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黑暗，冷风，寂静的操场角落。
他怀里有清冽的气息，也有少年人的明显体温。
蒋幼抱上去的一瞬，周行远呼吸很轻地一停。
她将脸颊贴到他清瘦胸膛。
也许一两秒，也许很久。
那道手电筒的光由远至近晃了过来。
有谁压低嗓子说了句“要被逮了，要不咱分头跑吧，他最多能抓住一两个。”
大伙似乎都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正商量着要喊个一二三然后同时开跑，那道摇晃的电筒光停了一会儿，慢悠悠折回去……走了。
“什么意思啊这，”旭宝松了口气，“侥幸逃生了吗。”
头顶的呼吸声稳了一下，慢慢恢复。
周行远抬手，给蒋幼拎开。
周围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从藏身之处探头出来，见教导主任确实是离开了，才敢纷纷活动起来。也不敢再大肆喧闹了，悄没声地把蛋糕收拾一番，三三两两地离开操场。边走边小声说旭宝这个生日还挺刺激。
蒋幼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周行远。
他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手抄在裤袋里，腰背挺直。
然而方才他窄腰上的体温也是炽热的。
蒋幼莫名先脸红了。
她心不在焉，没察觉到哪里不对。结果刚走出大门，一行人还在感叹着万幸呢，谁先一扭头，猛然就跟抱着手臂守株待兔的主任脸对脸碰上了。
那人“嗷”的一嗓子，一群人全给吓了一跳。
旭宝下意识就想跑，被教导主任拎着一只耳朵拽回来。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是吧，还想跟我玩捉迷藏？有能耐住操场别出来啊，一个个的！”
他凶着脸挨个扫视过去，看到周行远的时候，表情一下就恨铁不成钢起来：“周行远，你也跟着他们闹！”
轮到蒋幼，教导主任拿手指重重点点她，倒没说出什么。
一伙人被拎到学校办公室，写检讨。
要说聚众吃蛋糕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最近临近过节，校园里到处都是浮躁的欢乐氛围，教导主任成天憋一肚子火，有心要杀鸡给猴看。
他板着脸，叫这群倒霉的在窗户下坐成一排，写不完三千字不准走。
蒋幼坐在那儿，对着空白纸张犯愁。
每回周测的八百字作文都有够她受的了，这几千字更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趁教导主任出去泡茶的功夫，旭宝很小声地跟她道歉，“没事，待会儿我给你写，我写作文很快的。”
他这话是隔着周行远说的。
于是蒋幼也身子往前倾，隔着中间的某人，对旭宝笑笑，小声说好哦。
旭宝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周行远坐在他俩中间，眼皮也没抬一下，冷漠地写着自己的东西，视两人如无物。
旭宝又问：“蒋幼你是不是没吃晚饭？饿不饿啊？”
蒋幼摸摸肚子，说有一点。
旭宝便转脸去问他的朋友，那边很快传过来一袋小零食。旭宝伸着胳膊递过来。
蒋幼没够着。
见周行远并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她撇撇嘴，往他旁边挪一些，半直起身去接。
白皙的手指从面前伸过去，然后更近，女生黑色的长发散落几捋到他纸上。
混着淡甜的馨香味道。
周行远微皱起眉。
小零食的包装袋接过来，没攥紧，掉到地上。
蒋幼哎哟一声，试着捡了一下，然后朝他侧过脸来，“帮我——”
话没说完。
这回是有灯光的，她近距离地对上周行远暗色的眼睛。他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隐约克制的暗流。
只是眼神而已，蒋幼心口酥了一下。
距离这么近，更适合再抱一下，或者亲上去。
她视线不自禁的，从他挺直的鼻梁和唇上滑过去。
周行远喉结滑动，目光暗了一分。
这片刻暧昧得像幻觉。
很快，他眼睫垂下，掩去情绪。
蒋幼老实坐回去，那袋零食被他扔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蒋幼没再闹出什么动静，默默撕开包装，默默地吃。
旭宝后知后觉得很。
几个人从办公室出来，回教室的路上，他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俩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啊？”
蒋幼瞄周行远一眼。
周行远并不答话，像没听见。
蒋幼转而在冷风中揉揉脸。
晚会前那一周，时间仍旧按部就班地过。
不过，他们一伙人在操场被逮这件事传开后，倒是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关注的关键点在于，周行远和蒋幼一起违纪了。
本来关于两人的议论就很多。
其中，大多数女生坚定地认为，像周行远这样优秀的男生，根本不可能对蒋幼有兴趣。怎么现在，两个人反而走得近了。
“多正常啊。”有人说道，“人蒋幼漂亮啊，还主动。周行远也是男生啊，男生谁不喜欢漂亮又大胆的。”
然后就是嘎嘎的坏笑声。
“哎呀烦死了！”
学习委员邹婷回过头，冲他们几个喊道：“还让不让人写作业了，一直说话。”
邹婷成绩好，跟班主任的关系也好，很能镇得住场子。
正热切议论的几个人交换个眼神，纷纷闭了嘴。
邹婷维持完纪律，视线落到后排的周行远身上。
他闲散坐在那儿，正低头看书。
右手里转着根黑色签字笔，侧脸平静无波。
邹婷抿抿唇。
她忍了半天，课间和周行远去办公室交作业，走到人少的拐角，忍不住开口了。
“周行远，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行远视线漫不经心地投过来，她顿时一阵紧张。
手指抠着作业本，邹婷说：“就是……我觉得你不应该……和蒋幼走太近。我听人说，她……”
见周行远表情淡淡，似乎并没有因此不悦，她得到了勇气把话给说完：“她也不学习，就仗着家里有钱，整天在瞎混，上次考试她几科加起来也没到二百分……”
周行远抿了下唇。
楼下，接开水的地方，蒋幼和蒋子跃一帮男生站在一块儿，有说有笑。那个叫赵宸的正递水杯给她，她伸着手接，表情从容。
今天的头发倒绑起来了，露出耳后和一截脖颈，皮肤很白。
“……反正我觉得，你俩不是一路人，你别被她给耽误了。”邹婷说完，挺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周行远收回眼，仍旧淡淡地嗯了一声。
像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邹婷立刻放松下来，冲着他笑开：“你不介意我多管闲事就好。”
“对了，”邹婷又笑着说，“明天下午的体育课不上了，他们要把舞台剧先排练一遍，你去不去看？”
周行远没有参演班里的舞台剧，他们少了很多接触机会，她期望他会过去。
蒋幼捧着热水杯，打了个阿嚏。
昨天练舞室的暖气时好时坏，她有点要感冒的趋势。
蒋子跃斜她一眼：“就你这还跳舞呢，别到时候上台忍不住，大鼻涕甩人评委一身。”
蒋幼烦死他了。瞪他。
旁边的赵宸问：“吃药了吗？”
“晚上回去吃。”蒋幼说，“谢谢你帮我接水啊。”
她本来是把杯子给了蒋子跃，没想到蒋子跃反手将杯子交给了赵宸。
赵宸并不介意，笑笑说：“多大点事儿，反正我也要接。”
蒋子跃吊儿郎当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觉得赵宸这种精神就很好。
总之妹妹在周行远那儿肯定是没戏，等她这阵子新鲜劲一过，也就不会有交集了，往后还得看赵宸的。
——得亏是蒋幼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肯定一爪子挠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