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听不见的遗言
自那日后沈重便把盯范闲的人换成了何道人，又过了两日使馆里头，高达还没打完他的被挑战赛。
范闲无奈的摇摇头蒙了个面打算去青楼，不想被何道人拦了下来。
“入夜后再去。”
“入夜后人更多。”和上次不同，这次神重派了何道人盯着他，若是被沈重党羽见了，恐会连累了何道人。
这辈子他不确定还要多久救出言冰云，不能保证能及时和上衫虎合作来打消沈重的疑心。
“不必。”何道人看出他的为难道，“入夜后去，不会有人知道。”
“你就这么确定？”范闲怀疑他有什么瞒着自己，试探的问了句，好家伙结果这何道人直接给他来了个闭目养神。
正如范闲说的，入了夜青楼中的人几乎是翻了个倍，就连妈妈也是喊了好几声才有空顾到他。
这次是六号包厢，带路的还是晓盐，范闲到了房间就开口道，“就上次那个晓糖姑娘吧。”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晓盐道，“晓糖有些事可能一时半会过不来，不如您换一位。”
“有人点了她？”范闲想到晓糖上次说过的话，心想该不会是有人在为难折磨她。
“不是。”晓盐摇摇头道，“不过是后院一些杂活罢了。”
杂活，范闲又想了上次后院被抽打的另一个姑娘，心中不免担忧。“这样这有五十两银子，你带我去后院如何？我这人实在喜欢她，就想立刻见着人。”
又一个冲着秘密来的，晓盐觉得可笑，要是能问的出来，他们这里的人早就问出来了。冤种的钱不拿白不拿，晓盐恭敬道，“客官随我来。”
青楼的后院不小，范闲跟在晓盐后面，远远的听到一女子的闷哼声。他加快了脚步，只见水井边木桶打翻在地，晓糖撑着水井边缘死死咬着唇，正受着另一个女子拿着竹条一鞭又一鞭的抽在她身上。
范闲抓住了那女子的手，他几乎是反应不过来，这拿着竹条抽人的竟就是前几日他救下的人。
受害者也是施虐者，范闲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甩开了那姑娘，任由她跌倒在地上。
晓糖跟着范闲离了后院，接过他的药服下道，“她对你很有好感。”
“什么？”
“那日你救了她，她就对你念念不忘，知道你点了我一夜才对我变本加厉的折辱。”
“我……”竟然是这样，范闲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他好心帮的人成了伤害别人的刀，那他算什么？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带着人到了厢房关上门，拿出了些涂抹的药来，“对不起。”
“这里的人没几个还正常的。”晓糖接过药抹在胳膊上，“范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是谁？”原本范闲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不想她竟是已经知道了，“小皇帝告诉你的？”
“一口一个小皇帝，范大人真是不一样。”上官晓糖放下药来，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你身上有伤。”范闲道，“不能喝酒。”
“无妨。”上官晓糖的手没停下动作，为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范大人，后楼写的不错，晓糖敬你！”
“这酒还是别喝了，红楼不是我写的。”他不是红楼的作者也不是她的知己，“我只是誊抄，红楼的作者是一位姓曹的先生。”
“是吗？范大人可真会说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一位姓曹的先生。”说着上官晓糖一饮而尽，“不慕名利，晓糖佩服。”
见她不信，范闲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我能知道红楼的结局吗？”
“我也没有看过红楼的结局。”范闲道，“那位先生的结局还未写完。”
“这样啊，可惜了。”上官晓糖不再执着于红楼，她换了个问题，“你和理理是什么关系？”
怎么谁都觉得司理理和他有什么关系，范闲真想问问司理理到底说了什么。“朋友，朋友关系。”
“那也不易了，理理这人从小能够交心的人屈指可数。”她说着露出了笑意，不再是初见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哥哥交给你，我很放心。”
“其实……”范闲想到战豆豆的话，试着开口劝导，“你可以好好活下去，小皇帝他是愿意护着你的。”
“她护不住我。”上官海棠笑了，笑的有些痴，“你知道为什么太后留了我一条命吗？”
“因为你嘴里的那个秘密？”
“是啊因为那个秘密，你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他要知道他还能在这？当他能读心啊？范闲还没说话，上官晓糖自顾自说了下去，“是长生的秘密。”
“长生？！”这下范闲是真的惊了，就连他记忆里那个时代都没有的东西，这个重开的时代就有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像是在嘲笑什么人，“这是我上官一脉立族的根本，也是最大秘密，太后想知道，也怕别人知道她知道了，生怕成了下一个我，所以她把我关在这。”
“不过，你说可不可笑。”上官晓糖话锋一转，“其实压根就没有长生，从一开始这就只是我们上官家扬名的手段，不过信的人多了，再说是假的也成了欲盖弥彰。”
人之所以相信是因为想相信，范闲深知这个道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快死了。”她恢复了那副平静模样，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生死一样，“我知道她为什么让你来劝我，可我是上官家的女儿，我有我的坚持，不愿做那困在牢笼中仰人鼻息的雀鸟。”
范闲不明白，“活着总有希望，太后虽是把持朝政，陛下也未必护不住你，来日方长。”
“我也曾想与一人看遍山野烂漫，可我终究是……”她垂着眸又为自己倒了杯酒，任由烈酒顺着唇角流下。“罢了，一切都会在今夜结束，告诉豆豆，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
什么叫今夜结束，范闲隐隐不安起来。“什么意思？”
“今夜只有你能走出这座青楼。”上官晓糖倒着酒，哪怕酒水已经从杯子溢出也没有停下动作。“范大人不妨开门看看。”
闻言范闲一惊，连忙站起打开门来，只见门外倒了一地的人，杯碗碎了一地，却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
“范大人，请你帮我带给理理一句话。”
身后又响起了上官晓糖的声音，“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剩下她随着圆凳一同倒在地上的声音。范闲回过头看到的是她口中不断溢出的黑色鲜血。
他快步过去抓过她的手腕，上官晓糖已然是气绝身亡，他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司理理终究是听不到她的遗言了。
难怪何道人会说今晚不会有人知道他今夜来过青楼，死人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