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邹婷被气哭了。
当时只是一口气堵在心里，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反驳，结果回去后越想越气，没走进教室眼圈就红了。
看她表情不好，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女生凑上来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吗？”
邹婷摇摇头，什么也不说，趴到座位上就开始哭。
几个人急坏了，在旁边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她才抽抽搭搭地将原委给说清楚。
她委屈得不行，旁边的女生也跟着义愤填膺，说蒋幼这也太过分了吧……
正好旭宝过去那边收作业。
他在边上听了几嘴，凶里凶气地打断几人：“赶紧的！上午的物理作业。”
“你怎么回事啊，凶什么凶。”
旭宝也不理人，拽了作业就走。
回去之后，愤愤不平地跟周行远抱怨：“邹婷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说话那样。再说她管得也太宽了吧。”
周行远正研究道附加题，闻言一挑眉，没明白这是什么前因后果。
旭宝也不想给他复述，对着水杯咚咚咚地连灌了几口水。
周行远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们都没拿这当回事儿。结果没两天，到晚会前最后一次排练，结束时候，班主任老冯喊住了周行远。
“最近学习怎么样啊？”老冯背着手，笑容很和蔼。
周行远说还可以。
“是吗。”
老冯看着他，半晌才继续开口：“这段时间，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我也听到一些，之所以没有找你说，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周行远神色动了一下。
他脊背挺直，敛下睫毛。
“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我带过这么多学生，对你我是最放心的。“老冯说。
他声音浑厚，每个字眼落下来都像有千斤的重量。
“有些话，我不用说得太明白，是不是？”
“……是。”
沉默良久。
然后老冯抬手，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
“行了，回去写作业吧。”
今天没有出太阳，冬日的灰暗阴沉笼罩着校园。周行远缓步离开，到楼下时，收到条短信。
是周母发来的。
她在短信里说：刚才收拾房间，看到你放在桌上的周测试卷，怎么数学只考了137？
周行远没有回复。
灰蒙蒙的天幕下，他闭上眼，很轻地低低叹了口气。
月底时，又下了场大雪，是今年的第二场雪。
元旦晚会在所有人的热烈期待中开始了。
蒋幼抽到的节目顺序是倒数第三个，她早早弄好造型，坐在后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
百无聊赖。
她不想回班里看节目，只想找周行远，可是发消息过去，周行远没有理她。
会不会是手机关机了？
没时间看短信吗？
她正心不在焉，手里一热，李思佳塞了个暖手宝过来。
“你哥给你的。”李思佳有点脸红地说，她手里拿着一个同款的。
“啊。”蒋幼回过神，“谢谢你。”
李思佳冲她笑了笑，“没事儿。”
蒋幼把暖手宝倒腾来倒腾去，外面的报幕声已经喊到第五个节目了。
她站起来身来，裹了裹羽绒服。
她悄摸着去13班的观众席看了一圈，没找见周行远，倒是看到旭宝他们了。
旭宝旁边的位置空着，上面放着个眼熟的黑色单肩包。
除此之外，哪里都没有人。
蒋幼索性从礼堂后门出去，外面是寒冷而嘈杂的，有街上呼啸的车流声，也有礼堂里传出来的缥缈歌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幽远。
她拎着裙子走了几步，还真听到暗处有讲话声。
那声音从风雪中传过来，莫名有点耳熟。
蒋幼从廊柱后面探出头去看——
啧。
那不是教导主任吗。
教导主任跟谁说话？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周行远吧？
蒋幼正要更探出些身，脚下猛地一滑，她哎哟一声。
眼看要栽地上，一双手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一拽，给她捞了回来。
胳膊有力，手指却冰一样的凉，贴到眼周的细嫩皮肤，蒋幼每个毛孔都被冰清醒了。
下一秒，后脑勺贴到个熟悉胸膛上，呼吸间有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周行远低声说：“教导主任跟老冯吵架，你也要看？”
蒋幼惊魂未定，心里又泛上甜滋滋的喜悦之情。
她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摇头。
小声说：“不看，我找你呢。”
睫毛在周行远手心来回划过，麻痒一片。
——他条件反射地拽她一把而已，本来没意识到这是个多暧昧的姿势。
周行远松开她，顺势拉开些距离。
“找我干什么？”
蒋幼看着他，轻轻说：“想你嘛。”
她化了全妆，脸颊红润，眼尾粘的有细闪，眸子里饱含柔润的诚挚情意。
穿着要跳舞的长裙，裙摆从羽绒服外套下散出来，色彩浓郁得像油画一样。
飘扬的冬雪之下，周行远有一瞬间的出离。
他分不清心里动的那一下，是自己不受控，还是另有一种要破土而出的浓烈感情。
不该是这样的。
对她的每一种情绪和每一次波动，都不该是这样的。
要说的话在喉间滚了几滚，他到底没能开口。
蒋幼毫无所觉，还笑盈盈地拉拉他的衣袖：“你怎么没在里面看节目？”
周行远一顿，给袖子拽开。
“出来透口气。”他淡声说道。
“这样啊。”蒋幼手指缩回温暖袖口里，“我好饿，晚上都没怎么吃饭，等结束了去吃东西好不好？”
她歪一下头，补充说：“就我俩。”
周行远侧开脸。
“……行。”
不该有的东西，就趁早结束，不是么。
礼堂中映出的灯光模糊不清。
蒋幼看不清他的表情，听到回答惊喜到要跳起来，只觉得他今天格外好说话。
“真的？！”
“嗯。”
“就我俩？”
她话音刚落，手机在口袋响起来，是李思佳打电话，说指导老师找她。
蒋幼接起来匆匆应付两句。
“那我先回后台了。”她神采飞扬地冲着周行远摆摆手，“等我。“
提起裙子就跑，跑两步又回头：“不要反悔啊！”
周行远身高腿长地站在暗处，神色莫名。
他沉默，然后点了下头。
周行远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座位。
“你上哪儿去了？”旭宝转头问他。
周行远只说出去了，旭宝扒拉着节目单指给他看：“马上就到蒋幼跳舞了，再有两个节目……对了，刚才这个也好看，是一班排的小品，特逗。”
周行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后面两个节目很普通，分别是诗朗诵和大合唱。能看出来周围的同学都兴致缺缺，尤其是男生，期待值全压到蒋幼的独舞上去了。
合唱结束，主持人刚上来报完幕，底下就掀起阵热烈的起哄声。
尤其九班那里最为激动，不知道谁起的头，他们班学生齐声在喊蒋幼的名字。
气氛被推到高潮。
这时，台上灯光暗下去，帷幕慢慢拉起。
底下的响动很有默契地瞬间平息下去。
一片寂静中，出现了一束光，投到舞台上。光里缓缓显出个窈窕人影。
音乐声是一点点逐渐放大的，到某个节奏上，光束中的女生一甩裙摆，全场灯光骤然亮起来。
“我日……”
有男生惊艳地爆了声粗口。
紧接着，舞台中央的人绰约跳起舞来。那男生登时收声，屏息凝神地盯住舞台。
无声又热烈的氛围中，周行远看似没有表情，眸色却深暗到极点。
即便抛开所有因素，只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那一截裸露的腰肢，非常白皙，水一样软，却又比水更柔韧。
一支舞的时间，周行远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回神时四下掌声如雷。
而他冷淡地垂眸，灯光映照下，他右手指腹上有许多亮闪的细片，是方才从她带妆的眼睛上沾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