅见名字,呲牙一乐:“没事儿没事儿,你先给人家回短信,啊。”哄笑着窜开了。
周行远没说什么,往后一靠,拿过手机。
一旁的旭宝补觉刚醒,还在状况之外,有点迷茫地凑过来:“谁啊?”
周行远给他脑袋推开,淡淡道:“蒋幼。”
蒋幼将昨天看书时,不明白的一个地方圈下来问他。
周行远看两眼,把手边的草稿纸翻过一页,提笔写了几行。
发过去后,蒋幼认认真真看完。懂了。
她星星眼:【明白啦!你真厉害,一下就给我讲会了】
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成年后做事业,周行远的思路永远简洁有力,寥寥几笔就能理清要点。
停了片刻,他回复道:【与函数结合会偏难,你先复习基础就好。】
蒋幼说好哒。
虽然周行远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一扯题外话就很少回复了,但那段时间,面对她的各种白痴问题,他很少不耐烦过,总是平淡又有条不紊的,用几行字就给她解释清楚。
有天晚上,许是又涉及到函数题目,讲起来比较麻烦,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蒋幼早把他备注改成“老公”,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这两个字,有一瞬间飘忽的穿越感。她放下笔,清清嗓子才接起来。
周行远没说别的,问明白是哪里不会后,他简单讲了思路。
末了,顿了顿,他问:“懂了吗?”
蒋幼懂了,但通话时间还不够一分钟。
她决定再不懂一会儿。
“所以这个参数不用求出来吗?”
“嗯。”
“……之前也有个这样的题目,就得求参数的。”
“不一样。”周行远说,“你翻回去看一下。”
夜色静得像水一样,听筒中他嗓音低低,是淡而寡情的。但蒋幼知道,这个声音同样也可以炽热,可以温柔。
题的话题找尽之后,蒋幼看着桌上的日历,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个绝妙的好主意。
“那个,后天不是有周测吗。”她和周行远说,“要是我数学考30分,你就让我提一个要求,好不好?”
周行远:“……考多少?”
蒋幼被反问得有点脸红:“那也得看基础嘛……上次好像才十几分,30就进步两倍了。”
……
“再说,我现在看的都是高一的内容,这次也不会考。”
……
“……那好吧,”她狠狠心给自己加价,“到45行吗?”
“最多了,不能再往上加了!”
那端很轻的一声呼吸波动。
像是周行远笑了一下。
蒋幼给他这声低低的笑,带得从耳尖到心口酥了一下。
她这个绝妙的好主意,是前天跟孙晓晨聊天时最先想到的。
孙晓晨家是开店的,一个市中心临街的商铺,一楼用来做生意,二楼是住的地方。
这种房子的好处是交通便利,但不好的地方就在于,白天在家学习的话,会有些嫌吵。
最近马上要寒假了,孙晓晨说,担心放假在家会看不进去书。
两人最初商量的是,干脆都麻烦一点,每天一起去市里的图书馆。一来那里安静能专心,二来,蒋幼看不懂的地方,还能多问一问孙晓晨。
而现在,蒋幼就大胆多了,她想找周行远一起去图书馆……
她有点摸不准周行远现在的想法。
不过,这种与学习有关的正当事情,试一试应该没事儿。
问题是,45应该不难考……吧?
毕竟那么多选择题呢,实在不会,蒙一蒙也许就够了呢。
她半是祈祷半是侥幸的,迎来了人生中首个认真做题的数学周测。
过程比较坎坷。
卷子发下来,班上同学都认为这次的题挺简单。连蒋幼这个理数上的渣渣,都觉得有好几道题似曾相识。
她颇为愉快,写得非常认真,不会写的也都蒙得非常认真。
最后下课铃响,临到交卷了,才发现自己还没写姓名,匆匆划一道就交上去了。
卷子收走,当天就改完。
第二天一早,老冯怒火冲天地进来了,卷子往讲台上一摔:“强调过多少次的易错题!易错题!陷阱全被你们踩完了!你们班这么多人,连一个上100都没有!扔地上叫人家周行远踩两脚,踩出来的分都比你们考得高!”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课代表默默地一个一个发卷子。发来发去,没发到蒋幼的。她不想往枪口上撞,等下课老冯气消了,才上去问。
老冯皱着脸想了想:“可能混到13班里面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有次把13班一个男生的作业发到他们班来过。
但这次……
蒋幼心里一抖,预感非常不详:“那老师……我考了几分啊?”
她听到了一个约等于没有的数字。
……
蒋幼不想活了。
那张可怜的试卷,夹在13班一群学霸的卷子中,发了下去。
他们班卷子都是一组一组传的。传到最后,谁发现,多了一张。还是外班的。
“啧,这咋才这么点分……谁的啊,这是蒋字吗?”那人对着蒋幼一笔划完的名字,仔细辨认道,“是蒋吧……蒋幼?”
这名字一出来,旁边的人都看过来了。
“来来来,我看看。”有人伸手来拿,接过去后仔细看看,“可不是么,蒋幼,就是写得潦草了点。”
“我看一下。”
于是就这样传开了。
传来传去传到邹婷那儿,和她玩得好的女生自然都是不太喜欢蒋幼的,找毛病说:“她怎么自己的名字都没写对啊,这个幼字,左边少了一点吧。”
邹婷笑了笑:“快别乱说,应该是没时间了,所以写得快,没仔细写。”
“还没时间呢,那也没见她考多少分啊。”
……
她们翻着那张卷子正笑,有人伸手过来,给卷子拿住。
邹婷一停顿,顺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看上去。
对上周行远冷漠的眼睛。
周行远性格淡是真,他很少与人说笑,但他同样也很少显露出这样真正冰冷的神情。
邹婷心里一缩,下意识松开了捏着卷边的手。
“不是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解释什么。
周行远一句话没说。
他拿着蒋幼的卷子,抬腿走了。
方才还热闹的四周,变得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