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审判（贰）
大殿上一片寂静。
堂上两人，堂下四人，均无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世界安静的出奇，许久、没人来打扰他们。
太医忙着配药，金吾卫忙着搜宫，太子忙着昏迷。
“丞相。” 梁王开口了。
“臣在。”
“穆廷尉，是我朝佐理重臣。这些年，他任职廷尉府掌事，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你如今，列的这些罪状，有几分把握？”
“回陛下，穆廷尉乃朝廷二品大员，责任重大，功劳甚伟。臣虽忝居其上，但万万不敢随意诬陷。
陛下明鉴，臣，，虽不敢说有几分把握。只因事关太子，又如此重大，臣不敢不报！”
梁王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无话。
“是什么案子？”
丞相一愣，反应了一下赶忙说道：“回陛下，臣依稀记得，，好像是江南水患的案子，当时，，穆廷尉右手受伤，是缠着绷带与臣一同下江南的。”
“你想清楚了？”
“，，是。”
“子安。”
“是。”
“你可记得，南方那条河道，距修成，已过多久？”
“回陛下，已经四年了。当时水患严重，急需河道排堵。工期紧急，工人们加急处理，不到三月就修完了…有些未完善之处，也是正常的。陛下可想，再行修缮？”
“是得修缮，当时修建河道的工程，是穆廷尉主事。你去，让他带上当年水患的奏折，进宫来同朕商议。”
“是。”
程子安正待退下，梁王突然在他耳边口语了几句，而后程子安才点头告退。
他步子飞快蹚出大殿，脚步声渐渐远去。
殿内的事，却还没完。
“丞相，昨夜真是辛苦。”
“臣不敢。太子相召，臣不敢不尽心。”
“冯石，太子可有找你？”
“额，，回陛下，臣并没有受太子召见。”
“既然，昨日之事你们二人都有份，太子，怎么就没问问你呢？”
“额…这，想是，，太子知道，这等费脑子的事，臣，是使不上力的。
丞相，，，聪明无双，自然比臣合适的多。”
“哼。”梁王浅笑一声，鼻子里出气，神色却冷的厉害。“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报！”
突然，殿外小跑进来一个公公：“太医院院令着小人启奏陛下，太子的伤情、有进展了！”
梁王登时立起，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疾步走下。
路过四人时，眼神不着痕迹扫过。
只看见他们几人都恭恭敬敬俯身恭送梁王。脸上都带着欣喜神色，无甚差别。
梁王未做停留，快步走向太子寝宫。
一进寝宫，一众太医纷纷跪下相迎，虽然不再似一天前一般慌张，但仍是面色沉重。
梁王没空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太子卧床。走近一看，太子却还是面色苍白沉沉昏迷。
梁王又急又怒：
“怎么回事！？不是说找到解药了吗？”
为首的太医令开口道：“启禀陛下，太子所中之毒确实已然明了，只是解药，，尚不明确。”
“什么毒？你都配不出解药？”
“回陛下，太子所中之毒之所以让太医院众人都束手无策。因为，他中的才是前王室陈氏家族独有的、碧落丹。
此毒奇绝，多年来为陈氏家族所特有，其他人都仅有耳闻从未见过。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非常难以察觉的慢性毒药。哪怕是中毒者自己也难以察觉。身中此毒者，一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与常人无异，只会偶尔觉的体虚气短，但此药毒性会悄无声息侵入五脏六腑，磨人性命，日积月累，中毒者会越来越没有力气、严重时甚至呼吸困难。就连医者，也是直到此时才能有所察觉。
毒发时，中毒者已到黄泉碧落而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因此取名碧落。
传言，此毒稀有，只有前王室陈氏家族早年间做了几瓶，收于王宫。现今，，已是不知所踪。
没成想，，居然被用到了太子身上。。。
还是多亏了许太医、年长识多，早年间曾在古书中见过此毒的特征，如今又寻得古籍得到证实，这才能够确认。”
“慢性毒药、从前替太子把脉的人竟毫无察觉？
你这太医令是摆设吗？！”
“陛下息怒！
从前臣为太子请平安脉，臣可以以性命担保！太子身体一向康健根本没有中毒的半点迹象。
这碧落丹，奇就奇在能悄无声息取人性命。
可太子一夜之间毒性猛然攻入心脉，实在是闻所未闻。。。
除非，，，此人用量极大，一下子就导致太子仿若已经中毒多年。才能有此效果。”
梁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朕问你，这毒、如何解法？”
太医令闻言深深叩拜，以头抢地：
“回陛下，，，，，
虽然已经确认太子所中是什么毒，可解药配方早已失传。
且这毒来势汹汹，，，碧落丹配方已失，更无解药。臣，，，，实在没有万全的把握呀。。。
但是陛下，臣斗胆一言，碧落丹为陈氏垄断、绝不是寻常人等能够随意寻得的毒药。
下毒者，，应当必有解药！”
“你的意思，是必须找到下毒者，太子方能有救？”
“回陛下，，古籍中只记载碧落丹毒发症状、并没有毒药配方、更没有解药配方。
臣等无能，，仍然只能斟酌用药、缓治之。
，，，臣等必将竭尽毕生所学，尽心为太子殿下医治！
但若能寻得下毒之人拿到解药，才能救太子啊陛下。。”
梁帝听明白了。若是没有解药，太子生死难料。
“你说，太子是一夜之间，突然中毒。
朕问你，下毒者该如何做，才能让太子突然毒深至此？”
太医令略一思索，答道，
“回陛下，凡毒药，都是用量越多，见效越快。
碧落丹虽为奇毒，但应当也遵循此法。
必得用量极大，才能仅在一夕之间就有此效果。”
“用量极大？是让太子吃下去吗？”
“这，，，古籍记载，碧落丹可通过气味、水浴、或是食用入体。
前两者效果很慢，下毒者用焚烧、或加入每日沐浴水内，多年累月侵入中毒者的身体，，才能见效。这种方法，就算用量再大，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攻入太子心肺。
不过若是食用，见效必然就能快些。
应当，，是下在太子食物中，太子一吃、就中毒了。”
“昨日试菜的奴才并未中毒，毒还能下在何处？”
“回陛下，，，至今，无人真正见过碧落丹、更不知究竟该如何作用。。。
不过，根据古籍和太子如今中毒症状看，，太子入口的可能性最大。
若不是吃食，，，想来，便只有入口的茶水了。”
梁帝闻言，看向太子桌上摆放的茶壶，里面还有未喝完的水。
“太子房内一应器物茶水，你可有测毒？”
“回陛下，已经让三名太医轮流测试房内所有器物、包括茶水，，确无毒性。
昨日的浴桶也确认无异。
太子房内，干干净净。”
如此，下毒者应当在下完毒之后，就清理干净。
是谁，能够随意进出太子寝宫？下完毒还能全身而退？！
等等！
“在手腕上划刀，可能促进毒药作用加快？”
梁王突然发问，太医令一愣。
“这，，，应是不能。”
如果不是为了让他加速中毒，划这杀不了人的刀干什么？
“不过…”太医令迟疑开口，“开口放血，倒是能让毒素随着血液流出体内，，，从而减缓毒性发作时的效果。”
“减缓？”
这几刀是为了救太子？
可这人既然想救太子，何必不直接找太医？这么藏着掖着是干什么？做好事儿不让人知道？
“慢着，这几刀，，，莫非，是太子自己划的？”
太医令明显跟不上梁王的思考速度，：“这，，，也不无可能。太子昨夜突然中毒，必是胸闷气短发不出来声音，，，即将陷入昏迷之际，，只能拿出自己的佩刀划破手腕，企图放血减缓毒性发作，从而求得一线生机。
如此看来，放血应当是作用不大，，要不然，太子应该能支撑到能够喊进门口的公公才是。”
“你退下吧。”
梁王遣退太医，脑子里纷乱不堪！转头想说什么，突见背后空空如也，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差点忘了，程子安刚刚被派去找那穆寻南，怎么还没回来？
早就习惯了身后一直有个人，一起商量大事小事。现在他不在，竟连思绪都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