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如咳起来
二虎忙活着照顾那人时,我将纸墨取出,铺于桌之上,写字作画,室内虽有声响,但显得岁月静好。
到了夜间,二虎又给那人涂了药,走至我身旁:“老大,他已不再高热了,明日我们皆不在家,要将他安置在家中么?”
“便将他安置在此罢,房门关上,仅锁院门即可,我方才不是叫你多买了些吃食回来,便给他留些在旁,水也给他留些。”
我躺在榻上,放下书简,看了眼依然未醒的那人,对二虎说道。
二虎揉揉鼻子,将吃食取出部分,与水放在那人的头侧前方。
“伤这般重,不知何时会醒。”我又看了眼那人,淡淡开口。
二虎走过来,闻言止住脚步扭头看了看那人:“最好过会儿便醒,醒来便能行动自如,不然他若要小解,我怎的处置?”
我再次狂咳,心想:二虎这惊人的言行真真是猝不及防。
二虎抚上我的背轻拍:“老大,又惊到你了么?”
另一只手摸摸鼻子,二虎叹道:“可我说的是实话啊,灌了两碗汤药给他,又断续喂了些水。第一碗汤药灌下,估摸快四个时辰了,他若……总不能任他解在这屋内罢。”
我好不容易停下的咳嗽,又不受控地咳起来。
二虎忙闭了嘴,只轻拍我的背。
终于缓下来,我抚了抚胸口:“你说得极是,但你老大我暂未适应,再适应适应便好。此事倒真是难办……”
我想了片刻,提议道:“不然将他移出去,置于柴棚里,柴棚虽不是个屋子,但有个顶棚,地方也大。此刻已炎夏,且又买了薄被,倒也不至于着凉。”
“好啊,这办法好。”
我与二虎一通忙活,将柴移过来,将那人移到柴棚。
终于安置好,回屋熄灯,我倒头便睡熟了。
天明后,我们收拾妥帖,看了眼依然昏迷不醒的人,将院门锁好,于路口分别。
今日学堂来了位新学子,此人五官平平,却趾高气扬。
或许是衣着不凡,家底殷实给的底气。
我未做关注,昨夜读的书简尚有几处不解,脑中还在思索其意该如何解。
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还是待此堂课后,问问夫子。
谁知,一堂课结束,那新学子缠着许倜然问这问那。
我见此,便作罢。
下学后,我回到家,二虎已在喂那人喝水,看那吃食未动的情形,应是未醒过。
吃过晚膳,二虎催我去往许倜然家,我想着早去早回,火速拿了灯笼便走。
夜晚,自许倜然家出来,我提着灯笼与他分别。
与后知后觉二虎的身量一般,我此刻才意识到,我如今看许倜然竟无需仰头了。
我心里默想:二虎应是比他高的,我确实将二虎养得不错,身量在男子中也算高了,体虽纤瘦,但孔武有力。
这么想着,我笑出声来。
许倜然温润的声音自我沉思中朦胧传来:“何事这般愉悦?”
我噙着笑意,抬眼看他微微翘起唇角的脸:“想到我与二虎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托夫子的福。”
许倜然也噙着一丝笑:“是你二人自身有福,快回罢,莫叫二虎等急了。”
我躬身作揖,踏上返程,照常在拐弯处与许倜然挥手。
回到二虎身边,我抱了下她,二虎在我松手后,懵懵地眨了眨眼:“老大,你怎么了?”
我看着她笑:“无事,想你了。”
二虎咧嘴笑,拉着我坐下:“老大,我方才写字也想你了,你来看我的字,是不是有长进了?”
我揉揉她的头:“写出笔锋了,确有长进。”
“夜深了,该睡了。”
二虎嘿嘿笑着,收好纸笔,熄灯上榻,紧挨着我:“老大,你也不要成亲了,与我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应道:“好,便与你相依为命一辈子。”
二虎嘿嘿笑着摸上我的手,勾上我的小指:“那你与我拉勾,我听狗剩说,拉了勾便是生死约定,神仙也解不了的。”
我紧了紧小指:“好,拉勾。”
二虎念念叨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在黑暗中看她发亮的眼眸,如星子般耀眼,不禁嘴角扬起:“一百年不许变。”
抚了抚她的手掌,笑道:“怎的总是笑得这般傻?叫我以为养了个小傻子。”
二虎又嘿嘿笑两声,揽上我的腰:“与老大在一起,便觉心里快活,叫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便只能笑了。”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睡吧。”
天微亮,我皱着眉醒来,被站在榻旁的人吓了一跳。
“你醒了,伤口应还未愈合,起来走动,不疼么?”我坐起身,闭了闭眼,睁眼看榻前的人。
“无碍,能忍受。”
那人嗓音低哑,还想说些什么。
二虎揉着眼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搂着我胳膊缩了缩:“哎哟!你这人一大早站这儿好吓人。”
那人嘴唇动了动,往后退了几步:“多谢你们救了我,此大恩谢英必报。”
二虎眨了眨眼:“你叫什么?”
谢英面无表情开口:“谢英。”
二虎顿时来了精神:“缘分啊!我老大叫孙豹,我叫孙二虎,你叫谢鹰,嘿,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再来个水里游的,就齐活了,你说是不是,老大?”
说着晃了晃我的胳膊,我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在下的英并非那天上飞的鹰。”
谢英淡淡纠正,嗓音沙哑:“在下姓谢,名卓,卓越的卓,字英,英杰的英,二位唤我谢英即可。”
“卓,英,意为出众,不凡,好名,好字。”我叹道。
“家中长辈寄予厚望。”谢英语调平平应道,嗓音更沙哑了几分。
“噢,原是这样,这是我老大,她叫孙豹,虎豹的豹,我叫孙二虎,虎豹的虎,你叫我二虎就好。”
说着,二虎舔舔唇,又道:“你若是也渴了,桌上有水,你先喝些。”
谢英闻言抱拳致谢,转身走至桌边倒水。
我与二虎赶忙穿衣裳,手忙脚乱穿好,抬眼看去,谢英未转身,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喝水。
我见状,心道:果然是富贵子,陋室内端着深褐色旧碗喝水,还能显出不俗气质。
二虎走到他身旁,喝了一大口水咽下,盯他看了一会儿,似是犹豫挣扎了下后问道:“谢英,你小解了没有?”
我刚洗了脸,水还没擦净,听到她这话,又咳起来。
二虎忙过来给我拍背,小声道:“老大,我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么?”
谢英也起身走至我们身旁,轻声道:“得罪。”
说着并指点在我的锁骨中心,我咳嗽就停下了。
我对谢英作揖:“多谢,还请谢兄见谅,我这弟弟未上过学,口无遮拦。”
“无妨,”谢英还礼,又看着二虎道,“我见你二人院中有茅房,夜半醒来已去过,不必挂怀。”
“那便好,”二虎看看我,摸摸鼻子,又看看谢英,慨叹道,“不然我打扫柴棚要麻烦许多。”
我差点又要咳嗽,轻抚了抚胸口,终是适应了二虎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肉眼可见谢英僵硬了些,我心道:还不如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