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处不见悲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抬了抬手，示意我还是拿着她送我的导盲杖。
紧握导盲杖的手也在这时松了松，原来和和谢若昀在一起培养的安全感，终归还是在的。
我痴笑地答道：
“嗯，我能看见了。”
“看鬼啊？你都不知道我在哪个方向，对着空气说话呢？”
我对自己无聊的骗人功底感到有些好笑，换了个姿势，目光呆滞，对着我所确认后的方向，自信道：
“你不就在这里嘛。”
“哈哈哈哈……”谢若昀突如其来的笑容，显得她十分开心，“我根本没动……”。
她的笑声像是一种氛围，我在她的声音中慢慢地跟着笑了起来：
“逗我呢？”
“让你高兴点呗~”
又是一阵嬉笑，她说的没错，我确实高兴了些，在小区广场发生的事，我不再放在心上了。
见我高兴了些，谢若昀才向我问道主要的事：“烟琴呢？”
“暂时有点事，我在这里等她。”
“哦……你好像出院了，现在住哪里呢？和烟琴一起？”
“嗯。”
我不得不说谎，按照以前的时间段，此时谢若昀是对我有好感、喜欢我的。她那么善良，如果我说云烟琴离开了，在我孤独的情况下，让我在她的出租屋里留宿不是不可能。
既然我说过不想再去招惹，即使用谎言也要和她保持距离。我不愿在这种话题上纠缠，转头问道：
“你怎么来这了？”
谢若昀语气中透露出特别的轻松：
“散步咯，本来无聊去医院看看你，可是你的床位已经换人了。还以为见不到呢，没想到会在护城河见到咯。”
“待在病房里只会让我病得更重，还是外面的空气舒畅。”
“这会儿晚了，烟琴呢？”
“那你快点回去，你一女孩儿，不适合晚上在外面久待。待会儿云烟琴还会带我逛逛。”
“逛啊……突然想问你点事……方便吗？”
“你说。”
“刚刚那女孩子是谁啊？”
“她……我和她刚刚认识，在三季花园里……”一边给谢若昀说着我刚才和那位女孩的经历，一边吐槽世界上的多样素养。
这段话里还提到了云烟琴在三季花园里租了一间房子。听完后她哈哈大笑，告诉我那大爷晚上醒来都会给自己两耳光。
我也被她逗笑了，在这时，她才认真的问道：
“你和云烟琴现在什么关系呀？”
几乎拥有读心术的我，何尝不清楚谢若昀的心思。没有一副完整躯体的我，怎么可能会让她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平淡的语气里，夹带着少许容易查寻的期待：
“和她复合了！”
“复合？她还是你的前任呢？”
“是啊，初恋。”
“挺好的。”谢若昀的声音小声了一些，但格外轻松。
“还想问什么，我言无不尽。”
“那晚……算啦，没啦！只是觉得缘分这东西，天给的，自己争取不了……”
我装作这句话只是她随意寻常，同她附和着。
“我就不陪你等啦~要是让你女朋友看见就该吃醋了……”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深叹一口气，笑着继续道：“下次我得胆子大点，自己早点争取缘分，我的电话你记得……记得有事就打，方组长。”
“嗯。”
“那我走了。”
“嗯。”
这个夜晚来的很清爽，我瞧不见。只是耳边窸窣的脚步声渐渐小去，便确定她确实走了。我平静了一会儿，从没感受过的夜晚，也确实黑了。
我主动迎着风和夜晚中棍棒的敲打声，走进夜里，我找到一条盲道，踩在之上，祈求着它带着我逃离这个夜晚。
靠我这不通盲道规则的脑子，去哪里根本不可能。
好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善良的阿婆。
老人家说话时带着咳嗽，即使是这样，也遮掩不了她的温柔和慈祥：
“小伙子？你回家吗？”
老人家虽然声音慈祥，可她却字字暴击，我没有家，今晚只有一个短暂的打算：
“喔不，我去等公交……”
“现在？你得快点，尾车可能已经出站了，哪个站我带你过去。”
“麻烦了。”我习惯了陌生人的帮助，没有拒绝，此时我自立的心被暂时磨平，我接受了。
我和这位老人家并列地走在这条不知名的道路上，她的身后拖着一个袋子，拖地的声音让我感到我的身边像是一条热闹的街头，摧毁了孤独的夜晚。
老人家想来也有这种感觉的，我能感受到，在路边遇上的她，也是孤独的。
遇见她时，我闻到了一股异味，她应该是和其他老人一样，在垃圾桶里翻着纸壳和塑料瓶，以此来得到一些小利。
老人家的话很多，逮着一个话题就能和我说很多话，唯独没有问我眼睛的事。可这种表面现象之下的真相，更让我心酸。她也表现出一个孤独的模样，此时不仅是她在救赎我，我也在无形之中，供了绵薄之力，救赎着她。
我的称呼也从老人家变成了亲切的阿婆。
我和她的交流不再是她一问我一答，我开始把言语中隐藏的关心透露出来：“阿婆，今天收获满满呀。”听见阿婆身后的袋子，传来的声音有些粗糙，应该装了不少。
“哎，别提了，现在有些小伙子居然也来凑热闹，我们这些老太婆，身子骨不灵活，怎么抢得过他们啊……”阿婆说话越说越委屈，我不理解，垃圾桶里的瓶子有什么可挣的？
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理解，阿婆接下来的话，我才慢慢看清一眼现实残酷真实。
“他们只是想多拿一点钱，我们这些老太婆，半身入土的人了，打工没人要，只有凭这么个瓶瓶罐罐和卖些菜为生……别人就算了嘛，我还有一个快要考大学的孙女啊……”
年轻人为了生活……老年人为的是生存……我脑袋中只想到这句话。细细想来，我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无形之间居然会影响到不易察觉的社会群体，一阵后怕。
至于上大学的孙女，我想作为奶奶来说，孙女应该有父母，阿婆完全不用如此操心。
可我又高估自己的世俗，低估阿婆的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