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赶赴云中边塞
农历六月初。
赵骊正式启程了。
一行车马出了咸阳城门,急速向前行驶。
赵骊第一次远离他土生土长的咸阳,去偏僻的北方边塞,他心头自然是不舍的,极度眷恋时,竟忍不住哭了。
伍仟也跟着难过,掀起竹帘,把脑袋探出去,凝视与之愈行愈远的城墙大门。
“伍仟,我真的好难受,我现在就想家了,我接下来两年,都不能跟阿晟见面了。”
伍仟赶紧放下竹帘,转过身,安慰道:“殿下,不怕,反正两年后,我们就回来了,我们就当是,过去历练了一番,顺便多看看大漠风光。”
赵骊抹抹眼泪,吸了吸鼻子,说道:“郑苢墨应该还在云中郡,我得想办法找到她。”
伍仟反应有些慢,没来得及揣测赵骊话里真正的意思,便说道:“对啊,陛下不是跟你交代了吗?你现在有个任务就是,去云中郡,抓捕郑峪和郑苢墨,然后把他们槛送咸阳,估计到时候,他们俩就得上刑场了。这段时间,咸阳城中心的刑场,可真热闹,三天两头就有人头落地。”
赵骊抬起头,瞪了伍仟一眼,愠恚道:“伍仟,你是不是没脑子啊?我怎么可能把郑苢墨送去刑场?我是说,我要先找到她人,之后再想办法保住她。”
“什么?他们都闯出塌天大祸了,你还要保他们?保得住吗?陛下那儿,也说不过去啊。”
“事情再难,我也不能直接把郑苢墨放弃了啊,我要先找到她人,我就不信,我还想不出一个办法来了。”
刘襄又飞速赶到了云中边塞。
郑峪心知事情重大,便让妹妹在屋子里坐着,自己单独和刘襄出去,在走廊上谈事。
“郑公子,这次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皇帝已经知晓令尊的冤情,也夷了石炳旸三族,又将王隆世的丞相权力平移给了原御史大夫杜晖伏。”
“可是,皇帝并没有下诏,向天下人昭告家父的冤情。除了少数知情者,天下人都还误以为,家父是贪生降敌。”
“若要向天下人昭告冤情,那就绕不开王隆世陷害令尊一事,也得揭露陈胜年的真正死因,而皇帝并不想和王家彻底分道扬镳,更不可能承认他亲手错杀了陈胜年三族若干人,那自然,他就只能装作眼瞎耳聋了。”
“赵骃死了,皇帝也因丧子而无比伤痛,可即使这样了,王隆世也只是受了些许打压,并没有遭到他该有的报应。”
“王家是当红外戚,主心骨是太子赵骊,而不是皇帝。也就是说,皇帝不严肃处置王家,并不是他有多器重王隆世,而是顾忌赵骊。赵骊和王家同气连枝,只要赵骊一日不倒,那王隆世及其王家,都还能够喘上气。”
“若是赵骊倒了呢?”
“若是赵骊倒了,那他就是下一个赵骃,被废黜为庶人,迁往边塞了却残生,而王隆世就是下一个章源德,本人腰斩,三族弃市。”
郑峪陷入了沉思。
刘襄暗自窃喜,静静地看着,郑峪一步步地为他所用。
片刻后,郑峪握紧拳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问道:“赵骊,是不是要来云中郡了?”
“是啊,他们腿脚快,也就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那就让他,和他大哥一个样,都死在云中郡。”
“郑公子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那我们,就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行事吧。”
快十天了。
一路舟车劳顿,可把从不出远门的赵骊折腾坏了。
车队又一次急促地停下了。
赵骊倏忽从车子上跳下来,飞奔到路边一棵槐树底下,任由胃里翻江倒海,把吃进去的东西统统吐了出来。
伍仟忙前忙后,搀扶着赵骊,生怕他栽倒在地上,又给他递了水,好让他漱个口。
过了一小会儿,赵骊终于吐完了,浑身的力气都快要被抽空了,便径直瘫在地上,整个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领队的头儿,马卿曙,正站在赵骊身后看着,冷眼目睹他呕吐的全过程,一脸的鄙夷和不屑。
伍仟转过头,瞅着马中郎将那副不好惹的神色,有些胆怯,但为了自家主子,还是鼓起勇气,请求道:“中郎将,殿下他身子不适,都起不了身了。要不,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马卿曙站在原地,压根儿没有挪动脚步,甚至是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太子殿下,从咸阳到云中郡,路途遥远,时间有限,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赶路。殿下觉得跋山涉水很艰苦,可兄弟们也都是血肉之躯,所以,还请殿下体谅,不要给大伙儿拖后腿。”
赵骊难受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你没看见,殿下他身子不适,这会儿根本动不了吗?你还一个劲儿地催,还让不让人活了?”
伍仟气愤不已,一不小心没忍住,便把心里的不满都嚷嚷出口了。
可越说到最后,伍仟声音越小,毕竟,他胆子有些小,不敢冲谁发脾气,而且他也知道,马卿曙是三公主赵韵的丈夫,本来就跟他们关系不和。
这不正好,人家可逮着机会教训你了。
果然,马卿曙仍然冷若冰霜,大声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吐完了,就赶紧上车,我们要赶时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也太不通人情了。”伍仟都快要急哭了。
“其实我知道,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从来没吃过苦头,这一路关山迢递,着实为难你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这般弱不禁风,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女子半斤八两,也不知殿下到了云中边塞军营,该怎么熬两年时间啊。”
“还阴阳怪气的……”
赵骊强撑着力气,拍了一下伍仟,示意他别再争执了。
“殿下,你好些了吗?”
伍仟连忙扶好赵骊,满眼心疼。
马卿曙实在不耐烦了,高声喊道:“请太子殿下上车,别拖沓了。”
赵骊心里愤懑,可又不得不忍声吞气,他受不了马卿曙夺命似的催促,便剜了他一眼,然后咬牙站起来。
马卿曙嗤笑道:“这不还能站起来吗?”
赵骊刚走一小步,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的平衡实在坚持不住了,又不得不再次坐在地上缓缓。
马卿曙半不解半挖苦地问道:“太子殿下,当真这般羸弱?看这样子,好像不是装的。”
伍仟终于爆发了,卷起从前胆小的性子,回怼道:“就算殿下真有什么不好的,你也没资格说三道四,趁着一路护送的工夫,这样刻意为难他。”
“我为难他?是他自己总是病恹恹的,耽误大家赶路。”
“陛下让你护送殿下顺利抵达云中郡,你却借着这个机会,报你自己的私仇。”
“私仇?你所说的私仇,具体是哪件?”
伍仟不好细数赵骊和赵韵俩兄妹之间的矛盾和不愉快,想了想,又扯着嗓子说道:“反正,你对殿下不恭敬,说话也夹枪带棒的,根本没有一点儿做臣子的样子。”
马卿曙一看就是来气了,反问道:“巧取豪夺,抹黑污蔑,难道就是做臣子的样子吗?”
赵骊听出了马卿曙话里的意思。
马卿曙一字一顿地说道:“人呐,总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负责,你可以对别人栽赃陷害,别人也可以牙还牙,甚至是加倍奉还,没有人当真会软弱到束手待毙。”
这回,伍仟也词穷了。
“来两个人,把太子殿下扶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