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复仇小有成果
烈日当空，牢房里更加闷热了。
石炳旸自知死亡即将来临，又担忧王隆世到底能不能救下他的两个孩子，没情绪嫌弃牢房糟糕，只能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里，跟活死人没个两样了。
正值混混沌沌之际，石炳旸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还没等他转过头看看，声音又更响亮了些。
“石炳旸，陛下来看你了。”
陛下？
石炳旸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心里一阵狂喜，身子都哆哆嗦嗦的，也顾不上这邋遢的一身，转过身，顶着一张蓬头垢面，看清了那位龙行虎步的皇帝后，又重重叩了个头。
“罪臣石炳旸，参见陛下。”
皇帝赵佑开口说道：“昨天晚些时候，王隆世来找朕，想求朕，赦免你的长子石垣衖，和女儿石斓，朕听说，在那之前，王隆世来看过你。朕倒是很好奇，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他顾不上自己一身泥水还没刷干净，就厚着脸皮来求朕。”
“回陛下，罪臣和王丞相同僚多年，有些情谊，王丞相本想送罪臣最后一程，是罪臣苦苦哀求，王丞相仁义。”
石炳旸感到无比欣慰，看来，王隆世始终都是信守承诺的。
“他对陈胜年和郑家人可不仁义，还真是两副面孔，黑和白切换自如。”
“陛下，罪臣的次子，石垣壸，曾经得过陛下你的赏识，罪臣斗胆，也想保住石垣衖和石斓的命。”
“人啊，在别人断手断脚时，总会漠不关心，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疼，才知道叫唤。你让别人家破人亡时，可曾有过如今这般万箭攒心的感受？”
“罪臣罪该万死。”
片刻后，皇帝问道：“你就没想过，为你自己讨一条命吗？”
石炳旸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皇帝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难道是，皇帝有意把他石炳旸的死罪也免了？
“你和王隆世这般情谊，朕听了，惊叹之余，倒是觉得，你们以前应该合伙做过不少事，有些事应该是瞒着朕的。”
石炳旸一下子明白了，经此一遭，皇帝对王隆世起了疑心。
皇帝已经怀疑，王隆世曾背着他，做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只是，他还不敢确定，便想从自己嘴里，套取到有用的信息。
这招数，几天前，在兴乐宫时，皇帝已经用过一回了。
“说话。”
“陛下……”
石炳旸心动了，若他把王隆世那些事全部曝光，那说不定，皇帝当真会赦免他的死罪。
他是真不想死啊。
“朕就站在这儿，给你时间，你好好回想一下。”
石炳旸犹豫再三，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朕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跟你耗，你有话就说，没话，就等着上刑场吧。”
石炳旸握紧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咚地一声，叩了个响头，大声说道：“回陛下，罪臣无话可说，王丞相与罪臣来往时，大多是因为公事，即便有私事，也都是清清白白的。”
皇帝显然很是失望。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陛下开恩，陛下能赦免犬子石垣壸一命，罪臣感激涕零。”
“既然你冥顽不灵，自寻死路，朕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石炳旸趴着身子，也不知是不是全然麻木了。
皇帝冷冷说道：“朕可以应王隆世的请求，免了石垣衖和石斓的死罪。石垣衖和石垣壸一道，流放至云中边塞戍边，石斓，一个女子，就罚入咸阳宫为奴。”
石炳旸猛然一个激灵，身躯也灵活了些，用他那浑浊不堪的嗓音，大声谢恩道：“罪臣，谢陛下天恩。”
皇帝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转过身，在宦者令史珅的陪同下，出了牢房，留下石炳旸一人还在那儿跪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石炳旸缓缓抬起头，发现皇帝早不见了影子，才敢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躯，然后贴在墙壁上，回想起适才与皇帝的对话。
本人腰斩，三族被诛。
这不就是陈胜年的结局吗？
居然照搬不误，又在他石炳旸身上应验了。
看来，他所做过的那些噩梦，或许就是陈胜年的冤魂在作祟，是他要报复自己。
至于好友王隆世，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等他石炳旸被砍成两截，两眼一闭，也管不着这人世间的是非了。
不过好在，他石炳旸要比陈胜年幸运些，他的三个孩子还能苟活，只要他们还活着，他就有个念想。
石炳旸怕死，也怕腰斩这项折磨人的酷刑，怕到最后，竟嚎啕哭了，可一想到他还算幸运些，又破涕笑了几声。
突然，下起了一阵小雨。
雨水并没有冲刷走夏季的炎热，只是让天空灰蒙蒙的，地面湿漉漉的，好像还更加闷热了些，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已经有好几天时间，王隆世不用再办公了，书案上一份文书简牍都没有，他也迅速清闲了不少，都快要无所事事了。
王隆世斜靠在床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借着清闲劲儿，静静思考近日发生的一切。
这大起大落，算是把王隆世抽老实了，也浇灭了他那股飞扬跋扈的狂妄气焰。
吴琨轻声进了屋，见主子正坐在床上，便走了过去，说道：“大人，今天一早，陛下去看了石炳旸，陛下同意了你的请求，他还亲自去跟石炳旸说了。”
“石炳旸，没说漏什么吧？”
“陛下问过他，你和他之前可有做过哪些瞒着他的事，石炳旸一个字都没有牵扯到你。”
“他还算识相。”
“当父亲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尽力了。”
王隆世咬牙切齿地说道：“二十多年了，陛下还是疑心我了，我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事。”
吴琨没有听懂，试着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陛下口口声声说，我杀夫夺妻，最终酿成大祸，所以他要架空我的丞相权力，他把话说得那般正气。旁人听了，都会觉得，我王隆世为臣不忠、胡作非为，而陛下皇恩浩荡，为含冤之人伸张正义。”
吴琨心里还是有一杆秤的，他能明辨是非，但他当然不敢说自家主子的不好，只得闭紧了嘴巴，违心地点了点头。
“我是抢了陈胜年的妻子，这个错，我认。但是，清缴陈家家产这事，我也是为国库考虑的，陛下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愿意我商量。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地处置陈胜年，还是陛下想出的点子，给他扣了一个私藏兵器的罪名。”
吴琨小声说道：“陛下确实为国库见底的事而着急，你当时因为厉氏，和陈胜年起了冲突。两件事刚好撞上了，就合二为一，变成你要杀夫夺妻，忽悠陛下收缴商贾家产。”
“他在大殿上，那么理直气壮地指责我，其实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事情到最后，赵骃连个全尸都没有，他悲痛不已，又不能承认自己也有损人利己的一面，就拿着我夺妻的由头，把所有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我倒是听懂了大人你的意思。整件事，其实是你和陛下合伙做的，到最后，惹出了祸，他就抓住你理亏的某个点，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你，他还捡了个惩善扬恶的圣誉。”
“可不是吗？如果我当时没有任何提议，等过些时间，国库实在撑不住了，他怕是也要查抄咸阳各处商贾的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王隆世自觉窝囊，还很是委屈，越想越气，在这间屋子里，在心腹面前，发了通牢骚。
“大人，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认了，还得多加筹谋，该怎么及时止损，毕竟太子殿下马上要去云中郡了。”
“他明说了，骊儿去云中郡，当个监军，两年后就回京。骊儿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间了就回来，而且我早许了韦庭盛好处，韦庭盛不敢对骊儿不恭的。”
“我倒是有些担心，因为夜长梦多，两年时间还是挺久的。”
“陛下如今只有骊儿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了，他就算起了那个心思，也只能望洋兴叹。再说了，他最小的儿子，七公子赵驹，四年前病死的时候，都有十岁了。他要是还能再生儿子，这么多年，也不至于颗粒无收，第八个孩子也是个公主。”
“大人，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之前不是，觉得三公主赵韵是个麻烦，想趁她刚生完孩子，对她下手吗？怎么最近，我都没听你提过这事了？”
“骊儿马上去云中郡，就带一个小鸡仔伍仟，伍仟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要是途中遇上盗贼什么的，他根本不能保护好骊儿。这次正好，赵韵的丈夫，殿禁卫军左中郎将马卿曙，带一千卫士，护送骊儿去云中边塞。”
“郑氏兄妹，估计还在云中郡，他们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次他们姑且得逞了一回，可能更亢奋了。”
“马卿曙武功不错，再加上一千卫士，应该管点儿用。”
“所以，我们暂时不对三公主和她生母刘夫人下手了？”
“马卿曙走之前，要是他妻子出了事，他还能全心护送骊儿吗？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对赵韵动手，哪怕她是个知晓不少内情的大麻烦，还有刘暮婷那个女人，我也再给她点时间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