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灵饲养手册 四
“是你。”
龙皓晨龙尾抽飞百步外,枫秀看到了残魂,以及残魂护着的采儿,他记得使用死神之镰的刺客,是这个孩子。
没有预想中的震怒,仿佛占预这一睡,将他的喜怒也带进了梦里。
不过没关系,杀戮,本就不需要多余的情绪。
抬手,掌心幽紫光芒聚成光团,枫秀微微招手,双眼淌血的采儿被无形力量捏着头提到枫秀面前,她的挣扎看上去是那么无力。
人类啊,这么弱小且脆弱的生命。
让他的神灵折了羽翼,疼不可言。
枫秀的紫眸中血色光芒闪了闪,他没有立刻动手将采儿碎成齑粉,去看疯了一般冲过来的龙皓晨。
紫金色的纹路从额头爬满了他的半张脸,枫秀摇头,他实在不懂世界意识的恶趣味。即使没有成神,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奥斯汀格里芬的存在,慌了手脚,眼神露怯。
那样的自己滑稽的像个小丑,可偏偏就是这副样子,在轮回中一次次将魔族带向衰败,他的孩子,兄弟,死的死,残的残,他却在最后甘心自尽,成为龙皓晨脚下最为稳固的一块垫脚石。
“太离谱了。我当初为什么会把你同阿宝做比较,你根本没有与我的孩子作比的资格。奥斯汀格里芬又如何,尚未成神我不曾畏惧,如今成神,你以为我会在意九头小蛇吗?”
幽紫光芒从采儿眼前掠过,直奔龙皓晨而去,采儿的惨叫让龙皓晨失去理智,躲也不躲的迎面冲上。
枫秀回头看向王座,占预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抱着腿蜷缩在王座上,正在看着他。
“眼睛,只是惩罚的开始。奉我令!”
枫秀的声音响彻天地,他身后魔神们纷纷降临,魔神柱依次亮起,以阿加雷斯和瓦沙克为首,跪了一片。
“即日起,圣魔大陆,再无刺客殿!”
“遵,皇令!”
领域之中,瓦沙克不便动手,阿加雷斯首当其冲撕开龙皓晨的领域,魔神们紧随其后。
而另一边,阿宝的身后,继承者们也恭敬跪着,等待命令。
“我要龙皓晨的猎魔团活着,只要活着,其他你们随意。”
“遵令!”
继承者们一个个笑弯了眼,争先恐后地冲向下方,生怕玩了一步,自己的猎物被抢走。
龙皓晨没有死,枫秀没有失望,挥手,采儿的死神之镰被强行召唤出来,碎成再也无法拼凑的碎块。
“你不会死的。”
一缕魔气钻进采儿的眼睛里,他要眼前的人类生不如死,这就是法则的残酷。
绝对的实力面前,强者是可以碾压弱者的。
只是,预言之子……
枫秀的目光落在龙皓晨身前,轻松化解攻击的预言之子身上,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巨大的气流掀飞了斗篷,预言之子没有了遮挡,青发,青眸,眼尾一抹红色,艳的妖异。
“他没有和你说,如今的局面,奥斯汀格里芬死不死已经不重要,只要我活着,站在人族,魔族随时都会再次沦为时空外的流浪种族。”
“说了,他说一定要杀了你!”
“那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你亲手杀我。”
“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枫秀,你抬头看这片星图不觉得很熟悉吗?这曾经是他的星域,神祇之地独一无二的杀戮星域。可如今,却成为了你的附庸,他睡着会无知无觉,但你在星域中窥探到的,我也可以看见。甚至我所知道的比他更多,你的一切疑问我都可以解答。怎么样,要不要做个交换,把那个小姑娘给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他,也关于魔神柱。”
枫秀转身,一步踏出,人已经回到占预身边。
“你想知道吗?我在星域中看到过的,陌生又熟悉的过去。”
占预摇头,他看着枫秀,语气坚定。
“我不想知道。枫秀,杀了他在我睡着之前!”
“好。”
没有再多的话,枫秀站起身,遮住天幕星图似乎往下压了很多。双掌凝聚的幽紫光芒比刚才更加幽深,也蕴含了更加恐怖的力量。
“走!”
占预将他的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残魂,不,他有自己的名字。
溯燎,这是最初的名字,也是被遗忘,埋葬在时间里的名字。
占预不记得,枫秀也不记得,这只是暂时的,他们总会想起来,总要直面命运的残酷。
可惜,那一幕他是看不见了。
一脚把龙皓晨踹飞出去,溯燎双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占预算计了他没有神格,他也可以借此算计回去,枫秀就算成神,没有神格,杀得死他,却不能抹杀他。
淡蓝色的圆像个圆盾,在接下枫秀幽紫光芒的瞬间,碎成千万片。溯燎被击落,重重砸入地底,黑色巨剑从空中落下,是要将他斩杀在此。
“皓晨!”
“不要!”
两个声音交叠着响起,挡在溯燎身前高举双剑的龙皓晨猛地回头,女子一袭长裙站在城墙上,满眼惊惧,仿佛要晕厥过去。
一双手将他推开,龙皓晨去看,是龙星宇,他的父亲!
龙星宇拼尽全力救下了龙皓晨和溯燎,可也正是这样,他身后的王座布满裂痕,如断墙残骸,一点点崩塌。
而挡下枫秀大部分攻击的是一道紫色身影,阿加雷斯被震出一口血,揉着肩膀。
直视枫秀没有情绪的注视,头皮阵阵发麻。
“大哥,你要杀龙皓晨,我不拦着。这个人的腿是我预定了的,为了这双腿,我和阿难还打了一架。可不能白忙活了。”
阿加雷斯目光沉静地抬头望向枫秀,或者说,是在透过枫秀望着王座之上的占预。
另一边,门笛降临那刻,光翎青鸾也先后赶回来,祈崤话不多收,只跟两人说了一句。
“杀了他,夺回半枚神格!”
光翎看一眼僵持住的枫秀那边,和青鸾对视一眼,二人飞去另外两个方向,同祈崤成三方围堵。
门笛恍若无觉,瓦沙克在第一时间冲到了门笛身前,阿宝更是直接出手攻击祈崤。
可两个半神,再如何也快不过三位神祇。
门笛若有所感,看向阿宝,朝他伸手,如献祭那日一样。
阿宝红了眼,努力伸手,仍是碰触不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龙吟响彻,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有王座上的占预,似是累得狠,闭上眼,就要再次睡去。
“门笛!”
短发,血眸,一个完完全全脱胎换骨的阿宝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身后魔龙虚影,以一敌三,硬是阻拦了光翎青鸾和祈崤的联手。
“见到你,真好!”
“影殿主,您想做什么?”
刺杀被发现,黄硕用力捏住握着匕首的手腕。他奉命寸步不离地守着王座,守着王座之上的大人。
笼罩在斗篷下的男子,轮廓分明的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坚定,眼中是恨和痛。
“你在后悔为什么刺杀我的不是你?”
占预睁开眼,对两方战局都不感兴趣,只看着被黄硕控制住的男子。
影殿主,好像是叫影随风。
看向枫秀脚下痛苦哀嚎的少女,再看疯了一样毫无章法的龙皓晨,占预想起了轮回里那个未战先怯脑子种满草的枫秀。
“枫秀。”
他只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枫秀丢下阿加雷斯,出现在王座前,半蹲下来,有些紧张的盯着占预看。
不是他反应太大,是他的神灵主意太正,永远都是先斩后奏,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是真的吓坏了。
“坐着不舒服,要抱。”
占预伸手搂住枫秀的脖子,整个人贴了过去,枫秀接住他,满足的微眯了眼。
“那里不舒服吗?”
枫秀坐到王座,让占预在他怀里做的更舒服些,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他的神灵为他降临,将他送上神坛,自己却孑然一身。
折磨采儿的时候,枫秀就在想,他能做什么?
“别想了,你已经做得很好。”占预总是可以轻易看透别人的想法,而他也习以为常,从不会因此顾忌什么。窝在枫秀怀里,手指在枫秀胸口画圈圈,眼神落在下方眼神复杂望过来的阿加雷斯身上。
“要不,等会到魔族,你和阿加雷斯再打一架?”
“好,有什么要求吗?”
习惯了占预的说话方式,枫秀多问了一句。占预笑着在枫秀胸口重重点了一下。
“让他躺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不想看见他到处晃。”
“好。”
面对占预,问为什么是最多余的事情,枫秀用披风把占预裹起来。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在王座上黏黏糊糊,阿加雷斯捂脸,转过头去看推开龙皓晨的搀扶,燃烧生命准备豁命一搏的龙星宇。
为了即将被迫卧床三个月的病假,阿加雷斯活动手腕,朝着龙星宇招手,有气无力。
”快点,难得可以休息。”
阿加雷斯对于冷板凳已经很习惯了,虽然要卧床,但是三个月诶,不用处理任何事物的闭门谢客。
真的很动心啊,阿加雷斯甚至有些期待挨揍了。
(_)!!
想起桌案上永远处理不完的魔族事务,阿加雷斯忍不住向瓦沙克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他卧床,大哥一心只想谈恋爱,可怜的三弟要一人扛起整个魔族的事务。
嗯,略爽!
“阿加雷斯,打断他的腿。输了,我就让枫秀打断你的腿!”
占预的声音轻飘飘的,阿加雷斯眼底闪过一抹暗金色,脸上笑意绽开,迈出一步,空间再次碎裂,他的身后浮现出巨大圆月,泛着不详的光芒。
月光笼罩下,这一方战场仿佛被分割出来,同瓦沙克那边的战场隔绝开。
就在龙星宇冲向阿加雷斯的时候,一抹月白色从城墙跌落,龙皓晨全身战栗,直到接住母亲落到地上,他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永恒之心跳得飞快,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不要!父亲,您不可以!”
白玥挡在龙皓晨身前,眼神却紧盯着龙星宇,她的放声哭求,让整个人族都陷入震惊。
魔族对此并不惊讶,梦幻森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龙皓晨身体里有逆天魔龙族的血脉,也知道这血脉被生生剥离。
所以,这一轮,受到暴击的只有人族。
枫秀低头,看着一脸看好戏盯着他的占预,又想起了占预塞到他手里的,来自人族牧师的遗书。
“不可以什么?当初是你母亲执意回去人族,也是你自己选择回去人族,我并不亏欠你们。还是说,你觉得历史会再次重演,我会因为那一封陈旧的,褪色模糊的遗书,认回你,认回龙皓晨?白玥,你和你的母亲很像,天真到愚蠢。不,你不如你的母亲,至少我不会质疑自己的子嗣,但你选的男人会,怀疑妻子的贞洁,质疑孩子的血脉,他曾亲眼看我捏爆龙皓晨的心脏,你还不懂吗?他从来就没想让龙皓晨活着,如此,你还想替他求情吗?”
白玥眼中含泪,龙皓晨从母亲坠楼的惊吓中回过神,垂下眼,看自己的母亲。
再抬头,看向就算燃烧生命,也仅是在阿加雷斯手上强撑的龙星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记忆中那个高大的背影变得扭曲,父亲的记忆变得模糊。
记忆中积累的失望和痛苦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直到白玥握住他的手。这个柔软的,坚强的女人站直了身体挡在他面前,直面枫秀。
“不,母亲没有,我也没有,我们从来都没想过被您认回。您可以说我,但不能说我的母亲,她努力的活过,将生命延续在我的身上,她死前都在念着您,念着我,念着她的爱人会回来。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求什么,只是父亲,你曾说过会补偿我的话还算数吗?”
白玥并不是个愚蠢的女人,她清楚的知道,在占预降临人族,拿走遗书的时候,父亲与母亲的旧情将不复存在。
而她手里唯一有希望的,是被接回魔族的那段时间,枫秀给她的承诺。
“他是有错,但我也不是全然无辜的,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话没说清楚,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包括我的儿子,在这份误解中承受的痛苦,这些,我有更大的责任。”
枫秀微微坐直身子,他好像低估了这个女儿。占预也看向白玥,眼中闪过厌恶,不是因为白玥是枫秀的女儿厌恶,单纯的不喜欢这个女人的愚蠢。
手摸到枫秀腰间,紧实的肌肉不好下手,一路往下摸去,在枫秀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看着枫秀错愕的眼,感受着枫秀的僵硬,占预好心情的弯起眼。
“你会被她说动吗?”
送命题再次上线,枫秀将人往怀里搂了搂,看着被阿加雷斯打沙袋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龙星宇。
笑了一声。
“你要的补偿,我已经给了。不然,你觉得凭我的能力,想杀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你连龙皓晨的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这话是真的,这一次的降临,教训龙皓晨是顺手,枫秀的主要目的很明确,抹杀刺客殿。
说起刺客殿,好像忘了一个。
“黄硕,打断他的手脚,吊在城墙上,刺客殿一日不灭,就吊他一日。看好,别死了。”
“遵命!”
黄硕行动力很强,影随风闷哼几声,人已经吊在城墙上。白玥惨白着脸站在那里,她的儿子,她的丈夫,要如何选择?!
龙皓晨看着这一幕,无声笑了,记忆中温馨和谐的一家团圆有了裂痕,还在逐渐加深,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碎裂。
溯燎一手提着采儿,另只手在虚空一按,声音低沉,传到几位殿主耳朵里。
“败局已定,撤退吧。”
碎不甘心,可也没有办法。龙星宇砸进地里,被人抬出来时,双腿无力地下垂,骨头都碎了。
这一战,人族仍是惨败,且伤亡惨重。刺客殿覆灭,殿主圣月战死,副殿主未死,他们却无法营救。
占预没有阻止,也没再同枫秀说话,只静静看着溯燎的背影。
这方战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另一边,瓦沙克的星域已经到了极限,阿宝唇角有血,突然降临的短发血瞳的阿宝凭一己之力拦下三位神祇的攻击,如他来时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
离开前,他深深看眼门笛,看眼护在门笛身前的另一个自己。
血眸有一瞬间变回黑色,久违的露出笑容,眼眸明亮,像极了曾经那个骄傲自信的太子殿下。
“真好。”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消失在黑洞里。
阿宝愣了一下,心底翻涌出的酸涩情绪让他无措,像是遗憾悲抚平,这情绪很陌生,不是属于他的。
清脆一声响,瓦沙克吐出一口血,整个人从高空坠下,幸而阿加雷斯接的及时,看到瓦沙克身上的伤,也皱
覆盖天空的星图逐渐消退,就像盘踞星图之上的黑龙甘愿缩小,缠绕在占预的手腕上,留下纹身的痕迹,与血肉交融,烙印在骨头上。
”好看吗?”
占预抬起手给枫秀看,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欢喜,不同于神灵时期他霸道地像在枫秀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是他得到的回应,枫秀给予他的回应,仿佛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一样。
胸腔里满满当当,情绪满的快要失控,眼眸中盛满破碎星河,占预仰着头,不让星河溢出。
“好看!”
枫秀说着,低头亲吻上占预的眼睛,尝到满嘴苦涩。在占预抬头之前,大手按住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窝。
“靠着我,以后都靠着我,让我偏心你,宠着你。”
说到最后,像是叹息。
占预眨眨眼,他好像太任性,枫秀都被他吓坏了。
“数不清的魔族死在我的手上,鲜血不是擦干净就代表没有发生。你要怎么给魔族交代?门笛有我的半枚神格,也只有半枚,如果瓦沙克来请求你,你怎么选?枫秀你看,我们明明这么亲密,可还是有许多人,许多事情成为屏障,我碰不到你,你摸不到我。不要急着反驳,今非昔比了。”
曾经,我是神灵,只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们没有反抗的念头。
如今,没有你的护佑,我甚至无法在魔族存活。
未尽的话,他们都清楚。枫秀的沉默在意料之中,占预轻抚着枫秀的后背,这是他的习惯,他将这个魔宠进了骨血里。
半点委屈与为难都不想让枫秀沾染,可现实是,他已无法庇佑。
枫秀的手臂忽然收紧,然后松开,将人抛起,接住。占预猝不及防,下意识抱住什么,等坐安稳了,才发现,他坐在枫秀的肩膀上,双手抱着的是枫秀的头,头发都被他抱乱了。
占预不合时宜的想,枫秀现在的形象一定很有趣。
“占预,不要用人族的那一套来定义魔族。杀戮与破坏,是魔族的本性。他们认可强者,追求力量。不要说你沾染的鲜血,就算你屠戮再多,只要我在,逆天魔龙一族在,他们只会认同我,认可你。瓦沙克会有自己的选择,他不会成为你我的困扰,再说,还有我在,总不会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只要是你,只要是我,再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会拦在你我之间。“
”如果有呢?”
占预望向另一方战场,瓦沙克的星域完全展开,已经超出他的极限,紫色的迷幻星海,点点猩红蛰伏着,试图反噬。
枫秀单手搂住占预的双腿,另只手抬起,混合着点点冰蓝星光的紫色光球在他手中凝聚,化作黑龙虚影,张开巨口,吞向祈崤。
同时,他的声音落在占预而中,如初雪,轻盈,震撼人心。
”不会有如果,与你相关的事情,永远不会有如果!“
另一边,祈崤一脚踢飞阿宝,只差一点就可以将神格夺回来。脑海中突然闪过青发青眸的占预的脸,他笑着,在嘲笑他。
那声音在脑海中想起。
“祈崤,你不是祂,祂他不愿救我,而你,救不了我。”
一直没有动作的门笛动了,眼纱下的眼眸闪过青色光芒,双手结印,星盘在他面前浮现。
星盘出现瞬间,万千星辰飞速运转,如同千万条丝线将瓦沙克的星域与门笛的星盘连接在一起。
瓦沙克也唤出星盘,与门笛一起动作。
“大预言术!”
“规则重写!”
猩红色如毒蛇露出獠牙,紫色的迷幻星海一角已经被啃食地残破不堪,这对于施术者,无异于灵魂被撕扯。瓦沙克咬牙,将所有的灵力输入星盘,他将倾尽全力,为他的孩子杀出一线生机。
“老五,退后!”
魂力的过度消耗,光翎与青鸾的情况也没好多少,只是祈崤下手最狠,他挡在前面扛下了不少的伤害。
这个位面的压制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关键时刻,会成为致命的阻力。
“可恶!第五魂技,无间而至!”
“老五,快退!末日风球!武魂真身!”
光翎抢在领域受到影响之前,三箭连射,青鸾紧随其后,化身青鸾武魂,将光翎护在羽翼下。
短短两秒,祈崤清楚他们没有机会了。
深深看眼坐在枫秀肩头的占预,祈崤双手交于胸前,凤凰本体降临,羽翼交叠,接下枫秀的攻击。
耀眼白芒亮起,霎那间,将一切吞噬其中,比白昼还要明亮。
枫秀手一用力,占预从他的肩膀滑入他的怀里,手掌挡在占预眼前。
“别看,会伤眼。”
险些被闪瞎眼的魔神们:……很好,他们就活该瞎眼!
阿加雷斯在白芒消失的瞬间,冲向瓦沙克所在的方向,接住了面色惨白的瓦沙克。再抬头,阿宝抱着昏睡的门笛半跪在空中,咳出一口血。
祈崤一手掺着一个,站在空中,身后黑洞正在缩小。
光翎和青鸾伤得不重,回去神祇之地休养几日就能恢复,可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方才那一下,他感受到了世界本源的颤抖。
世界本源也好,世界意识也罢,都不足为惧。
可使,溯燎醒了,他可是比占预更加麻烦的存在。光翎青鸾要是在这片大陆被溯燎算计到陨落,丢了神格,占预怕是要恨死他。
“祈崤,放开!”
“老五,冷静!”
光翎杀红了眼,青鸾还有理智尚存,可也好不到哪里。祈崤叹气。
“我们必须回去了,他已经失控,再留下来,我们只会成为他的猎物。”
说完,不顾两人的反应,将人丢进黑洞。
祈崤咽下喉咙里的血,手朝着占预抓去,他还是想尝试最后一次。
不出所料,被拒绝了。
祈崤将秦明抓回到身边,头也不回,赶在黑洞消失之前,走了进去。
这一战,潦草收尾。
人族这边,感受到什么的溯燎,走在联盟众人的最后面,抬头朝着天空挥挥手。
“一定要把事情一字不落地转达给祂呀,我期待着,不久后的再见!”
“拜蒙,那是盐,不是糖,不要乱用!”
“阿难,那是木炭,不是骨头!还有,骨头要吐出来,知道魔族牙齿好,但也不是这么用的!”
“阿加雷斯,别偷懒!希德里,把你的头发扎起来,太碍事了!”
被拉来做背景板的希德里抬头,看向盘腿坐在魔神皇身边的占预,撇嘴,孱弱的人类。
”阿加雷斯,让他孱弱地趴下。”
占预说着,手重重拍在枫秀腿上,震得手疼,疼麻了。阿加雷斯笑着瞥眼希德里,一个响指,希德里已经孱弱地趴在地上。
“各位,管好你们的眼睛。别坏了晚宴的兴致。”
“门笛,把他丢出去。”
瓦沙克坐在阿加雷斯背面,背靠着背,说话有气无力,听得出疲倦。
他该闭关修养的,可群星的警醒让他不安。占预在魔族的广场上将所有的魔族召回,举办篝火晚宴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可惜他现在无法支撑再一次的生命预言,不能窥探群星之上被隐蔽的后续,枫秀成神只是开始,预言从未结束。
最大的变数,从始至终,他最为忌惮的存在,此时却是在座中,最孱弱的,命比纸脆。
经此一战,他与阿加雷斯达成共识,占预做什么他们都会配合,就是要看看,这位到底想做什么。
想起人族中那位变换容貌改名换姓的预言之子,瓦沙克闭眼,将担忧尽数压下。
虽不知未来如何,但他不后悔替门笛再次选择,拼尽他的寿数,总能护住门笛一条命。脱离魔神柱的机会就这一次,抓住了,他的孩子以后就是自由的。
“坐好,我来。”
坐在门笛身边的阿宝,把烤好的肉分好块,放在门笛的盘子里。擦着手站起来,扫视一眼各怀心思的魔族,除去被他打败的魔神,和追随他的继承者们,其他魔族都不敢直视他。
“父皇,诸位,失礼了。”
擦手的帕子一丢,血红色的威压以阿宝为中心,横扫出去,等阶低一些的魔族们东倒西歪,瓷器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却没有人痛呼出声,他们的身下星盘寂静,悄无声息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今日晚宴,不宜见血,这只是警告,望诸位谨记!”
阿宝朝着枫秀和占预的方向行礼,重新坐回门笛身边,给门笛倒了杯果汁,把人伺候的明明白白。
惹得拜蒙叉子险些捅到鼻子里,太子殿下和门笛殿下是他们看着长起来的,脾气秉性不能说完全知晓,但也差不多少。
自从那位降临,这两位都性情大变,瓦沙克大人更是日渐沉默。
如今,外患已除,内忧怕是要起来了。
“我记得我的私库在你的私库最里面,回去找找,瓦沙克看上去很虚啊。”
“咳咳…”
占预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枫秀身上,看枫秀给他烤肉,父子俩个人伺候人的手法真的一模一样。
他的话让几位魔神呛了酒,捂着嘴咳嗽,瓦沙克偏头,幽幽看了占预一眼,拿起烤熟的肉咬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瓦沙克伤势不轻,别气他。尝尝看。”
枫秀无奈,也只能不轻不重的说一句,烤好的肉吹了吹,递到占预嘴边。占预看他一眼,咬一小口,和在座魔神比起来,这一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不饿,我看着你吃。”
占预摇头,喝下一杯果汁,他现在的身体一切都好,就是不能碰酒,不能和普通人一样畅快呼吸。
原来,这就是做人的代价。
盯着枫秀吃完烤肉占预站起身,朝着看过来的瓦沙克挥手,示意他跟上。
离开之前,在枫秀嘴边亲了一下,枫秀看了他一会,点头。
“早点回来,想吃什么,我给你烤。”
“好。”
看清枫秀眼睛里的纯粹,占预转身,垂眼,眼底落寞一片。
他的枫秀,学会宠他,可还是不爱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走到僻静的湖边,瓦沙克已经在等了,占预走过去,看水面上倒映出的人影。
“想知道预言的后半部分?”
“您会告诉我吗?”
“不会。你只是魔族的智囊,有些事情被你知道了你会优先做出选择,为了魔族的利益,你做出什么我都猜的出来。”
“是您,屏蔽了预言?”
“也不是。瓦沙克,不要太过苛责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我知道你和我合作,是因为预言里魔族的未来,也是因为枫秀的未来。你想要一切回到正轨,我做到了,你还在担忧什么?担忧我给予的选择,会伤害门笛?或者说,从始至终,我的存在对于你,对于魔神们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
占预蹲下去,捡起一块石头,砸碎水中倒影。他的眼无悲无喜,
瓦沙克摇头,没有说话。占预站起身,抓住瓦沙克的手腕,一个用力,两个人跌坐在水最浅的地方。
”哗啦!“
凉意激得两个人抖了抖身子,占预指着瓦沙克笑出声,虽然他们现在都很狼狈。
瓦沙克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看着占预笑着笑着,捂着嘴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那一瞬间无法遮掩的死亡气息,让瓦沙克错愕。
“闭嘴,不想听你说话。你看到什么都烂在肚子里,如你所担忧,后半部分的预言,阿宝和门笛才是主角,我不会成为他们的阻力,但若你敢算计我打扰了我的安稳,我会让你哭都找不到声音的。”
占预一把推开瓦沙克,真是的,装个人怎么那么累啊。
啊,舒服多了。
抹去嘴边的血,占预吐出口气。
“你和阿加雷斯的小尾巴藏好了,被我踩住可是会很疼的。你我也算老朋友,我只劝你这一次,好自为之吧。”
说完,占预没有往回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瓦沙克看着他快被黑暗吞没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
“您要去哪里?”
占预挥挥手。
“去捡个小棉袄。听说枫秀儿女双全,不争气的我见过了,还有一位小公主我没见过。你告诉枫秀,多烤几个榴莲等我回来吃。”
枫秀看眼占预离开的方向,唇上的触感还在,可心是冷的。
成神之后,他好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表面上看,他和占预都得偿所愿,可实际上,他们早已偏离了轨道,且越行越远。
瓦沙克没有回来,只让拜蒙传话给枫秀,占预想吃烤榴莲,多烤几个。
枫秀单手托住下巴,眼神难得的有些茫然。
榴莲,是什么?
人族,圣殿。
“刺客殿被灭,我们无能为力,可活着的人,我们必须去救!”
“老杨,我们不是不救,可怎么救?你也看到了,星宇至今还昏迷不醒,一个月魔神我们就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拿什么去救?”
“可是……”
溯燎打个哈欠,看着他们一人一句吵得热闹,手下动作不停,圣采儿的伤没有大碍,只是那双眼,怕是再也见不得阳光了。
“前辈,采儿她怎么样了?”
龙皓晨因为父母的事情,有些萎靡,可还是担心着采儿,一直在旁守着。
“死不了,只是重新做回瞎子。站起来,现在不是你儿女情长的时候,龙皓晨,带领你的小队,替我跑一趟魔族,取回一件东西。也许可以让她恢复,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看你的速度了。”
“不可!”
”好,我去!”
阻止的声音刚刚响起,龙皓晨已经站起身朝外走去。溯燎忍住叹气的冲动,少年人啊,还是太冲动了。
“等下,你还没有问我,要什么东西?”
龙皓晨头也不回,就等在那里。溯燎走到龙皓晨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龙皓晨浑身一震,眼神坚定朝前走去,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带回来。
采儿,等着我!
与此同时,阿宝和门笛对视一眼,同时放下手里的刀叉,起身离开了这里。
阿加雷斯看了一眼,转头看枫秀,却被枫秀的一句话问懵了。
”阿加雷斯,榴莲是什么?“
“啊?“
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图一角,正在缓缓崩塌。
“适可而止。黄硕,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跟着的。”
走出没多远,占预停下来,低着头去踩脚下的影子,他如普通人一样,没有威压,没有震慑,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魔神皇的亲卫队以黄硕为首,出现在占预身后不远处,他们单膝跪下,朝着占预奉上魔族的至高礼仪。
不论其他魔族如何看待占预,逆天魔龙一族愿将占预奉为最尊贵的,可与魔神皇枫秀并肩的存在。
“大人,前方黑暗,请允许我等为您照亮前路。”
“黄硕啊,这样很没有意思。话呢,说太多真的很没有意思。我不会在枫秀面前提起当年的事情,你们最好也给我夹紧了尾巴做魔。互不干扰最好,我警告瓦沙克,也是在警告你们。别当时候踩断你们的龙尾还要跑来问我为什么!”
夜深越凉,占预动了动手指,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冷和疼。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其中有没有枫秀,占预不想管了。
他曾高高在上蔑视一切,没道理变成人要畏畏缩缩,顾前顾后。
“当年的事情我等会自请惩罚,只是这段路,请大人允许我等为您护航。”
“滚远点,你这个样子只让我觉得恶心。”
占预叹息,心中烦躁。知道轻易摆脱不了,找了块大石头,靠着坐下,这里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隐匿在黑暗中,占预伸手触摸月光,他这个人啊,从来就不喜欢站在光里。
身为神灵,他有太多的不能,现在自由了,栖身黑暗中的感觉同他预想中一样,真的很好。
“既然你想被惩罚,好,我成全你。枫秀,这地上好硬,过来抱抱,顺便听听你的族人当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占预说完,枫秀已经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阿加雷斯坐在另块大石头上,看着正在发生的荒诞事情,眼中笑意很淡,淡到快要看不出来。
“为什么生气?他们惹你不高兴,直接抹杀就好,你不用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情绪。”
枫秀搂着占预,长袍将占预整个人包裹起来,亲昵地亲吻着占预的额头,一路往下,亲过眼睛,亲到侧脸。
占预似笑非笑地看着枫秀。
“我说,整个魔族惹了我,你可以舍弃,抹杀整个魔族吗?”
“占预,这不好笑。”
“我当然知道不好笑。黄硕,你来说,当年你们都做了什么?”
说不过占预枫秀把视线投向黄硕,其实当年的事情他大概猜到了,可还没等他追究,占预失踪,他被世界意识控制,那些事夜就不了了知。
“说!”
黄硕背脊挺得笔直,头却压得更深了。
“一百三十七次。占预大人与您太过亲近,这是族中不愿见到的。我们一直在等您的子嗣,所以,占预大人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我们摸清了每月占预大人总会有两个时辰的虚弱期,安排了刺杀,一共一百三十七次。”
枫秀的眼瞳骤然收缩了下,他低头看占预。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我不喜欢被问为什么,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以我当时的实力,就算是虚弱期碾死几只不自量力的蚂蚁还是可以的。你接着听,好戏在后头呢。”
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占预笑容不改,好心情地给枫秀编辫子。
只是,垂下的眼睫阴影,着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黄硕的后背有些弯,不是累了,而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每每提起,逆天魔龙一族都和他一样,直不起腰,脊梁都压弯了。
“陛下失控封印占预大人的时候,大人还是清醒的,是我们拦下了瓦沙克大人和阿加雷斯大人,大人在被封印前,全身的鲜血被取出,涂抹在魔龙身上,我们坚信,只有这样您的本体会才会复活。”
满身鲜血被活生生抽出的感觉,占预早已不记得,可他记得,那时候的枫秀,被世界意识控制着,冷漠地看着一切。
疼啊,那是比被抽干鲜血还要疼的感觉
“嗯。说完了,说说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惩罚?”
说这话的时候,占预看着枫秀,没有了神性的眼眸,不会再有璀璨星辰,如同人族千万数的普通人类一样。
可还是不一样的,他太能读懂枫秀了,就像是刻在骨子里。
“惩罚?”
枫秀笑了一声,抬手捂住了占预的双眼,语调有些古怪。
“晚了,一切都晚了。”
鲜血飞溅,逆天魔神剑将黄硕定在地上,没有要他的命,只是痛苦回持续,且加剧。
脑海中翻涌出了许多陌生的记忆片段,占预拨开枫秀的手,眼中满是心疼,摸上枫秀的脸。
“很疼那个时候我很疼。我看着被控制的你,不知道该怪你,还是庆幸你不会记得那些。我知道现在的你想起全部的记忆,会很痛苦,可是枫秀。就在刚刚,我还认为我们,我和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去抹平遗憾。可是你看,现在什么都变了,你的时间不多,我的也不多,人族已经是强弩之末,溯燎想要偏袒人族,我是唯一的突破点。”
凑上去,仔细亲吻着枫秀的嘴唇,感觉到搂着他的手臂收紧,占预回头看向阿加雷斯,再看阿加雷斯身后同龙皓晨长得一模一样的紫发青年。
“我就说五哥下手还是太轻,奥斯汀格里芬,你的头,消肿了吗?”
“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给够你底气,让你受了欺负。”
亲吻落在眼下,隔了数不清的轮回循环,占预闭上眼,稳住情绪,抬手,干脆利落一巴掌扇在枫秀脸上。
但说出的话,却是压不住的哽咽。
“知道错了,还不动手。让他跑了,你后半辈子孤独终老吧!”
被打了枫秀也不生气,反而抓住占预的手亲吻手心,眷恋,温存。
“他跑不掉,让我再抱抱。十万六千年没见,你这不吃亏的脾气一点没变。不怪阿加雷斯和瓦沙克和你不对付,人魔两族联手也要让你陨落,万幸,你没有让他们得逞。”
枫秀手在虚空轻点,空气凝滞,如涟漪般圈圈荡漾开,所有人和魔都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但比奥斯汀格里斯的威压好一点的是,枫秀暂时没想对他们动手。
余光瞥见被星月魔神护在身后的阿宝门笛,枫秀暗叹,好可惜,他的子嗣,不像他的爱人。
“啧,你这个魔还是老样子,过度自信。如果他们得逞了,你会牺牲魔族去弥补他吗?”
溯燎嗤笑一声,占预对此没有反驳,好吧,他承认,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他精心呵护饲养大的魔神,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给他,甘甜,苦涩,亦或者无色无味。
“不会。魔族因我的降临而诞生,身为皇,我有责任庇护他们。”
“魔族是你的责任,那么他呢?你低头看看,他一身伤痕,最后的本体精魄都给了你,你要怎么弥补他?别和我说什么用余生,神灵的余生没有尽头,如今你是神灵,可他不是,他甚至没有魔神柱,连复生都没有机会。”
越说声音越小,溯燎自嘲低笑着,笑占预,也笑他自己。
“不是说要把奥斯汀格里芬的头给我当球踢,你去砍下来,我就原谅你。”
占预站直身体,没有神格,没有眷者,他也是高傲的。那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尊贵,就算是死,也是体面的陨落,不会……
等等,不会什么?!
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送我去他身边,你再去砍奥斯汀的脑袋,别打死,留口气。我也不要多的,第九个脑袋就好,对了,他刚刚说要将我玩弄致死呢。”
告状这件事,占预也是很熟悉的。
枫秀笑容温和,没有听占预的,把他送到溯燎身边,反而制造牢笼将溯燎严防死守关在里面,落在占预对面。接过占预手里的黑色巨剑,枫秀瞥眼瓦沙克和阿加雷斯,朝着奥斯汀格里芬走去。
每走一步,威压就越强,奥斯汀格里芬无法维持人形,巨大的身影刚刚出现,枫秀提剑,挨个脑袋抽了过去。
“玩弄致死,很好,看来当初的我还是手下留情,让你有今日的胆子敢恐吓他。放心,我不打死,打破你的狗胆,再砍头,一定让你牢牢记住这份恐惧。”
这边,枫秀将敢怒敢言的奥斯汀格里芬抽成狗,占预直视着溯燎,眼神明暗,最深处的雾气淡薄的快要消失不见了。
“一直以来,我拒绝直面你,是预言让我感到不安,还有一个原因,是神魂深处的疼痛,让我不敢深究。好笑吧,世界意识都敢手撕,我却不敢直面自己的残魂。”
说着话,占预看向瓦沙克和阿加雷斯,他们的身后,早不见了阿宝的身影,怎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说啊,你们好歹认真一下。我掌星辰之力,以杀戮凝聚神格,擅占卜,预言,看透。阿宝,瓦沙克没有告诉你,不要在我清醒的时候做愚蠢的事吗?”
神灵与眷者心念相通,因为枫秀的醒来而消失的星域再次出现,天空地面出现对应的着出现的神秘符文,让所有人看上去都像是祭坛上的祭品。
占预抬头,剑锋贴着他的喉咙,差一点就可以削掉他的脑袋,占预扯扯嘴角,他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被牢笼锁住的阿宝眼神冷漠,门笛护在占预身边,以同样的冷漠面对阿宝。
当初因为一己私心,也是因为偏爱,占预将自己的星域完完整整的给了门笛,倘若他不幸陨落,门笛会成为新的神灵,在神祇之地有一席之座!
如果门笛没有想着恢复阿宝的本体,不惜代价去融合阿宝的力量,他永远都不会以神眷者的身份醒来。
可他做了,决绝的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阿宝失败,这只是第一步。
和预言中一样,一步一步,他还是走到了这里。
一瞬间,会发生多少事情?
瓦沙克燃烧生命施展生命预言,压制住了门笛,一瞬间,阿加雷斯和奥斯汀格里芬联手,拖住枫秀。
“龙皓晨,就是现在!!”
溯燎的一声喊,就连漫不经心的枫秀都愣了下,龙皓晨贴到占预近前,眼神中的光变得暗淡,
枫秀反应很快,一剑劈飞阿加雷斯,人已经站在占预身边。可龙皓晨的目标不是占预,一剑劈向门笛,后者慢了一步,眼纱被斩落。
额头的神纹被鲜血覆盖,无神的眼睛在一点点找回神采。占预一只手捂住双眼,抓住枫秀的衣服。
“杀了他!”
枫秀的剑穿透了溯燎的身体,胸前好大一个洞,溯燎也不恼,甚至在龙皓晨被震飞吐血,想回来救他的时候,摆摆手。
“你做的很好。回去吧,你想见的人正在等你。”
说完,用最后的力量将龙皓晨送走,溯燎怜悯地看着占预。
“你真的很可怜。他在意你,可他更在意魔族,最初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好好珍惜吧,我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很快就会送到,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般信任他,宠着他,爱着…”
话没说完,溯燎已经消失不见,占预冷眼看着,好半天才转移视线,看向落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的瓦沙克。
再看被枫秀丢出去的阿宝,像一场荒唐的戏剧,曲终落幕,戏台上,只剩下他和枫秀。
他该做些什么的。
占预这么想着,僵硬地屈起手指,像是生了锈的机械,每动一下,耳边都有巨大声响,一点点敲碎他的世界。
他抬头,恍如梦境破碎,怅然无错,几番措辞消失在喉咙里,最终余下一声叹。
“枫秀,你想要自由吗?”
想要整个魔族脱离魔神柱的宿命,与这片大陆的生灵们一样,正常,安稳地生活下去……
脱离了神性的神灵,孱弱地站在他强大不可抗拒的爱人面前,问出了最愚蠢的问题。
枫秀伸手,轻碰占预的眼尾,那里染了一层薄红。
“我想要你。”
是的,是我想要你,而不是我只要你。
这就够了吧,占预闭上眼,自暴自弃地一头撞进枫秀怀里。就当他以为一切就这样落幕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占预睁眼,回头。
门笛抓着他的胳膊,瓦沙克扶着门笛的肩膀,星光法杖之上的宝石已经布满裂纹,他仍支撑着最后的力量。
“大哥,你,不能。至少现在,你不能这么做。”
枫秀虚虚搂着占预的腰,甚至没有用力,听到瓦沙克的话,眼眸深处一抹幽暗闪烁了下。
“三弟,我以为你会支持我。”
瓦沙克惨笑,法杖上宝石的光芒逐渐黯淡,他无法反驳枫秀,因为这个计划在最初就是他提出来的,无数次的推演,无数次的预言,每一步他都仔细推敲,好让每一步都不会出现差错。
“大哥,我们支持你,你也要做个人啊”
阿加雷斯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走到瓦沙克身边,拍了拍瓦沙克的肩膀,这个计划他们三人都有参与,谁都不无辜。
“二弟,连你也觉得我很过分吗?”
兄弟一场,枫秀没有对阿加雷斯的惨状放任不管,稍抬了手,阿加雷斯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在恢复。
“门笛,带阿宝走。”
宝石彻底碎裂之前,瓦沙克扯住门笛往身后一扔,阿加雷斯同时拎起阿宝,撕裂出黑洞,将两人砸了进去。
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小孩子听。
松懈下来的占预听着三兄弟的对话,那些解释不清的记忆终于尘埃落定。
“正要夸赞一句你们的演技真好,可以骗过我的眼睛,骗过我的预言。枫秀,还记得你曾经给过我一半灵力的事情吗?我用星辰之力蕴养它,好不容易才赋予它生命,有了雏形,蛋壳,甚至是继承我星辰之力的花纹。里面一定是一条很可爱的龙宝宝,那段时间我很嗜睡,星域不稳,所以错过了真相,错过了你们的算计。只是那时候我还满心欢喜,你会喜欢龙宝宝。我知道这很狗血,可神灵创造生命真的不难。”
察觉到三人的不可置信与僵硬,占预咽下一口血,连呼吸都是血腥的味道。他走向奥斯汀格里芬死不瞑目的第九个脑袋,抬脚踩上去,竟真的当球踢了。
“如果没有意外,那会逆天魔龙一族最强的继承者。”
说着,占预还比划了一下,那是一枚很漂亮的蛋,比他的蛋要小一些。
“后来呢?”
枫秀走过来,灵力溢出,在占预落脚之前,将地面的障碍全部扫清。刚才那样大的动静,却没有惊动其他的魔神,占预看眼两个帮凶。
“瓦沙克,还记得枫秀陨落那日,我亲手交给你的石头吗?”
“石头?不,那不可能!我探查过,那只是一块石头!”
被翻出的记忆一角让瓦沙克后脊发寒,他记得那块石头,椭圆形的,像是一枚蛋,可他察觉不到哪怕是一点的生命存在。
阿加雷斯脑子转得快,他比瓦沙克更快反应过来,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枫秀,你的第一个孩子,该是像我多一些。”
占预说完,抬手,猝不及防,重重一巴掌落在枫秀脸上,又反手抽了自己巴掌,眼神清明。
“这是你我欠那个孩子的。”
枫秀喉咙发堵,心脏也一抽一抽地,在更早之前,他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的占预会很生气,非常生气,可真的发生,烂稿于心的说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解释变得苍白,安抚变得无力。
“枫秀,去星域上看看,看瓦沙克无法窥视的预言的结局。去看什么是遗憾,什么是命运,我知道你的遗憾,你的命运,所以妄想给你自由,让你摆脱桎梏。可现在我才知道,遗憾也好,命运也好,都需要付出代价。而我的代价,是你。”
占预摆摆手,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他不想停下来,不想回头,只要他忍住,不去看这一路走来的自己,就不会难以忍住现在宛如笑话一般的自己。
倒下去那刻,占预看到无数星辰纷纷陨落,他的夜空一片荒凉。
“大梦一场,何须当真。该回去了,我们都在等你。”
空间被撕碎产生的扭曲重重砸在枫秀伸出的手臂上,只一瞬间,鲜血飞溅,枫秀闷哼着后退半步。
就这半步的距离,万顷星光再一次降临,占预离开前,没有再看枫秀一眼
枫秀要追,阿加雷斯却拦住他。
“大哥,事已至此,可不能心软。我们用了六千年谋划,且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阿宝和门笛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那枚蛋,如果占预说的是真的,或许您的力量可以唤醒他。”
阿加雷斯凭空变出一枚石头蛋,塞到枫秀手里,转身扶着瓦沙克就往回走。
那样小的一枚蛋,还没有枫秀的手掌大,静静躺在那里。枫秀试着输入自己的灵力,就见石头表面裂开,露出里面布满冰蓝色神纹的蛋壳。
紧接着,蛋壳被顶破,小小的龙脑袋探出头来,嗷呜一口,咬住了枫秀的手指。
枫秀却笑了,看着生气十足的小家伙。
“的确,像你多一些。”
神祇之地,第三圣殿。
金色符纹在黑色长袍上流淌,修长,纤细的手指在骷髅水晶上抚摸,法杖上缠绕的三色光芒蠢蠢欲动,却不敢越过他的手指。
这样的沉默已经持续很久,神识碎片在圣魔大陆被抹杀之后,他从长眠中醒来,一直如此。
缄默不语,神殿被失控的神摧毁了一次又一次,重建了一次又一次,可打成结的心绪迟迟不能平静。
“愚蠢!”
清冷呵斥,神殿如纸一般,碎裂后,轻飘飘,再次成了一地废墟。
星光落下来,在伊莱克斯的手腕绕了几圈,像是在打招呼。
“溯崽,急着去哪里?”
伊莱克斯拦住脚步匆匆的少年,青色长发变成辫子垂在右侧身前,走起来来一晃一晃的,紫色眼眸在单片眼镜后面,藏着星海,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溯崽朝伊莱克斯点头,十分礼貌。
“伊莱克斯叔叔,我感知到父亲的苏醒,他的情况比预计中糟糕的多,我,想去扶他。总不能让他醒来第一眼就看空荡冷清的神殿,那样太可怜了。”
“嗯,去吧。”
伊莱克斯笑容僵硬地目送溯崽走远,他合理怀疑这孩子在预言中看到了什么,不然不会毫不掩饰的往他心口捅刀子。
醒来第一眼看到破破烂烂且空档清冷的神殿的伊莱克斯,默了又默,起身朝着溯崽离开的方向走去。
被世界意识玩弄并同化的神识碎片惹出来的祸事,他作为本体,怎么也要过去看一眼。
看有没有机会将状况不佳的神灵就地抹杀!
第七神殿,冰蓝色光芒的神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间的水晶沙漏,在逆流。
王座上,黑发黑眸的占预单手撑住下巴,打了一个很不优雅的哈欠,哪里还有半点在圣魔大陆难过的快要碎掉的样子。
“哟,溯崽,好久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溯崽站在神殿中央,紫眸明亮,眼神温柔,行礼,快步上前,拥抱了刚刚醒来的占预。
占预纵容地拍拍溯崽的背,他就说,他和枫秀的第一个孩子一定很像他,像最初被群星宠爱不曾沾染杀戮的他。
虽然,溯崽的脸和枫秀一模一样,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父亲,此行,玩的开心吗?”
“开心。见到了你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另一个父亲。以及认为自己是人魔混血不断搞事情的两位叔叔。”
“父亲,没有把弟弟带回来?”
“会回来的,别着急。溯崽,记住我的话,永远不要试图去算计一个来自神秘东方的古老神灵。要不是你的另一位父亲蠢到无可救药,做出殉情这么无可救药的事情,我会玩的更开心。”
殉情?
原来他素未谋面的另一位父亲蠢到如此程度,竟然为了除父亲之外的人殉情,想着预言中看到的一幕幕。紫色眼眸里的温柔被瞬间冰封,溯崽贴心的没让占预看到他的变化。
却没有避开伊莱克斯的目光,反而挑眉,眼神挑剔。
“小家伙,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过来看看,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伊莱克斯忍住笑,神祇之地的神灵都对溯崽避之不及,宠爱是宠爱,但谁也扛不住,溯崽想给自己换个父亲,给占预找一个现任。
很微妙的,伊莱克斯有些同情远在圣魔大陆被蒙在鼓里的枫秀了。
这么一个会算计的爱人,再有一个不待见他的儿子。
听说溯崽是长子,还有一枚蛋遗留在圣魔大陆,还未孵化。
圣魔大陆,顶着一脸挠痕,喂饱了龙宝宝的枫秀鼻子有些痒,他回头,笑着想说什么。
可身边,空无一人。
“tui !”
龙宝的形态只维持了七天,化形成为白白嫩嫩小包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流着口水,清脆一声,tui了第一次带孩子手忙脚乱伺候了他七天的老父亲一脸。
枫秀冰冷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可是对着同占预像了七八分的稚嫩脸庞,和那双青色的,装满星辰的眼眸,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甚至,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阿加雷斯接过孩子哄着,阿宝上前扶着枫秀坐下休息,已经是圣魔大陆天花板存在的枫秀,却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紫眸中暮色深沉,像是迟暮的老者,总是在思念着什么。
“阿宝,我可以将魔族交到你手上吗?”
换做从前的枫秀,必然是命令式开口,将一切丢下不管不顾。可自从恢复记忆,他受到占预影响的改变也渐渐变得明显。
他自视甚高,从未将一切看在眼里,可发生了许多事,他停下来,仔细审视身边的人。
作为魔族的皇,他没能带领魔族更进一步,是他失职。
作为兄长,他没能护好自己的兄弟,甚至没有听听他们的想法,导致瓦沙克陷入沉睡,阿加雷斯心有失望,是他没有尽到身为兄长的义务。
作为父亲,他放任自己的儿女野蛮生长,对他们的孺慕视而不见,却偏偏宠爱了最不像他的女儿,哪怕只有一个月,但是轮回里,那些莫须有的情感让他舍弃了魔族,为爱殉情?!
这就很好笑,是他浑身长满嘴也解释不清的智障行为。
最后,作为爱人,十万六千年的陌路同行,一直都是占预在追逐他,为他而来。除去身为初代时期,他们如胶似漆,恩爱不疑,之后的美好回忆少的不能再少了。
他没能为爱人遮风挡雨,反而受了控制,几次三番对爱人出手,想想自己做过的蠢事,枫秀恨不能把自己吊起来抽。
大手落在一脸平静看着他的阿宝头上,他记得上一次也是这般摸了这孩子的头,之后是梦幻森林里的绝望献祭,他当时说了什么。
“真令我失望啊!”
轻飘飘一句话,就抹消了这孩子的拼命,和他做出的牺牲。
“父皇,我会管好魔族,但不是为了您,是为了门笛,为了被人族是为眼中钉肉中刺多年的同族。强大又如何,就算魔族好战,那可是十万年的轮回循环,他们也都累了。门笛的情况很不好,我希望您可以给我最高权限,容许我翻阅禁阁里的书籍,为门笛也为我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这孩子,长大了,都会威胁他的父皇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也只是一点,枫秀想当时的占预是否也如他这般,心疼,又无能为力,就算尽力弥补,也未必会求得一个好结局。
“都依你,回去吧。”
父子之间真的无话可说,枫秀看抱着孩子的阿加雷斯,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竟有些难以启齿。
阿加雷斯可不是瓦沙克,他笑眯眯等着枫秀先开口,手里哄孩子的动作没停下。也就是瓦沙克沉眠了,不然一定要他听听,他们这位好大哥语塞的样子。
这可是很难得奇景啊。
“二弟,把你看热闹的眼神收一收。”
“大哥,想好了,准备去追了?”
“总要去看一看他。神祇之地,当初如果没有犹豫,和他一起回去,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那可未必。世界意识从没打算放过我们,您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我会转达给瓦沙克的。”
“没有,滚吧。”
枫秀面瘫脸,走到阿加雷斯身边接过孩子,当着阿加雷斯的面撕裂空间,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替我转达瓦沙克,抱歉。”
阿加雷斯目送枫秀离开,又在大殿中占了很久,忽地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他这大哥,怎么越来越接地气了。
这可是道歉诶!
枫秀会道歉,阿加雷斯一直觉得枫秀是宁可魔神柱毁了,也不会轻易承认错付,可谁知掉就这么简单。
虽然只有两个字,他不嫌弃!
神祇之地。
“是龙宝的气息。”
哄睡了自家父亲的溯崽望向一个方向,感知到龙宝稚嫩的想法。
【大哥,揍他!】
他?
来的还挺快,他以为要等三个月才会见到那位父亲,为了不被打扰,溯崽很贴心地将第七神殿用灵力包裹起来,这样占预会睡的舒服些。
毕竟,他的父亲很娇嫩,睡觉有一点动静都会被吵醒。
”伊莱克斯叔叔,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溯崽满脸笑容走向伊莱克斯,真是有事叔叔,没事就扔。脑海中已经想好了十几种为这位即将见面的父亲准备的见面礼。
比如说,把人拆了事直接埋,还是走走流程,先放血再分割。
“我的故乡太过遥远,那是连记忆都碰触不到距离,你想听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第二故乡……神祇之地,那里没有什么规矩,谁强谁就是规矩。但是要进入神祇之地并不容易,只有通过最后那扇门的神灵才有资格在神祇之地拥有自己的神殿。对了,忘了和你介绍,神祇之地最初并不是这样的,那里最开始只有一片荒芜,是神灵陨落后的埋骨长眠之地。是几位兄长联手将那里变为神祇之地的。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占预,你知道。我不会和你回去,我是魔族的皇,不论生死,我都必须冲在最前面。阿宝问过我会不会殉情,我告诉他不会。我可以为了魔族战到力竭死去,不会把生命浪费在不相关的存在上。我知道你会生气,但这些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我一直都很骄傲,你看,多么强大耀眼的存在啊,你即神灵,为我而来,因我降临,让我感觉我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
最初遇见的海面之上,牵着手在海面上漫步的一神一魔,将各自心底最深的坦诚说出口,哪怕是伤人利刃,可这一秒,他们都甘之如饴。
有风吹起占预的青色头发,同枫秀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可不论多么用力,都无法阻止风止发落后,互不相干的各自一方。
“如果你改变主意,星辰会为你指引门的存在,我即神灵,不死不灭,只要你愿意,星辰会永远偏爱你。”
占预停下来,在枫秀转身的时候拥住他,然后踮脚,和枫秀鼻尖贴着鼻尖,四目相对,蕴满星辰的眼眸里星盘轮转。而枫秀在星盘的中心位置,占预笑着吻上去,眼睛闭上的那刻,手按在自己的腹部。
神灵是可以孕育子嗣的,但那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虽然小有遗憾,他不能亲身孕育,以他的星域作为载体,枫秀的一半灵力作为本源,他与枫秀结合之后,本源被赋予生命,只要在他的星域中慢慢成长。
继承他的星辰之力和枫秀逆天魔龙血脉的孩子,会是这片大陆的最强主宰,到时候,枫秀如果还拒绝他,就让崽崽把人打成半残,他就可以带枫秀回神祇之地好好养着。
溯崽抬头望着高空之上缓缓开启的巨门,脑海中多了模糊的记忆,那是在他诞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差一点他就无法降生,是父亲用自己的本源才让他平安降生,那么为人子,为父亲做些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溯崽,在想什么?”
闻声赶来的神灵人手一把瓜子,站在安全地带准备看父慈子孝现场版。
执掌杀戮星辰的第七主神为了一个尚未成神凝聚神格的魔神孕育子嗣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早些年还有神灵嘴碎,拿这事到处说嘴,后来脾气暴躁的祁崤拆了百余座神殿,占预更是在溯崽降生前,染出一片血色星辰,那段时间,神祇之地的狗都不敢大口喘气。
“在想该怎么打,能打残不致死。父亲很爱他,但他拒绝了父亲,很多次。”
溯崽的小心眼是遗传了占预,且有过之无不及,作为一个资深爹控,只要占预说的,就是对的,如果是错的,参考第一条。
由此可见,在这个家里枫秀是真的没有地位可言。
还没见到魔神的神灵们,已经在心底深深地替那位擦了把汗,招惹谁不好,去招惹第七神殿那个疯神。
“管好你们的眼睛和脑子,我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疯疯癫癫,他比你们在场任何一个都要头脑清醒。”
溯崽双手交叠在身前,群星的轨迹开始变化,不多时,巨门之上的天空被流光溢彩的暗金色星空笼罩,沉睡的魔龙在星空的最深处醒来,小心翼翼地环绕着的冰蓝色如星子一般的星光,像守护珍宝的巨龙。
溯崽满意自己的本体即使睡着也没忘护着父亲的本源,微抬下巴,背脊笔直,小小地骄傲一下。
双重响指,在大门完全开启的瞬间,同时响起。
“折星!”
星辰化作最锋利的剑,在空中划出没有规律的划痕,每一下都寒气森森,万千星辰同时划动。枫秀从门内走出,龙吟震天,就见空中星辰之外,两条魔龙纠缠在一起,场面相当震撼。
“父亲,我会把他打残,留在您身边。只要您想,我将无所不能!”
…………
撕开空间寻找一扇门对枫秀来说并不难,他也做好了迎接强敌的准备,可满眼杀戮,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孩子是谁?
惊谔之间,衣襟被揪起,枫秀下意识挡住龙宝的视线,一双眼紧紧盯着溯崽,全然不顾自己被按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沿着街道摩擦出去很远,这一条街道都被擦裂开了。
“我已经等待了您很久,很久。久到忘记点燃星灯,在黑暗中陪伴着陷入沉眠,身上却伤痕不断的父亲。那是您的杰作吧?利用他,然后爱上他,未曾予他安稳,却将他的价值压榨到极限。每一次!每一次的献祭他都不愿醒来,借您的手续他的梦,我不明白您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不愿醒来。”
溯崽的语气很平稳,就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可紫眸深处流转的暗金色,让枫秀回过神,一把抓住溯崽的手腕,就听撕拉一声,枫秀的衣服被扯成碎片,精壮的上半身,满是缝补的痕迹,那是星痕。
溯崽仿佛受到什么刺激,魔龙咆哮着俯冲下来,枫秀抬头,心头大石重重落地,只是现在的他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抬手在虚空一抓,空间如同镜面破碎成一块块,身形巨大的魔龙也露出了本体,那是一条尚在成长期的幼龙。溯崽的手还被枫秀紧紧抓着,他也不在意,一把抢过龙宝丢出很远。
“自己去找父亲,认错了我今晚就宰了你给父亲补身体!”
森然口吻,没有威压,却不会让人觉得这是玩笑话。枫秀皱眉,扯着溯崽的手腕抓到自己跟前,盯着那双紫眸看了又看突然放开手,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是阿加雷斯和瓦沙克在就好了,他突然很想问问,他五百岁的时候也和眼前这个幼崽一样吗?
狂妄自大,眼底浮光,心中无情,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践踏规则!
拽得二五八万的欠揍模样,真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您猜对了,但是没有奖励。因为我厌恶与您相关的一切存在,包括身体里一半的血脉,如果不是父亲不允许,我宁愿做个瞎子,也不愿父亲每次见到我,都要想起您。虽然,也许,您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梦,当梦醒来,您什么都不是。”
溯崽笑了,笑容邪气,尖牙咬在唇上,伸手抓住枫秀的一缕头发,星辰之刃落下,发丝满天飞,竟是斩断了枫秀三分之一的头发。
“什么意思?!”
枫秀子人自己对这个孩子足够温和,可溯崽的每一句话都精准踩在他的痛点上,尤其是最后一句,他什么都不是?
是占预的意思,还是这个孩子自己的意思,这很重要!
抓住溯崽不安分的另只手,却被溯崽反手抓住手腕,感受到那股想要压制住自己的威压,枫秀抬头,自己的本体已经被缠住,他恍然,这孩子一直在避开他们之间的差距,从各种方面来激怒他,转移他的注意,趁机要在这场宣泄中占预上风。
聪明!不愧是他的崽!
一秒钟的骄傲得意,枫秀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以为溯崽是想狠狠揍他一顿出气,可事实并非如此。
紫色火焰从手臂开始蔓延的时候,枫秀的心都停跳了一瞬,这孩子疯了!
火焰燃烧的速度特别快,两个呼吸,枫秀的长发已经烧成了卷毛,散发出难闻的烧焦气味。
一脚踹过去,被溯崽刁钻的身法躲开,还被溯崽抬脚瞄准了下半身,枫秀后背刷的一层冷汗。
喉结上下滚动,悄无声息的星刃抵在喉咙上,划破了一层皮,有些微刺痛。
“想太多,您必然会输。”
从最开始的犹豫开始,他就是在演,演给枫秀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现在。
就在溯崽要斩断枫秀胳膊的时候,他看到星辰之上的王座上,翘腿等候的占预。
似有所感,枫秀也抬头望向星辰之上,星刃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不深也不算浅的伤口。
“溯崽,回去了,不用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由始至终,占预没有看枫秀一眼,看着溯崽闪现在占预身边,枫秀想追,才发现,星辰之下,他根本追不上占预。
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那人所说的,成神只是开始吗?
神祇之地在很久以前,是一片虚无,这里埋葬着陨落的神灵。
即使后来有人带来了光明,赋予这片虚无新的模样,也无法改变在地底深处,在黑暗中永恒长眠的绝望。
神祈之地的历史被抹去了一个纪年,那是很短,也很漫长的纪年,在光明降临之前最后的,也是最深沉的绝望。
“瓦沙克,阿加雷斯,阿宝……我的兄弟,我的孩子,我的族人,我不甘心!”
虚无中有含恨的呓语逐渐清晰,衣衫破烂的魔神盘膝坐在虚空,长发旗袍,紫眸幽深,胸口的伤还在流血。
抬手,以血替墨,掌下法纹成型,是一个巨大的,从未有人见过,也从没有人成功过的献祭阵法。
也是血脉深处最后的底蕴。
掏出心脏的那刻,枫秀想起了同样以心脏献祭召唤自己的孩子,那是魔族的太子殿下,是在他的期待中降生,他亲自抱过,教导过的孩子。
想起自己那时的冷漠,就像是失了智,被人控制一样。
真的是枉为人父啊!
心脏被掏出,捏爆,血肉混进阵法,神识消散,他还在念着那古老生涩的咒语。
最先亮起的是星光,一双手捧起他的心脏,以星光为针线一点点的拼凑缝合。连带着他碎裂消散的身体,星痕在他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唤醒吾,你的不甘,吾已听取!”
星光开始聚合,同样穿着破烂的,神灵双手捧着心脏,送回了枫秀的身体里,还多送了一枚神格。
“你要死了,融合它,会让你的状态没这么糟糕。”
童声稚语,却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紫眸里倒映出神灵的倒影,荒诞的计划在心中浮现。
鎏金颜色止于脚下,流淌成如星河闪耀的河流,供奉殿作为后来的后来者,以绝对的武力威胁,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因为祁崤的神格缺失,供奉殿取代第五神殿,占预所在的第七神殿本该在最外围,可因着他的特殊和受到的宠爱,他的神殿在六座神殿的中央位置,如同夜空中被群星环绕的那颗星星,独一无二,无可复制。
枫秀的头发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多余的被烧焦的部分被他斩去,只是这次他没有散发,而是编成辫子垂在身前,他本想在最接近占预的地方建造神殿,可实地考察后,才发现,除非弑神,否则他暂时是抢不到一席之地的。
魔龙缩成小小一个,委屈巴巴缠在手腕上,枫秀四下打量了一圈,决定先逛逛。
这种感觉很新鲜,他降临圣魔大陆就已经是大陆的巅峰,可在这里,他只是初来乍到的无名小卒。
他融合了占预的星域,等同于融合了双神格,他有自信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前提是不会再次伤害占预。他还缺少自己的神格,绝对的威慑,如果瓦沙克和阿加雷斯也成神,那他会省去很大一部分的麻烦。
那些不知名的神灵轻蔑打量的眼神,很有趣,枫秀抬头望着最中间的神殿,如占预的王座一般,朴素的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是没想过卖惨,顶着那样的头发博取同情,只是他和占预在很久远的过去,最初的相遇并不美好,导致现在的他除了默认,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渎神者,久闻其名。”
金发掺杂着白发,这是死而复生的代价,脱掉了那身责任,穿着样式简单绘着繁复花纹的长袍。溯崽在他的卧室里,撅着嘴巴一脸委屈地生闷气,若不然,这个时候,他该是哄着溯崽睡着了的。
当然了,夜里睡不着的也不止他一个,枫秀转身,就见千道流身后,六七双发着绿光的眼正盯着他。魔龙冲天而起,巨大光柱在他身后出现,三千米长的巨龙阴影将一切覆盖住。
最主要的是,挡住第七神殿的视角,他记得他的神灵很胆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太凶残,会吓到他的。
显然,找回了全部记忆的枫秀对占预的滤镜已经是厚到不能再厚了。
“赢了,你们要让路。”
枫秀简单的说出诉求,从容,沉稳,他应该优雅,哪怕被按进地里摩擦,脸和辫子必须护好。
【老顽固,你要剃光他的头发,父亲绝不会喜欢一个光头大汉!】
“好。”
耳边是某个孩子无理取闹的要求,千道流宠溺笑笑,下了绝对的死手。身后双鸣唳天,龙鳞片片落下,掺杂和几片鸟羽,青鸾与光翎会拔光那条龙的龙鳞,一抹红色从他身边越过,浴火凤凰挟着满身怒意抢先一步,把枫秀的麻花辫叨成了鸡窝。
自从来了神祇之地,他们很久不曾酣战,枫秀固然狼狈,但他总能避开致命攻击,更像是故意让自己被打得这般凄惨。
千道流看向灯盏燃亮的神殿,有人站在神殿之前,双手搭在刀柄上,雪白刀光晃了千道流的眼。
他抬手,拦下祁崤,其他供奉也停手退回他身后,青鸾和光翎相扶搀扶着,头也没抬的往回走。他们也看到那抹刀光,知道醒来的那位出手了,他们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就算枫秀能走到占预面前,剐他半身血肉,碎他三分骨头,留两口气,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呢?
星辰虽与杀戮并存,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里,你可以过去了。但是渎神者不该出现在这里,是禁忌,更是亵渎。一步一封灵,是诅咒,也是枷锁,你走到了也没有用。”
好言难劝该死的狗,千道流说完该说的话,一步踏出,人已经回到卧室,溯崽红着眼睛在他的大床上睡着的还在抽噎。人前那样倔强,逞凶斗狠的孩子,在他这里才有了孩子样。
无声叹气,走到床边,心疼地把溯崽抱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哄着。
千刃雪也是他一手带大,可那是不一样的,这个孩子是他放下一切后,全心全意宠大的,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毫无形象。
“大供奉,他会死吧”
占预凭空出现,砸进柔软大床里,千道流静静看着。该说不愧是父子,在他这里是真不见外啊。
“换做溯崽被伤成你这副模样,断他筋骨,碎他血肉,我仍然觉得不够。”
占预整个人陷在柔软大床里里,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千道流,眸中冰蓝色快要实质化。
“千道流,记住你的话。龙宝有他自己的命运要走,我将他送去他该在的时空。溯崽不一样,他是特殊的。我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可还是希望他过得好,过得顺遂。”
千道流把睡熟的溯崽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却在溯崽抓住他袖子的时候,毫不犹豫把占预震下床,搂着人躺好。
“占预,你活着他才会过得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看看,不能真剁成肉泥,太难看了。”
打断了千道流的说教,占预已经闪出很远的距离,星辰之力在如何的弥补,也阻止不了他指尖的星辰之力的流逝。
没有神格,碎了神魂,他就像割破了洞的气球,要不是他的神格独特,受群星的宠爱,怕是连回来都做不到。
神殿外,十几步的距离,步步血迹,枫秀死过很多次,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每一步都在神灵的威压下重若千斤。随着身体里灵力被封印,他也成为了肉体凡胎,血肉,内脏,骨骼,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可他没有停下来,哪怕满嘴是血,七窍流血,五感被剥夺,他仍在往前走。
占预走到聿椋身边,看他手下雪白刀锋,抽抽嘴角。还是千道流看得清,这是要斩龙啊。
“斩首,削骨。你喜欢哪个?”
占预想说自己哪个也不喜欢,可想想,不让枫秀死一次,聿椋是不会妥协的。
“留个全尸吧。”
随便说了句,占预进了神殿,有他的星域护着枫秀,应该是可以留口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