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与你的故事。冯少玉/冯石篇
梁长安终于还是随军出征了。
听别的将士说,他第一次直面战场、做的是个鼓兵。
万千将士听号令、击鼓进军。
不知道他有没有手抖。
冯少玉扎马步的时候、出神的想。
这场仗、梁军险胜。收获了起义军大部队的主要防守地——渝川东。
渝川东不重要,重要的是渝川里有一条江、横贯东西,而渝川西、是陈军的领地。
江的一面是梁军、一面是陈军,两方都严阵以待、剑拔弩张。
大战一触即发。
可是梁军刚刚经历大战,虽然起义军元气大伤、却仍是一股威胁,并且多年交战与梁军积怨已久。
而大江对岸,伏着陈国一直作壁上观、蓄势待发的军队。
梁军此时不敢率先出击。只怕腹背受敌。
军情危机、大战一触即发!冯石爷俩却是平静到了极点。
这天晚上,他们照旧坐在高高的哨岗,拿出了秋日里最后一坛桂花酿。
“天气渐渐变冷了,快入冬了啊……我这两件里衣竟还觉得有些冷嗖嗖的,,,生堆火吧、少玉。”
“行啊。我去下面拿些柴火。”
少玉噔噔噔下哨岗拾柴,又噔噔噔回来。在两人前的空地上一根根堆柴、堆成一个空心三角锥,然后在这个锥形的底端放上许多枯枝草花,又拿出火石将这一堆枯枝点燃,火势慢慢变大、逐渐烧透了上面的硬柴火,四周也渐渐温暖起来。
冯少玉又添了几把柴,让这火堆可以烧的久一些。
然后走到父亲身边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坛子浅喝了一口,细细品味、直到桂花的香气溢满了他的鼻腔、酒精的辣味浸润了每一瓣味蕾,才慢慢咽下。
哨兵站岗、需要整夜清醒着。冯石酒量好没所谓、可冯少玉却不敌。每每陪老爹喝酒时、就用这种方法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大战在即,少玉、你怎么看。”
“父亲怎么说大战在即?我军刚刚硬战、怕是得休息好一阵儿吧…”
“你、当真如此看?”
“……” 冯少玉摇头, “最迟后日,必出兵。”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冯石养出来的儿子,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冯石兴奋的一拍大腿,“那你说说,为何后日、必出兵?”
“因为陈军等不及了。
他们按兵不动数月、为的就是等现在这个局面。如今起义军失守、我军伤亡,正是一举击败我们的好时机。如果这次不动手,他们也怕、再也等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但如今我军横在起义军与陈军之间,他们无法事先沟通围困我军,也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军虽元气有伤、仍不足以致命。若进攻、仍会是一场苦战。
陈国积病已久,早已没了血性。如今那帮官员,只怕还在窝里斗、吵着要议和呢。
凡用兵之法、莫难于军争。
这场战争,抢占先机是关键。不管是哪一方,想赢,必得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军,趁陈军踌躇、起义军修养,大举进攻、快速占领、后严固防守。才能险中求胜独占渝川。
今日早间听得军师观天象,明日傍晚后日清晨、江上必起大雾。
趁雾气进攻之良机,不可多得。
所以后日、我军必发兵。”
“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爹给你带的书,没白读!”
冯石高兴的仰天大笑、然后重重捶了少玉肩膀一下。“我儿谈兵论道已是上乘,以后、要不要做个将军呀!”
冯少玉笑了一下,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闪过梁长安的脸。
“少玉啊,你知道、我并不想打打杀杀的。”
不禁发愣。
“少玉?”冯石看他没反应、拿酒坛子捅了捅他胳膊。
“啊?怎么了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为父问你话呢。”
“啊,,,打仗吗?”
“你这么努力习武,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上战场杀敌嘛?”
“是、、是啊。”冯少玉支支吾吾、说话语气并不确定。
冯石看着他愣怔了好一会儿,仿佛明白了什么,终于说道:“儿啊,你不必在意,若是不想打仗、习武傍身也是好的,有些拳脚好自保!爹想过了,爹这里存了一些银两。这仗不管是胜了败了,你自离军、去安置。渝川,,是个好地方,那些起义军将这里打理的很好,百姓们农桑耕种、自食其力。你在军中无名、大战又混乱,趁乱逃走、根本没人会发现。。。
你到那城里去,买田种地也好、做个小买卖也好,爹存的钱都够了。”
“爹,,,,,”
冯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爹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流浪至此。。。这么些年,爹看在眼里,你从前,应当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瞧你行动举止、很有些礼数。
你爹娘、把你教的很好。
我也知道,,你心性纯善,并不想真的去打仗,对吗?你只是,,,想习武自保而已。
爹这一身武艺,已尽数传授。你放心,绝不会再有人能欺负的了你了。
大战在即、没人会在乎我们爷俩;渝川很美、是个喝酒度日的好地方。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比这里更适合你的地方了。
少玉。去吧。”
冯少玉看着眼前的酒,眼中却满是清醒。
“爹,,,你是、要去打仗了吗?”
冯石愣住了。然后苦笑一声——就知道瞒不住这小子。
再遇陈军、生死仇敌,百夫长要去报仇了。
“你这孩子,,,”
“爹,你是不是要随军出征?”冯少玉相当执拗。
“是,,,”
“已经跟赵统领说了?”
“是,,,”
“打算瞒我?把我骗走?”
“,,,怎么是瞒你呢。”
“当我三岁,糊弄我。”
“爹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唉,,,,,”冯石无奈了。都说儿女是爹娘前世的劫,我这怎么捡来的也是劫?
“少玉啊。这仇血海深,爹必须去,杀了陈军主帅头颅为我妻儿祭酒!方是大丈夫所为、不负此生!
可再怎么样、这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是你的事!
我救你一命、你亦救我一命,咱们爷俩、两清了。
你不是我,你还小,你可以不受束缚的过一生你明白吗少玉?”
你不必为了陪我把自己困在军营里,你可以走的少玉。
“我明白。”冯少玉拿柴拱了拱火、沉默半晌久久不语。
冯石也徒添伤感不知如何安慰。
突然,冯少玉开口问道,
“存了多少钱?”
“?”冯石一愣。“啊,,,有,有个十两吧。这些年发的军饷都被咱爷俩喝到肚子里去了,,,只存了这十两,,,”
“够了。”冯少玉打断他,“我去开个酒铺,很够了。”
“啊,,,那,那就好。”这是答应了?
“明晚把钱交给我,你放心去吧。”
冯石:“嗯?” 这么着急?
“放心吧,我会带着你的钱、到渝川城里去开间酒铺子,就卖我们自己做的酒,,,像是,,桃花酿、桂花酒、女儿红啊什么的。等我开好了、也不会忘了你的。以后逢年过节、都有你一份。”
“好,,,,,有我一份什么?”
“酒啊。
你若活着、来找我喝酒;你若战死、我也倒给你。”
“。。。。。。” 真周到。
“名字我都想好了,你看,就叫、、、冯家酒铺,怎么样?”
“,,,很、很不错。”
“或者叫,美酒铺子?这样的名字喜庆,可能来的人会多些。”
“也,,也行。”
“听说川渝姑娘很俊,等我到了年纪攒够了钱,就娶个顶漂亮的媳妇儿给您生个孙子!
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做酒铺,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
冯石:突然不想给他钱了喂。
“您放心,我会带着媳妇儿儿子去看您的,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给您倒酒,到时候,,让我儿子喊您爷爷,媳妇儿喊您公公,,您听着也热闹些,是不。”
“,,,你这臭小子。是在咒我啊!
刚刚不还说让我活着去找你讨酒喝吗?这会儿就反悔了!”
冯少玉不管他。
“如果可以,我还想生个女儿,将来儿女双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春日里、喝桃花酿,夏天用老黄汤,秋天酿桂花酒啊,,冬天,,,冬天烫女儿红。
就是不知道,我酒量这么差,,孩子们、会不会也一喝就醉。。。”
“那不能!”冯石突然来劲了: “你酒量不济但他们爷爷我酒量可是好得很啊!都说隔辈亲啊!他,他们,,,”
差点忘了,你是我捡来的。
若是此朝生死,你说的这些,我就都看不到了。我们,除了记忆、不会有其他任何联系。
冯少玉不想他死,于是说了这些话、想让他对这人间有些眷恋。
后日冲锋陷阵、莫往死了冲。千万记得这人间、还有人对你惦念。
爷俩久无话。
哨岗正对着大江,月光照在江上。
隔岸火光闪烁,没人知道、那是后日的战场。
“儿子,爹要去杀人了。”
“嗯。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