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蒋幼很沮丧。
其实单纯考得差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之前,她还像模像样地和周行远讨价还价了一番……
刚大言不惭地说考四十多你答应我一件事,结果转眼卷子就被搁人眼前去了。
她都不敢细想,周行远看到她那点分数会是什么表情。
怎么说呢,这已经不单单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简直就是一个花季少女自尊破碎的惨烈现场。
蒋幼蔫不拉几地趴在桌上。
非常想原地消失,或者倒回到那天晚上,删掉那段关于分数的对话。
偏偏这时,后门有同学喊道:“蒋幼,有人找!”
蒋幼脑子里瞬间弹出一个感叹号。
她简直有点怕这人会是周行远。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磨蹭出去,探头一看,放心了一半,原来是旭宝。
旭宝来给她送卷子。
蒋幼也没好意思问周行远看见没有,伸手把试卷接过来,团巴团巴塞兜里了。
“谢谢。”
见她没精打采,旭宝挠挠头,安慰道:“没事儿,这次的题本来就特变态,都是看着简单,一做就错那种。挺多人都没考好的。”
蒋幼想了想问:“周行远呢?”
“周行远……”旭宝说,“他还考那样呗,就挺好的。”
蒋幼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这边旭宝送完试卷,又顺便接了杯热水。捧着杯子回去,他向周行远汇报任务:“卷子我拿给蒋幼了。”
周行远垂着眼,平静地嗯了一声。
旭宝:“不过我看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感觉真是受打击了。”
说完等了两秒,见周行远没什么反应,他凑过去:“你这看什么呢……初等函数?这不是高一学的东西吗?”
周行远合上书,“复习下基础。”
旭宝:……你还用复习基础?
他拧开瓶盖往里加茶叶,心说,刚才明明还挺在意蒋幼的,这一转眼,又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了。
可真难懂啊,这些搞感情的年轻人。
就为周测这事儿,蒋幼着实是安静了两天。
她心里没放弃寒假的打算,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意思总去戳周行远了。
就这么过了小半周,赶上个非常晴朗的上午,第二节刚下课,班主任进来了,挥手说道:“走走走,这么好的太阳,别窝在教室里蔫巴了,我看好几个班都在底下跑步,咱们也去活动活动。”
一班人或情愿或不情愿地,吵吵嚷嚷着被赶下楼了。
蒋幼知道周行远他们班会下楼跑圈,所以此时的心情颇有些矛盾。
既想见到他,又觉得,平白无故在他们班丢了个人,总归是有些尴尬。
怀着这种矛盾的期待,到操场一看,果真是很热闹,好几个班的老师和学生都在,中央的球场上还有男生跑着打篮球。
班主任也不甘示弱,立马叉着腰让开始排队。
完了他说:“体育委员出列!”
“先带着热一下身,然后咱排队跑两圈,也不多跑,运动开就行了。”
班主任这边交代着,蒋幼左右看看,在旁边笑着来往的学生中找周行远。
没找见。
她慢腾腾地又泛起一股失落。
两圈不多,但在阳光底下这么运动一会儿,跑完也都出了点汗。
大伙儿活泛起来,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各自往田径场外走。
蒋幼和孙晓晨刚转身要走,一件校服外套从天而降,给她兜头罩住。
蒋子跃在两米外蹦了一下,喊道:“帮我拿教室去啊,我打会儿球!”
蒋幼想上去踢他一脚。
孙晓晨在边上笑得不行,拉着她回去:“好了好了,我们去接热水。”
刚才下楼时,不少同学顺便把杯子拿下来,在操场门口搁成一排。
两人过去捡起自己的水杯。
——于是,蒋幼左边胳膊上挂着自己和哥哥的外套,右手拿着水杯,跑完步之后脸颊还有点红,就以这种造型,她走出操场没多远,很意外的,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周行远。
周行远穿着她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件黑色派克服,冷淡而挺拔。
他垂着眼,手里也拿着水杯。
旁边的旭宝正边走边和他说着什么。
也许是阳光格外好的缘故,周行远身上难得带了点懒散,看起来很放松,也有点漫不经心。
孙晓晨也看见他了,“诶”的一声,拽了拽蒋幼的胳膊。
蒋幼好几天没见到他,这时候竟然莫名多了丝紧张。
下意识想迎上去,可破碎的自尊心又还没复原,两相综合,她停住了一下。
也就一两秒,周行远似有所觉,他带着那点少见的漫不经心,抬过眼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紧跟着,“蒋幼?”旭宝挺惊喜地喊道:“你们也去接水啊。”
……
于是四个人一块儿往茶水房走。
到了地方,旭宝很有眼色地拿杯子排队去了,孙晓晨看看他俩,“我帮陈旭接。”也跑了。
原地只剩下蒋幼和周行远。
其实不论其他,单从外形来讲,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非常登对。
周行远是身形出众的,蒋幼到他肩膀,两人都长得五官标致,气质很好。即便站在一起没讲话,看上去也是赏心悦目的。
何况,又有之前的“话题性”。于是旁边目光接二连三地投过来。
周行远松散地站着,倒没去管那些好奇的视线,他问了句:“还学习么?”
蒋幼:“……学的。”
回答得还挺坚定。
周行远看了过来,蒋幼低了低脸,说:“我没那么容易放弃,就是……有点伤自尊了嘛。”
她说得坦白,看上去有点懊恼。
明净的阳光照在她微微发乱的刘海和白皙脸颊上。有那么一瞬间,周行远下意识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感。就好像,在记忆最深最混沌的地方,他见过与这样相似的场景,这种轻轻的懊恼和带点亲密的语气。
周行远微顿,不解地蹙了下眉。
蒋幼:“还有那个,之前我想提的那个要求……”
“嗯?”他回过神。
那片刻的既视感一闪而过之后,眼前仍然是晴朗的校园,周围走动的同学有轻松的笑闹声。
阳光仍旧洒在蒋幼长翘的睫毛上。她清了清嗓子,看着他:“要不这次先不算,等期末再说?”
周行远静了一下。他第一次发现,蒋幼右边眼尾处,有个很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小伤疤。
其实是小时候,蒋幼和蒋子跃争东西打起来,不小心碰到的。老爸为此心疼不已,将蒋子跃搁板凳上连揍三天。好在这块小疤本来就不显眼,随着长大越来越淡,她自己都经常忘记这里还碰到过。
见周行远淡淡的没答话,她以为他是没同意,习惯性地拉拉他的袖子:“好不好?”
有点撒娇。
旭宝和孙晓晨一道回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旭宝哎哟一声,笑得贼贼兮兮:“干嘛呢你俩,这旁边还有人呢。”
蒋幼脸颊一热,立马松手。
倒是周行远不动声色,接过水杯递给了她。
四人分开之后,孙晓晨又回头看看,没忍住问蒋幼说:“你俩刚才聊什么呢。”
“啊?”蒋幼问,“就说上次周测的事儿,怎么了?”
孙晓晨道:“刚才我和陈旭在那儿排队,中间我俩回头看了一下,就是……”她想了想,“你有没有发现,周行远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蒋幼愣了一下,说是么。
“是啊!”孙晓晨说,“我怎么形容呢……”
说出来也许会显得矫情。不过以往,她在学校里远远看见周行远,总觉得他像是没有情绪的一个人。很优秀,但也很遥远,不接地气似的。
可方才排队时,她一扭头,见周行远和蒋幼站在那儿,他看着她,眼里是有情绪的。
孙晓晨不知道那种情绪和感觉怎么描述,不过她一个向来埋头学习的人,那一瞬间,忽然也感觉,这个年龄,其实能喜欢一个人也挺不错的。
然后她反应过来,迅速掰直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不行,思想不能发岔!一定要专心考复旦。
那天晚上,周行远又做了场梦。
和上次一样,是梦,又清晰得不像只是梦。
眼前的蒋幼要大几岁,微卷的长发,穿一件很显身材的小黑裙。像是刚闹过什么别扭,她表情有点懊恼,小声说对不起嘛。
他冷淡地看着她,没应声。
蒋幼拉住他身侧的手,轻轻捏他食指上的骨节。不说话也像在撒娇。
阳光同样很好,连她身上的甜香味儿都格外真切。
“好啦,别生我气了,我都饿了。”
梦里的他低叹口气,把人往怀里一带。
两人抱住,他问:“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