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们的生辰
二虎的食馆收入还不错，确实像她说得那样，能养活我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了些，物质上的有滋有味。
攒下的银子多了起来，盘算好一个月的日用，我将谢英留下的银两一起收拢，藏在了鸽笼底部挖的坑里。
“藏在这儿，我觉得我们像是跟三英一起攒钱，老大，你真厉害。”二虎提着笼子轻轻放下，赞叹道。
我拍拍手上的泥，笑道：“我们本就是与他一同攒钱，如此才应景。”
光阴似箭，一转眼，谢英离开已一年有余。
未有信寄来，还有一日就是除夕。
学堂休沐，我与二虎皆闲居在家。
“老大，你说他信里写了要给我们新正礼，后日便是新正节了，他准备什么时候给？去岁就差六日，他便能与我们一同吃年夜饭了。”
二虎捧着脸，手肘支在桌案上，看着我写写画画。
我放下笔，揉揉她的头：“想他了？”
二虎点点头：“嗯，三英在时不觉得有什么，他离开后，我很不适应，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老大，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了？”
我望了眼屋外，收回视线笑道：“他刚来时，你巴不得我不理他，怕他抢了你的位置，还说甚‘待他伤好便让他走’，如今倒是……”
我又望向屋外：“回不回来我不知，屋外有令你欢喜的物什，去看看罢。”
二虎眨了眨眼，旋即兴冲冲起身，步伐快出残影。
“哈，老大，是三英的信鸽！”
二虎举着鸽子给我看，喜不自胜。
信鸽静静缩在二虎手心，与养着的灰鸽所差无几，仅尾部多道黑纹。
我取下信鸽腿边的细小竹筒，取出字条。
“暂安，事未尽，念之，愿君安，盼回。英。”
二虎抚着鸽子，凑近，读了出来。
“他为何写这么短？”二虎皱眉。
我抚平她的眉头：“应是迫在眉睫，他能写这简信，已是对我们十分挂念了。”
二虎喜形于色，登时又收了笑，眨眨眼：“那老大，我们要回信吗？”
我看她那憨态可掬地模样，心中快意：“念之，盼回，你好好琢磨琢磨。”
说罢，我将信安放在桌上，又低了头，意图补全方才的字画。
“啊！我知道了！我们得回啊，好好回，不能像他写得这般短。哎呀呀，我还当三英写得这‘盼回’，是他盼着回来呢……”
“一语双关，他应有此意。”我没抬头，夹了笑应声。
“‘念之，盼回’，老大，若不是你叫我合在一起琢磨，我还真不知还有这么个意思。我以为三英不过一个武夫，学识稍比我强些罢了，竟没想到他还是个文人，老大，这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
二虎兴高采烈地说着，卡了壳，我抬眸看她一眼：“好好想。”又低头作画。
“那个，武文，不对，是文武……文武什么来着？”
二虎走来走去，嘟嘟囔囔：“文武皆会……不对，文武，文武皆，文武皆擅？不对……嗯……全？”
“噢！是文武皆全！”
二虎迈着她那蝶步停在我身旁：“文武皆全，是不是这个词儿，老大？”
我将笔墨归位，抬手用指背轻敲在她头上：“是文武双全。一文一武，两相皆成，谓之文武双全。”
二虎嘿嘿咧嘴笑：“原是文武双全啊，这回我记住了。”
“你呀，什么都一点就透，偏文教你几遍，皆难入脑，只学会认些简字常词。罢了罢了，儿时便知勉强不来。你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回信，不可太长，这竹筒不大，鸽子亦是。”
二虎应了声，美滋滋捧着鸽子，去了谢英屋里。
我突然想到谢英写的笼养信鸽要点，快步迈入谢英屋里，急声阻拦：“二虎不可，不能同笼。”
“噢，忘了它们会打架。”
二虎将那只今日飞来的鸽子取出，环视一周，犯了难：“老大，这怎么办？我就买了一只笼子。”
我从她手里接过信鸽：“我先喂，你再去买，快去快回。”
“好嘞。”应罢便不见了人影。
我喂过食与水，抚了抚鸽子毛。
两刻左右，二虎便回来了，我看她那步伐，心道：轻功似乎又进一步。
安置了信鸽，两人开始思索写信。
磨了整整三个时辰，我们将信写好，放进竹筒，二虎将竹筒仔细绑在那尾部多一道黑纹的信鸽腿上，放飞了它。
“不知飞多久，谢英才能收到信。”
“能收到便好，勿多思。”我揉揉二虎的头，轻声道。
二虎揽了我的肩，头搁在我肩膀上：“老大，你身量好似长高了些……”
我推开她，叫她站直了身，惊道：“竟还真的高了些！呵，有趣，我还当我只会增重，不曾想，龄近十九，竟还能长些身量。”
“嘿嘿，老大，我钱没有白赚，你再也不必像从前那般饿着肚子养我了，”二虎骤然失了笑意，懊恼地瘪着嘴巴，“也是我蠢笨，十五岁了才发现你自学堂带回来的午膳，根本不是一半，而是大半。”
我愣住了：“你怎会？”
二虎瞪我一眼：“我怎会发现是吧？”下一瞬又撇了嘴，“那日我本是想你了，想看看你午间在学堂都做些什么的。到的时候，别的学子都在膳堂，唯独不见你人影。我跑遍了学堂，才看见你躲在附近小林中，掰那一小半吃食呜呜……余下全包起来呜呜……就那么一小口，你还嚼那么久呜呜呜……”
说着圈了我入怀，埋在我颈间嚎啕大哭。
我轻拍她后背，心下了然：“难怪那日我下学回来，你说什么也不肯吃那块糕点……难怪你后来发了疯似的学炖鱼做糕点，什么都大包大揽不叫我动……”
“不哭了，都过去了，你看我们如今日子不是好起来了么。”我的手上移，轻拍她后脑。
二虎吸吸鼻子，抹抹眼泪：“你说得对，老大，我会把你养得越来越好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二虎顿时雀跃地晃我的胳膊，眼睛鼻子红红的，还带着哭腔：“老大，快到你生辰了，今年我们存有银两，你想如何过？”
“生辰而已，不甚重要，你喜欢什么，买来便是。”
我擦擦她脸上的泪痕，和煦道。
“万分重要的，没有老大，便没有二虎了。”
二虎急切地攥紧我的手，眼眶又红了。
“我知你心意，可二虎，我不喜过那个生辰，忘了它罢。你不是不记得你的生辰么。”
我看她黯淡了的眼神，抚了抚她的脸颊:“我们遇见那一日是上元节的第二日，对于你我来说，那日才是新生，我们便将那日定为你我生辰，好么？”
二虎眼眸重新亮起来：“那我与老大便能一起过生辰了！好极！老大，交给我，我定叫你喜欢过生辰的！”
“好，我信你。”
我含笑看她满是兴奋的脸，在这凛冽冬日里，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