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养母虚与委蛇
此人,正是她养母刘氏的奶娘周嬷嬷。
慕青葙领着松萝拾阶而上,跨过门槛,行走几步,涉阶而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周嬷嬷面前。
周嬷嬷忙迎上前堆起脸上笑容,躬身屈膝行礼。
“小姐万福,夫人怕小姐刚回府,对府里不熟悉,打发老奴去馥香院领路,不曾想小姐自己过来了。”
说话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慕青葙。
七年不见,昔日的小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
一身月白绣桃花长裙淡雅素静,裙摆如流水般飘动,三千青丝随意垂落在腰,一只桃花簪嵌在发间,更衬的慕青葙眉乌肤白。
鹅蛋脸,弯月眉,一双狐狸眼卧在其下,眉眼间皆是笑容地看着她,双眸却如一池寒泉,透着浅浅清冷。
饶是她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眼前这位她却琢磨不透。
周嬷嬷心下一惊,也不知道这小姐回来要掀起多少事来。
慕青葙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瞧着周嬷嬷比七年前颇有些富态,身上穿的还是锦缎。
脖子、耳垂、指上皆戴着明晃晃金饰,看她的眼神还算温和。
慕青葙嫣然一笑,柔声道:“贪睡,稍起晚了。劳母亲惦记,也谢谢周嬷嬷。”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小姐且随老奴去拜见夫人。”说罢,便转身向前引路。
行过一段青石板路,来至一院门前,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文竹院”三个大字。
慕青葙信步踏入院内,却是别有洞天。
靠南蹲着一个花坛,腊梅和南天竹的鲜明色彩,渲染得满院子里富丽而又温馨。
随周嬷嬷进门入厅,立时,一股淡淡沉香飘入鼻中,朦胧而神秘。
走在红蓝相间的叠韵青莲地衣上,脚步声悄无声息。
地衣两侧各三把圈椅,椅子相间放着一张方桌。三叶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名贵玉器,可谓气派十足。
刘氏保养的极好,快四十岁的人了,瞧着还只二十多,一身茶色云锦绣衣,高高盘发插着华丽的金饰头面,一副贵妇人模样。
坐在正中央的罗汉床上,端详着手里的一本册页,不时频频点头,对坐在炕几对面的孩童说着什么。
眼里的笑意可以看出来她对里面的内容很满意。
慕青葙知道,那个容貌清秀孩童正是刘氏的亲生儿子,刚满七岁的慕青琅。
慕青葙没有上前打扰,耐心地等着,松萝乖巧地站在她身后。
周嬷嬷终于按捺不住了,殷勤上前,出声提醒:“夫人,小姐到了。”
听到声音,刘氏的视线从那本册页里抽出来,斜睨着慕青葙一眼,又垂眸双手合上册页,放在炕几上。
再次看向慕青葙时,她嘴角上提,抻起覆盖在脸上的美人皮,笑着对她招手:“葙儿快来。”
慕青葙不禁感叹她的演技,假装未见,轻移莲步,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
“母亲万福。”
“昨晚休息的可好?”
“谢谢母亲,一切安好。”
此时,周嬷嬷搬进来一六足圆凳,放在刘氏下首位置。
“若有何需要便给母亲提,快坐下说话。”
慕青葙顺势坐下,松萝站在她身后,匍一进来,一直嘴唇紧闭。
刘氏皱着眉头,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便拉起慕青葙的手:“怎穿的如此素净?”说话间,把手上一只金镶玉手镯取下来,戴进慕青葙手腕。
不等慕青葙反应,又自顾自说道:“还是小姑娘戴着好看。”说着,放开她的手,转头冲慕青琅介绍:“琅儿,这是你姐姐。快叫阿姐。”
慕青琅起身对着她拱手作揖,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姐。”
小小年纪一副少年老成的大人模样,慕青葙对着他莞尔一笑,朱唇轻启:“琅哥儿。”
慕青琅羞怯地垂下头,脸颊涌上一片绯红,像是被烫伤一般,眼神躲闪不定,轻轻点了点头,又坐回原位。
刘氏笑的殷勤,持起炕几上茶杯,轻啜一口。待放下茶杯,便抬眸看向慕青葙。
“念你昨日刚回京城,怕你舟车劳顿,并未让你见。起初你弟弟刚出生,我们无暇顾及你,方才把你送去灵仙寺。如今见你出落得婷婷玉立,想来那灵仙寺定是钟灵毓秀之地。”
“是葙儿不孝,没有时时刻刻陪在母亲身边尽孝,让母亲担忧了。”
“你是个贴心的,怪不得当年见你第一面,颇有母女缘分。如今回来了,也认识琅哥儿了,定要和睦相处,休戚与共。”
慕青葙余光飘向慕青琅,神情有些恍惚。
她当初对慕长卿夫妇是感激的。
两夫妻结婚多年,刘氏都无所出,收养她两年后,刘氏怀有身孕。
刘氏生产时差点一尸两命,后来慕青琅又体弱多病,便听信道士言,她命格与她儿子相克。刘氏便选择放弃她,毫不犹豫地把她送去了灵仙寺,在明知道她会难过的情况下,毅然选择这么做,那一刻一辈子都不值得原谅。
人一旦有了隔阂,就很难再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