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章 神灵饲养手册 三
神祇之地,权衡。
崭新的供奉殿屹立中央位置,祈崤坐在石阶上晒着太阳,距离他百米远的地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见冰蓝色铺满地面,空中的箭矢嗡鸣作响。
高台之上,光翎坐在上面,长弓立在手心,不停地调整方向。
高台之下,青鸾抱臂,一脸无奈,仔细看,眼中满是宠溺。
今日难得清闲,其他人都不在,是最好的时机。
“你,也要去,找他吗?”
秦明走祈崤身边坐下,握住祈崤的手,这已经是他的习惯。最终决战后,祈崤的的身上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暖不起来,冷冰冰的。
但至少人还在,就是最好的了。
“五哥去了,我就不凑热闹了。那孩子还在蛋里的时候,就被光翎和青鸾带在身边,他们必然是要去的。那里的世界意识残余不过十之一二,不会影响他们。”
祈崤摇头,说着安慰的话,也握紧了秦明的手,可仍感觉到这人的不安。
“我没有不安,只是想说,如果你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意料之中,祈崤凑过去,亲吻秦明的侧脸。
“好,那就一起去。”
话音落,身下巨大的鎏金神纹铺展开去,远处青鸟鸣叫,光翎跃起,长弓脱手,拉至满弦。
“铮!”
一声响,一弦化七弦,刺破空间,携带着刺股寒意极速飞出。
“那枚蛋是老夫带在身边,好容易才孵化的,丢了蛋壳,碎了神格。七枚蛋壳碎片,谁敢弄脏弄坏,老夫拔了他的皮,吊起来做烤串!”
“好了,该走了。祈崤已经在等我们了。”
青鸾安抚着孩子脾气的爱人,往祈崤那边走去,在破碎空间愈合之前,七道青色光芒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自家的孩子天大的不好,那也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的事情,轮不到旁的什么阿猫阿狗做什么。
圣魔大陆。
占预像只鹌鹑躲在枫秀怀里,不去看自家五哥把天谴之神的九个脑袋像球一样踢来踢去,太残暴了。
心有余悸地拉着枫秀的袖子,往后挪。要是没有奥斯汀格里芬搞出这些事情,现在被摁着揍的就是枫秀了,虽然枫秀扛得住,但真的没有必要。
五哥打够了,觉得自己可以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龙皓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且不说他和奥斯汀格里芬的契约,就是被附身的状态下,奥斯汀承受的伤害,他也会一起承受。
能活着完全是,少年人,生命里强悍,扛揍!
“别躲了。你,过来聊聊,是怎么活过来的,我记得大哥砍了你的龙头,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占预的手一僵,他不记得,五哥说的那些事。枫秀也不记得,一脸平静。
”我没见过你,不认识。“
”嗯。那就有意思了。小七,此地法则古怪,我不能久留。但下一次来的人就不是我这么好说话了。你选吧 ,是现在跟我回去,还是留下来,等着大哥亲自来请你?“
占预抬头,眼神坚定,直视五哥。
“我不回去。谁来都一样。我为他而来,因他而存在,区区神格而已,便是神魂湮灭我也不离开他!”
五哥无奈,叹气。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那个残魂就给你们当个陪练,毕竟神祇之地的门槛,现在的他们还差得远呢。”
说完,朝着占预招手。
“五哥要走了,过来抱抱。“
占预没有推开枫秀,而是两个人一起走到了五哥身前,占预一手抓着枫秀,单手抱了抱自家五哥,被摸头发的时候,心里头有他自己都不懂的委屈涨在胸口,一瞬间,想跟五哥回家。
回了家,他还是那个骄傲的,被宠在掌心无法无天的神灵。
枫秀呢?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占预回到枫秀怀里,再抬头,五哥已经消失不见。
只声音留在他的耳边,很轻,又很重。
“小七,别相信渎神者。”
占预垫脚亲在枫秀唇上,说了一句。
“我们生个蛋吧,这样等大哥来,忙着孵蛋,就没时间抽你了。”
枫秀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逻辑。
“只抽我?”
“弄坏了老夫养的蛋,你还想让他陪你一起挨抽吗?”
突然出现的鎏金神纹在天空破开一个大洞,冰蓝箭矢携带着刺骨冰冷直直射过来,枫秀伸手,拦住了箭矢,却被一道青色光芒划开手背,露出森白骨头。
对面,光翎摸着自己被冰雪覆盖的左眼,青鸾在他身边,二人来者不善。
祈崤扶着初次跨越黑洞空间的秦明,给了占预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其实,没有蛋,孩子也可以!”
没等枫秀从震惊中回过神,占预已经看向瓦沙克。
“我要见门笛,现在,立刻!”
瓦沙克先是一愣,随即展开星域,把正在泡温泉的门笛唤了过来,跟着一起来的还是有裹着浴巾的阿宝。
阿这!
占预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又落了一记重雷。
“我不陪他一起挨抽,我又不傻。阿宝是他的孩子,替父受过,应该的。”
啊!!!!!
这窒息一般的感觉!
“占!预!”
“完了,本体都气出来了!”
祈崤捂脸,看着光翎和青鸾一怒之下,现出武魂本体,杀过去。
揉着自己的膝盖,去看占预指着的那个孩子。
苦笑连连。
当年占预还说他栽了,这比他当年栽的还要狠。
那孩子继承了魔神的血脉,虽然看不见本体,和占预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不过,另一个,倒是很有可能。
祈崤看向白衣白发还在状况外的门笛,越看越喜欢,虽然发色眸色不同,但是和他记忆的占预像了七八分。
“我肚子里有蛋了,不能受惊!”
空口白话,占预破罐破摔,往枫秀面前一站。
渎神者又如何,他喜欢,他护短!
”我喜欢他。祈崤告诉我,遇见自己喜欢的,就要先下手为强,要宠着,要护短,给最好的。才能让他离不开我,”
占预站在枫秀身前,少年模样的他早已没了从黑暗深渊醒来时的威慑力,神魂散,神格碎,此时的他比人族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如。
若不是如此,奥斯汀格里芬也不敢同神降者合作,方才的星域,还是瓦沙克给他撑场子用的。
这副身躯,孱弱无力,脆弱的根本活不久。
他张开双手,面对的是两位兄长滔天的怒火,多年不见,两位兄长的实力越发恐怖逼人了。
风吹动头发,一只大手按在头上,落入阔别已久的怀抱,像是回到没孵化的时候,那时候他总是在这个怀抱里睡去醒来。
青鸾揉揉占预的头,眼神心疼,光翎拥着他,轻拍他的背。
“知道啦,知道啦,老夫就是来给你撑腰的。区区几个神降者,他们敢打你神格的主意,老夫撕了他们。”
“没事,我们都在。”
十万年的委屈有了宣泄口,他被世界意识算计,痛苦挣扎了十万年。他的底气都给了枫秀,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了,可他不能露怯,也不敢露怯。
他喜欢枫秀,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
正是这份喜欢让他不想把自己无力的一面给枫秀看见。
“光翎哥,你别打他,我舍不得。”
沉睡前,占预还不忘扯着光翎的衣服撒娇,他是真的舍不得,自己舍不得,更舍不得别人动。
光翎抱着布满裂纹的蛋,从枫秀身边走过。
“老夫不动你,只有句话告诉你,成神只是开始,他用陨落唤醒你,为你铺路,你敢欺负他一点,老夫会碾碎你的骨头,踏平你的族群。四哥,这里交给你了。”
来之前,供奉殿内摆满了这个大陆的一切资料,包括毁了重建的小阁楼。
光翎抱着蛋,一如当初,他和青鸾捡到占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枚蛋,只是那时候蛋壳还是完好的。
青鸾拦住要跟上去的枫秀,扫视一眼,忽然问了一句。
“魔族只有你们几个?”
这是他一直不解的地方,资料里反复出现的就这几个魔,祈崤扶着秦明走过来,路过阿宝时,多看了几眼,微皱眉。
到底没说什么,走到青鸾身边,指着门笛。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只有他们几个闲魔,其他魔拿着分散的权利各忙各的,所以资料里提起最多只有他们几个。青鸾你看,那孩子好像占预小时候,而且,他的星域和占预的星域一模一样。”
青鸾看向门笛,再看阿宝,也皱起眉。
“他再融合力量,只是,死而复生的魂体,能承受的终归有限。先不提这个,秦明,你去看看光翎,我不太放心。”
秦明点头,看也不看祈崤求救的眼神,追着光翎离开的方向走去。
青鸾是很想自己去陪光翎的,只是,光翎说这里交给他,那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边上玩去。”
青鸾挥挥手,阿宝和门笛被传送出去,他的身后,巨大的虚影展翅高飞,无声无息见,青色的领域将枫秀几魔都笼罩起来。
“来,你们一起上,速战速决。爱人孩子都很粘我,我要早些回去,不能太晚。”
“嘘!”
手指抵唇,微垂眼,青色光芒如利刃卷入风中,一分为四,朝着四个方向卷过去。
神格都没有凝聚的魔神,不值得他多么认真,但,动了真火,青鸾下手多少是重了的。
“我养的孩子从小娇气,吃不了苦受不得累,摔破层皮,光翎都会把那块地砖踩得粉碎。我不知道祈崤教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傻里傻气为了你连神格都碎了,为人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受伤受委屈,总要不讲理一些。”
说话间,青鸾已经瞬移到了枫秀身边,一拳,结结实实砸在枫秀胸口。
后退半步,枫秀抓住青鸾的手腕,另只手抓向瓦沙克和阿加雷斯的方向,将逼人的龙卷风刃抓回到自己这边。
眼眸微眯,紫色闪电在眼眸深处闪过,身后百米长的巨大骨龙无声咆哮。
骨龙心脏的位置,冰蓝色的水晶沙漏静静流淌,即将漏完的时候,骨龙会翻身将沙漏倒置,这样,沙漏的沙就永远不会漏完。
占预陨落前,完成了融合,他将所有的力量融合进枫秀的魔神柱,连同那条雕刻的魔龙,被赋予生命,成为了活着的骨龙。
等到枫秀凝聚神格,骨龙会重新长出血肉,他把所有能算的都算到了,能做的也都做到了极致。
占预他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他不惜陨落也要让我看到的预言,我无法拒绝。他刚来的时候,确实娇气,我总怕那时候的魔族不能养活他。可他告诉我,一切都很好。这一拳,我受下,因为你是他的长辈。我与他之间的亏欠伤害轮不到任何人插手,他想要的,便是我的心脏,我也可以给他。”
“废话真多!”
青鸾没心情和拱了自家孩子的人闲聊,震开枫秀的手,又是一拳,重重砸下。枫秀以拳回击,两人都没用神力,拼的是拳头,是肉体的强悍。
飞腿横扫,重拳落下,看上去二人势均力敌。
“不识好歹!”
青鸾本不想下狠手,毕竟孩子喜欢,醒来会不高兴。可这魔神太过狂妄,此时若不压一压,到了日后,神格凝聚,就麻烦了。
退后三步,推出掌风,如刀刃,划破枫秀双掌,劈在他胸口,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整个人被劈飞出去,撞进山壁里,被泥土碎石砸得灰头土脸的时候,枫秀想起了自己清醒前,占预也是这样重重砸落在碎石里。
流着血的双手颤抖着抬举起,枫秀定定看了很久,忽然用力甩在一旁的石壁上,直到双手软塌塌垂落,血肉模糊,他才停下来,低着头,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的瓦沙克叹气,阿加雷斯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攥,还是老样子啊。
好似在枫秀心中,魔族不堪为重。
对视一眼,瓦沙克心中有了演算,阿加雷斯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青鸾冷眼看着,嗤笑一声,转头去看一身狼狈的祈崤,朝他伸手。
“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祈崤苦笑着摇头,从心脏位置扯出一团金光,丢像青鸾,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生命力,大口喘着气。
“我的本源,先给他用着。别动手,我这老胳膊老腿禁不住你这么折腾的。”
真是的,青鸾被气笑了。
这件事完全是迁怒了祈崤,当初占预是因为他们没有了本体,不得不降临其他大陆。会发生什么事情,是他们谁也无法预料的。
“起来吧,还能走回去?”
祈崤抬头:“不是很能。”
青鸾笑。
“好。”
说着,就要伸手去拽祈崤的脚,准备把人拖回去。祈崤对这件事太熟悉了,供奉殿的地板被他擦得都快烦反光了,撑着站起来。
“不用了,我觉得我可以走回去。”
说着,一步步往前挪。青鸾看眼没了动静的枫秀,也转身离开。
阁楼,吸收了祈崤本源的占预躺在床上,枕着光翎的腿睡着,青鸾站在一旁看着,忽地朝门外走去。
“我去把弄丢的蛋壳找回来,这样下去,他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陛下,您在看什么?”
阿宝站在星魔塔下,看了很久,久到门笛换好衣服走到他身边。
“再看一个没有你的未来,沦为废人的我自己。”
“殿下,不会发生的,那样的未来不会存在!”
我决不允许!
涣散的蓝眸中染上血色,只这一瞬,门笛晃了晃,扶住额头。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他的疲倦日渐加重,无从缓解。
他大概猜到了,完全融合,他会在浑噩中迷失自我,普通傀儡!
“不允许什么?”
阿宝转身,走近门笛,两人面对面,呼吸交缠在一起。
即使有眼纱,门笛仍是转移视线,看着阿宝的辫子,辫子上好像多了些颜色。
“门笛,看着我!告诉我你不允许什么!”
眼纱被摘下,门笛无奈,直视阿宝的眼睛。
“陛下,不论您的未来有没有我,您都不会成为废人。”
“门笛,我不想听这个,你告诉,要怎么做,才不会失去你?你一遍遍献祭自己,我一次次看你消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可以结束这个循环?”
我也不知道啊!
门笛的眼神再次涣散,他努力保持清醒,却是徒劳。倒在阿宝怀里,头贴着胸口,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
门笛知道自己不该走神,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是陛下和父亲提亲,应该会很热闹吧!
“陛下,请将门笛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
“你也知道,是不是?”
任由瓦沙克把门笛接过去,阿宝只能看着,挽留的理由都没有。
因为融合他的力量,门笛才变成这样。
瓦沙克还可以做些什么,他只能看着。
或许,他还可以做些其它的事情。
“我可以替他分担疼痛,却做不了太多。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那位,他对门笛做了什么?”
阿宝走远,瓦沙克抬头看不远处站着的阿加雷斯,他怀里的门笛双眼微睁,没有神采。
像极了精致的人偶傀儡!
阁楼
“你支走光翎,又让秦明去人族,说说看,想做什么?”
祈崤给占预梳头,每梳一下,就有细碎的白发掉下来。
占预扒拉着地上的碎发,一笔一划,好似在写着什么。
“我的本意是连你一起支走的。”
化完最后一笔,占预叹气,疼痛从指尖开始蔓延,发尾染上青色。
“嘶!你这是!不可能的,你做了什么?!”
深知占预情况的祈崤倒吸一口冷气,梳头的动作一重,扯下一缕头发。
占预揉着头皮,把一缕头发捡起来看了看,很是珍惜地摸了摸发尾的青色。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杀戮之前,他也是这天地之间最自由的神灵。
无拘无束,遨游天地的一抹青色。
“轻点吧。没有羽毛的本体够难看了,可不能再秃了。”
祈崤皱眉走到占预对面,将人拉起来,手指点在占预眉心,果不其然,一抹青色印记若隐若现。
温润的眉眼霎时冰封,眼眸深处聚起风雪,解下手腕的蓝色发带,将占预的头发系在脑后。身后的凤凰虚影熊熊燃烧,离开之前,拍了拍占预的脑袋。
“都说了不许拍头,会长不高的!”
对着祈崤离开的背影抱怨,占预走进屋里,挑选了好半天,视线落在另一个柜子里,枫秀的睡袍。
摸了摸,凑过去用脸蹭了蹭,占预眯起眼。
短短几秒钟,巨大青鸟的虚影在他身后展翅,青色染尽白发,留下刹那间的绝代风华。
虚影消失,青色褪去,少年占预消失不见,他站在那里,将不合身的衣袍脱下。披上了枫秀的睡袍。
陨落,与神灵而言,不是死亡,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失控。
神祇之地是神灵的居所,也是神灵的墓地,地上地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很多记忆都不清楚了,但他不会忘记,他是从神灵的墓地中爬出来的,小小的,遍体鳞伤的。
成为占预之前,他曾是祂!
踩在无形的星沙海,指尖轻敲空气,耳边声声,来遥远的过去,陌生,且熟悉。
“阿宝,如果不是瓦沙克,你是打算一直躲着我吗?”
阿宝站在门外,门被风吹开,灌满占预的睡袍,簌簌作响。他笑着,如初见时那样,与他说【嗨!小家伙,你好呀,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叔叔……】
“叔叔。”
莫名的亲昵让阿宝不由自主唤了一声,占预笑弯眼,勾勾手指,一脸震惊的阿宝已经站在他面前。
“晚了,现在叫叔叔没用了。你见证了我苏醒后的降临,却没有目睹我的陨落。如同现在,你看到门笛无法承受你的力量被反噬,却忘记了,这一切的起源都在于你,是你亲手放弃他,给予他献祭自己成全你的意义。说起来,我也有错,若是当初复活他没有多此一举就好了。毕竟那时候,我坚信预言不会出错。”
“你做了什么?”
被禁锢着并不好受,可相比较,他更想知道占预对门笛做了什么。
“忘记了。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办法,融合不可终止,反噬却是可以转移的。就像瓦沙克承担了疼痛,你可以将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但是这样做,你会逐渐变成现在的门笛,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于,你会失去一切。”
“怎么做?!”
失去多少变成什么样子,阿宝真的不在意,他曾经在意,后来门笛献祭,自己沦为废人,煎熬余生。
他不怕沦为废人,只怕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夜夜梦见都是消散的星光。
“我要你的一样东西。”
“什么?”
阿宝的毫不犹豫,让占预垂下眼,有些难过的想当初他对这孩子的偏心到底是成了因果。
“我要你的心脏,逆天魔龙的心脏。”
“好,我给你!”
禁锢消失的瞬间,阿宝已经掏出了自己的心脏。鲜血溅在占预脸上,耳边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眼眸里倒映出面无表情扶着阿宝的枫秀。
占预低头,鲜红的心脏在他手中跳动,黑芒一闪而没,心脏被刺穿,阿宝的气息迅速衰弱。
“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但这不包括阿宝,他是我的孩子。”
占预摇头,没有解释,等到枫秀带着阿宝走远,等到阁楼被枫秀的暴怒摧毁,化作齑粉,连废墟都没有留下。
“啊,真是麻烦。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真是吝啬呢。”
停止跳动的心脏自燃,烧成灰烬落在占预手心,一个弹指,少女的净化领域被撕破,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没等采儿爬起来,占预已经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丢人现眼的东西,连自己的爱人都护不住。”
也不知道这句话在骂龙皓晨,还是在骂自己,占预红着眼,撕碎了采儿的净化领域,字面意义,一点点撕碎的。
凄厉惨叫被堵在喉咙里,占预捂着腹部,撕开空间,一脚把奄奄一息的采儿踢进去,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降临人族之前,占预还在遗憾自己的小阁楼又没有了。
“采儿!”
龙皓晨不知所措的呼唤让占预从遗憾中回过神,他捂着腹部手用力按下,空气中有淡淡血腥味。
“刺伤我,你真的很努力了。”
这句话是夸赞,也是杀戮降临的前兆。占预落在地上,所过之处,所指之人,四分五裂,死状残忍。
耳边的嘈杂声让人烦躁,占预闭上眼,杀戮无声,在这片大陆无声上演。
“占预!”
是枫秀的声音,占预睁开眼,睡袍被血沁透,还在往下滴血,他的手上,脸上都是血,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伤了多少,只有疼痛,爬满他的全身,连同呼吸都是痛的。
阿宝跟在枫秀身后,一脸担忧,占预看看他们,再低头看被血海尸骸包围的自己,忽而笑了。
“我的饺子呢?”
他问。
枫秀端出冒着热气的饺子,朝占预走过去,毫不介意脚下血污。
“热乎的,你尝尝。”
枫秀夹起一个饺子喂给占预,后者咬了一口,吃不出味道的,只有满嘴的苦,苦到心里。
又被他搞砸了,他只想好好的和这个魔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啊!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不要我了。”
占预说着,一把搂住枫秀,饺子散了一地,死神镰刀高高举起,带着令魔胆寒的威压,劈在枫秀后背。
这是徒劳的,枫秀成神,除非他自杀,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他。
刺杀,是成功的。
空中的青鸟虚影彻底消散,占预吐出一口血,混着内脏的血,吐了枫秀一身。
一击得手,残魂撕裂空间,接应采儿离开。
而这一切发生太快。
阿宝跑过来,占预的头发由白转黑,眼眸里的星辰散尽,失控的神灵在屠杀了数不清的魔族后,沦落为最普通的人类。
占预大口咳着血,枫秀抱着他,像座雕塑,一动不敢动。
他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到,人类的脆弱,仿佛他一动,怀里的人就要碎掉,再也拼不起来。
阿宝抬头,远处,阿加雷斯转身离开。
魔族上空,巨大的星轨缓缓转动,散落的星辰碎屑,如同雪落。
黑夜降临,只一点光亮在夜空的最高处,周围的星点以极缓的速度移动着。
枫秀降临一刻,六大圣殿的人族强者几乎同时出现在圣城上空,几千年,不,在那无法解释的轮回里,他们从未感觉到如此逼人的威压。
龙皓晨坐在王座之上双手交叠压在剑柄上,静静望着夜空最高处那一抹光亮,预言之子的计划很成功,采儿也平安回来,可龙皓晨总感觉疏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直到漆黑王座完整的出现,上面散布的冰蓝色星辰串联成奇异的花纹,魔神皇枫秀动作温柔将怀中人放在王座上,龙皓晨心头一沉。
永恒之心漏跳了半拍,即使过去了一段时间,可他仍然记得被击杀的那日,冰蓝色的星辰在极光中缓缓消散,如同他的生命一样,缓慢的流逝。
三千米长的巨龙不再是森白的骨架,庞大的身躯盘成一个巨大的圆,将王座围在中心。
鳞片上亦是落满了冰蓝色,乍一看,仿若星光游走在这夜空。
王座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占预坐在上面,摸着枫秀的脸。他的视线并不清晰,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强撑着笑,努力看清枫秀的脸。
比五百岁的枫秀更加成熟,也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占预很努力,才看到枫秀眼眸深处,混杂在血色中的一抹水色。
可都这样了,枫秀还在对他笑,眼神温和,温柔的让占预不敢再多看。
“枫秀,你在难过吗?”
“我不难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
“你难过一下吧,让我开心些,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是特别的。和他们都不一样,光翎,青鸾,祈崤,秦明,还有好多存在,他们都宠我,只有你,是我宠着的。从你五百岁,宠到现在,我想宠你更久的。”
“可以的,可以宠很久,直到你厌烦。”
占预笑了,这对话有些奇怪,他摇头,记忆在渐渐清晰。
“不会厌烦的,我们一族是最专一最深情的,而如今只剩下我一个。直到我死去,白骨灰烬,星辰湮灭,你都是烙印在我骨血里的独一无二。你低头,我亲亲你,我们一族的偏爱存在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中。”
枫秀低头,紫眸里是漫天星辰,是占预最喜欢的冰蓝色。
两唇相贴,柔软,温热,是香甜的。
枫秀想起了浑浑噩噩的轮回里,他自信自负活得荒唐,为什么就没能想起来,哪怕一点和这个人有关的痕迹。
“你偏爱我,也骗了我。”
枫秀有些难过,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真正融合了占预的星图,知道的越多,他越心疼。
神灵,是凌驾万物之上的最高主宰,一个大陆的毁灭与诞生仅在他们的一念之间。沉睡了十万年,实力大减的占预想要抹杀世界意识,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因为他的遗憾,占预想要补全他的遗憾与不甘,在预言中算计了所有人。
包括,那一抹有了自我意识,在人族做预言之子的残魂。
”胡说,我明明骗了所有人。他是我的残魂,知我所知的全部,但也仅限于此。瓦沙克,门笛,都曾与我的星域有过短暂的融合,他们足够推动我的最后一步。枫秀,杀了他,你是我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唯一,即使是我的残魂,我也不允许他算计你。”
枫秀伸手去摸占预的脸,鼻尖蹭着占预的鼻尖,十分亲昵。
“瓦沙克知道会生气的。阿加雷斯不止一次和我抱怨,瓦沙克越来越暴力了。”
“总要有人去管一管阿加雷斯,阿宝还小,他目前的实力震慑六十八位魔神还凑活。但是阿难没有出手阿加雷斯也没有出手,他们还在观望。有瓦沙克在,他们不敢妄动。至少,在阿宝五百岁之前,他们会安分守己。”
“不计较阿加雷斯的小动作?”
“瓦沙克会替我出气的,用不着我去计较。”
说完,占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窝在王座上,似是有些困了,他的手从枫秀脸上滑落,被枫秀握住。
他强撑着扯出笑,再一次用手指抹过枫秀的嘴唇。
“没事儿,”
占预的声音小了下去,枫秀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凑近了,才听到占预在说。
“别怕。”
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枫秀俯下身子用力抱了抱占预,眼尾被血色侵染。
“我很快回来,这一次,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
一个十万年就足够了,枫秀站直身子,无数星光被他的灵力裹挟着砸向大地,脊骨脱离身体,有意识般化作黑色巨剑在枫秀手边,等待着被使用。
与此同时,王座之上的龙皓晨也站了起来,脸上的面具被开启,九道紫金色的纹路在他的额头上清晰可见,右手抬起,紫金色的光芒无限朝外延伸,覆盖了整个圣城。
“我并不惊讶你的复生,也不急着抹杀你的存在,在这之前,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枫秀摇头,视线落在下方。
“寂灭!”
枫秀的出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针对性很强,刺客圣殿的人无一例外,纷纷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哀嚎。
弱一些的,当场就被碾碎浑身骨头,哀求死亡。
龙皓晨阻止不及,想到采儿,回头去看,残魂扶着面色惨白的采儿,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正往外流淌着血泪。
“枫秀!”
紫金色的巨剑高高举起,魔龙的尾巴也扫了过来,两股力量的撞击将周围空间撕扯得破破烂烂,大大小小的黑洞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修复。
“第八魂技!”
随着声音的落地,尚未修复的黑洞中,裹挟着刺骨寒意的箭矢飞射出来。
下一秒,龙吟声响彻天地,黑与蓝交织而成的星图缓缓展开,铺满整个夜空。
祈崤跪在王座前,将一枚神格塞进占预手里,秦明在他身后,想要劝慰,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节哀吗?
“秦明,你替我守着他吧。他这次太任性,把神格都送出去,我去拿回来,等他醒来生气,我剥下一身血肉哄他高兴。你,你别担心,我——“
祈崤觉得自己没资格说占预任性,毕竟要不是他当初想赌一把,占预也不至于让本体陨落在嘉陵关。
秦明从背后拥住他,亲吻他的头发。
“无需顾虑。一直都是你在陪着我,等着我,追着我,这次换我等你,你不回来,我就去追你。祈崤,有句话,我想和你说。”
——【祈崤,我将你的全部烙印在灵魂上,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感应到。】
就在祈崤准备离开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就见夜空星图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缝隙,门笛从缝隙中走出来,祈崤抬头看他。
“果然,他的神格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