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
金石组当然不远，俩人并肩走到门口时，才发现人已经来了不少，平时这种内部观展，有的组修复工作忙不过来时，就会派一两个人过来看看，意思到了就行了。
今天显然不同，光景盛认识的好几个熟人就全都到了，大家四处站着，欣赏新修复好的文物，只不过似乎都在隐隐约约围着一个人。
景盛站在离中心有些距离的位置上，在楚越微微笑着和四周人寒暄的时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他。
他早上一眼看到就认定的五官俊朗，此时看来也觉得恰如其分，深褐色的眼睛目光清澈，专注看人时显得很真挚，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很长，挡住了那一点点不露声色的张扬，鼻子坚挺，肤色白皙，俊逸而文雅。
最后一点景盛认为是他长期与文物共处的加成。
不可否认的好看。
景盛正观察地入神，谁知楚越一抬头，正好撞进他的眼眸。
景盛心都漏跳了一拍，他不习惯这种突然的对视，连忙错开眼神。
李行远看楚越身边围的人少了，用肩膀撞了撞景盛，用眼神示意跟他一块儿去打招呼。
景盛不能拒绝，因为这确实是应该的。
“楚哥！”李行远笑得很灿烂。
“行远！”楚越笑得同样热情。
景盛倒是不知道俩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他也不能在李行远旁边只当个闷嘴葫芦，在他们俩打完招呼之后，紧接着说：“楚哥好！”
李行远连忙介绍道：“这是景盛，是钟表组的，就在你们隔壁，赵先生几年前收的徒弟，楚哥你们应该还没见过呢。”
“我们早上刚见了，对吧，小景老师。”楚越看向他，眼里带笑。
景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两声，附和着。
李行远倒没怎么惊讶，或许觉得他们两个组本来就离得不远，见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也可能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边了，眼神频频瞥向旁边的人。
楚越见状，很是善解人意地说：“你要不要再去那边看看，那个青铜鼎上面雕刻的图案你应该很感兴趣。”
顺坡下驴一向是李行远的强项，他连连应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景盛的目光追随着李行远的背影，依依不舍。然后，果不其然地看见他走到了一个女孩的身边。
公费恋爱就是好，景盛心想。
“走吧小景老师，陪我一块儿转转呗。”楚越似乎是看不见他挣扎着要不要开口离开的表情，神色自如道。
“好。”景盛听见他自己这句下意识的回答。
职场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景盛安慰自己。
谁陪谁也不一定，这不是景盛第一次来这个院子，但却是第一次陪一个至今只见过两面的人一起逛展，而这个人可能闭着眼都比景盛熟悉这里。
“你一毕业就来修复院了吗？”楚越先挑起了话题。
“对，本科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招聘。”景盛其实大四的时候就来过这里，甚至还跟他现在的师父当过几天学徒，但他觉得这没有什么提起的必要。
楚越点点头，这些应聘进来的年轻人大多都是从那几个华国内顶尖的学校出来的，他不用问也大概能知道景盛是哪儿毕业的。
他又问：“赵师父怎么样，昨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家里拜访。”
其实景盛很疑惑为什么他会喊自己师父叫赵师父，一般像李行远他们就会喊个赵老师之类的，他们这些人比较重视师门传承，一般不会轻易喊别人师父。
但他没将疑惑问出口，还是乖乖回答道：“师父他今天休息，今年年中做了体检，还是那些腰椎劳损的老毛病。”
楚越没再多问，接下来两个人一起看了看展会的文物，俩人一路倒也还算有话说。每当景盛对一件文物感兴趣时，他都会在旁边解说两句，点到为止，不惹人烦。
得，楚越一开始说让景盛陪他转转，结果还是他自己成了导游。
分别时，楚越邀请景盛今天晚上一块儿去聚餐。在景盛犹豫着要不要去的这个空档，楚越就把不远处的李行远叫了过来。
李行远果然是不出意外地答应了。
木器组的人都答应了，景盛这个就在金石组的隔壁的人就更不该拒绝了。
“七点半，老地方吃涮羊肉，行远你到时候和小景老师一块儿来吧。”楚越唇边含笑，一锤定音道。
回去的时候景盛是一个人走的，李行远愣是“顺路”送人去了。
不过景盛没工夫声讨他的重色轻友，他的脚程很快，心里惦记着自己那座铜镀金行龙钟。
回去之后再次调试，却发现了新的毛病，上午调的行龙位移量是没什么了，但是配乐打点却跟不上了，配乐早停了几分钟。
景盛站着看钟表的整个复杂的机械传动系统，皱皱眉，微弯着腰仔细观察着齿轮之间细小的啮合。
看了几分钟，发现还是齿轮啮合对不上，只能来回地倒时刻。
景盛研究这几个齿轮啮合研究了一下午，直到他手机的下班闹钟响了才回过神，像上班时那样把手头的东西安顿好，仔细观察一番屋里的摆放都没什么问题，确定不会出什么差错之后，才拿起自己的包和门锁走出去。
在文物修复院上班之后，景盛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加班的感觉，准时准点上下班，单位里从不提倡加班，节假日也从来没有亏欠过员工，至于工资，景盛觉得够用就行。
景盛有一些同学毕业后工作去了大公司，没少在朋友圈抱怨自己的加班日常。
所以，挺好的，景盛觉得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挺好的。
虽然忙了一整天，但景盛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地挺开心，锁好门，一转身，愉悦心情有点凝固。
李行远准时准点地出现在他们院子的大门口，呲着一口白牙冲他挥手。
差点忘了，晚上还有聚餐。
楚越口中所谓的老地方其实是他们所有在文物修复院上班的人经常聚餐的餐厅，聚宝阁老字号，一开始是当年尚且是文物修复厂的老前辈们常去吃，后来带着自己的徒弟去吃，徒弟又带着自己的徒弟，一代又一代，“老地方”也就这么传了下来。
想到聚宝阁鲜美的涮羊肉，景盛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期待晚上的聚餐的。
他年纪小，资历在院里也算少，这种聚餐只有默默吃肉的份，买单向来轮不上他。不然十几个人在聚宝阁一块儿饱餐一顿，依靠他的工资可能有点困难。
李行远问他要先去哪儿，景盛转念一想，边骑自行车边说：“菜市场。”
时间还早，景盛先去给他师父做个晚饭。
“不是，景盛，等等我！”李行远连忙跟上去。
初秋的傍晚，微风拂过脸庞，浓烈的夕阳挂在天边，道路上两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