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接下来几天,练舞成了蒋幼头等紧要的事情。
她挺久没跳过,免不了有些生疏。本着不能在晚会上丢人的原则,她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小白楼的练舞室,连去周行远面前刷存在感的次数都少了。
周行远本人没什么反应,倒是旭宝叹了口气,说都是你之前太冷淡了,把人冷走了。
周行远没搭理他。
旭宝再要念叨,周行远屈指敲敲桌子:“写完没有,要收了。”
“……还没。”旭宝反应一下,低下头奋笔疾书,“就剩两道题了,再等一会儿。”
周行远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翻了页书。
桌斗底下,手机震了一声,显示收到条新彩信。
这回是给他分享练舞室窗外的一小块天空,【好看吗?】
蒋幼发完之后,也不介意周行远回不回复。
她挺愉快地坐在窗前喝了杯水,休息片刻,又接着起来练习。
快下课的时候,指导老师过来了。
看了会儿蒋幼的动作,老师笑着拍拍手:“可以啊,最近进步挺大的,第一天的时候还明显感觉动作衔接上不太流畅,现在好多了。”
蒋幼转完个圈,停下来笑道:“真的吗?”
老师点点头:“状态很好。”
蒋幼便放下些心。
主要那个跳天鹅湖的小姑娘跳得蛮专业,她难得有回胜负欲,不想输。
从小白楼出来,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冬日天短,灰黑色的天幕底下,校园的路灯像洒在树枝的星星一样,冷晶晶地亮着。
蒋幼买块儿面包回教室。
班里没几个人,只有后面角落聚着一堆吵吵闹闹的外班男生。
当中,蒋子跃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正专心致志跟人斗地主。
赵宸坐在张桌子上看牌,抬头见蒋幼进来,打了个招呼:“没去吃饭啊?”
蒋幼嗯了一声,说懒得去排队了。
赵宸看着她,从兜里摸出两小颗巧克力,扔过来:“垫垫肚子。”
旁边几个男生注意到,立刻歪七扭八地笑起来,说这巧克力揣兜里半天,都没舍得给我们看一眼,原来是留着给人蒋幼呢。
“滚蛋。”赵宸笑着骂了一句。
蒋幼其实有点摸不准赵宸的想法。他肯定知道周行远的事情,但他表情如常,对待她也一直如常,既没有过分热情,也并没有因此而拉开距离。
这让她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接住巧克力,含糊道了声谢谢。
赵宸对她笑了笑,就低下头继续去看蒋子跃的牌了。
蒋幼没注意他们这伙人什么时候散的,她趴在桌上看mp4里下载的电影,倒是同桌孙晓晨回来的时候,拽了拽她的耳机,“外面有人找你呢。”
蒋幼回过神,扭头往后门看过去——
没想到找她的人是旭宝。
待旭宝把来意一说,蒋幼更惊讶了。
“在操场上怎么过生日?”
旭宝:“也不算正经过生日,就大家买个蛋糕去玩一会儿。”
“那我过去……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旭宝说:“没事儿,他们也不是都认识,有我以前的同学,还有外校的呢。就凑一块儿热闹一下。”
蒋幼其实挺乐意去。
回教室之前,她笑着冲旭宝挥挥手:“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啊。”
按照两人商量的安排,第二天傍晚,蒋幼就在小白楼门口等着。
六点多,一群人拎着蛋糕说说笑笑地出现了。
蒋幼老远就看见走在末尾的周行远。他比旁边男生高出一截,淡漠而俊俏。
蒋幼抿嘴一笑,旭宝走近了先说台词:“哎呀蒋幼,这么巧,你刚从楼里出来啊?”
蒋幼说:“是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行远松散站在那儿,看着他俩一唱一和。
她今天没绑高马尾,长发披散下来,显得面庞洁白。从小学舞的缘故,蒋幼气质轻灵,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弯着,眼尾很长,纯情里又有媚气。
周行远很少拿这种视线去审视过异性。
然而等回过味来,这种男人看女人的扫视眼光,反叫他自己心里莫名一荡。
他移开视线。
这边已经演到旭宝喊蒋幼去操场了,蒋幼转过脸来,问他:“那我也去,好不好?”
周行远抬腿便走:“随便你。”
你就嘴硬吧。
蒋幼心里哼一声,跟上他。
她还真没在操场上给谁过过生日。
以往蒋子跃那一伙过生日,都是先吃顿大餐,再跑到ktv里狂嚎一宿,他们那群人抽烟喝酒无一不沾,包厢里常是乌烟瘴气的。蒋幼根本待不住。
而这会儿,冰凉凉的小风吹着,操场上一片空旷,起码这空气就清新很多。
周围是暗的,整个操场只有主席台上打着一盏白炽灯。
一行人拎着蛋糕,绕过灯光,从操场中间横穿过去,找到个避风也避人的角落。
“不能让教导主任发现。”旭宝小声跟蒋幼解释,“他不让晚上来操场。”
这个蒋幼是知道的,以前学生闹早恋,晚上总来这边偷摸着谈恋爱,给主任逮到过好几次。后来他干脆下个一刀切政策,天黑之后都不许人在操场上出现。
……尤其一个男生还拎了几瓶啤酒。
对这些十几岁的小孩来说,违禁,有时又意味着刺激。
他们小声说笑着,一人给发了罐啤酒,然后掏出个偷摸搞来的打火机,开始往蛋糕上点蜡烛。
橘红色的火光颤颤巍巍之间,蒋幼看见周行远明暗的侧脸。
她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楚他的睫毛和眸里映着的火光。
蒋幼想到,他们毕业那年,一起去岛上露营。夜里有篝火晚会,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安静冷淡地看着火光。当时她凑过去往他脸颊亲一下,一圈人都哄笑起来。
那是她第一回亲他的脸。
回忆起来,仿佛还能闻到那夜海潮的气息和木柴噼啪燃着的味道。
旁边有人在问旭宝:“你过完生日几岁?”
“十七了。”旭宝说,“我上学有点晚。”
“那你可得喊我一声哥,我过完年就十八了。”
……
他们热闹着,好像没人注意到蒋幼在看着周行远出神。
冷风被隔绝在一圈人之外,暗夜里,一根根蜡烛依次点上。
某个瞬间,周行远喉结一动,侧过脸来。
他和蒋幼的视线碰上,然后,打火机的火光熄灭了。
“来来来旭宝,快许愿!”
那个点蜡烛的人嚷起来。“许完愿分蛋糕了!”
旭宝挺腼腆地挠一挠头:“许什么愿呢……”
“许个考清华。”
“凭啥光考清华啊,北大不服。”
大伙哄地笑起来。
“快快快,一会儿风给吹灭了。”有人催促。
旭宝合上手。
也就那么个功夫,不知道他愿望许完没有,操场入口处有人吼了一嗓子:“谁!谁在里面!”
“完蛋,教导主任!”
谁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紧跟着,外面就有一束手电筒的大光扫进来。
好在那灯光一时没找到目标,还在操场对角晃,大家一愣神,迅速反应过来,作鸟兽散。
该躲的躲,该藏的藏,还有两个男生直接翻墙头跑了。
正好有风过来,几根晃荡的蜡烛被吹灭。
一阵动荡之后,蒋幼发现自己跟人挤在棵树后头。
背后是学校后墙。
前面……是熟悉的清淡味道,少年温热的呼吸落在发顶。
两人靠得好近,在树干和墙面之间,几乎贴到一起。
周围是静默的一片。
蒋幼抬起头,她看不到周行远的表情。
但没人比她更清楚,他的脖颈和下颌是什么样的弧线,也没人比她知道,他喉结处那颗很小的胎记,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黑暗放大人的感官。
她甚至能听到周行远胸腔内沉稳的心跳声。
手在底下犹豫一下,扯住他的校服衣角。
“周行远?”
……
“嗯?”
声音很低,有点哑,像在按捺着什么。
……
蒋幼往前靠过去,抱住了他劲瘦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