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非我
“患者心脏起跳……患者瞳孔收缩……”
一道光照进我的眼睛，我想闭上，可眼皮被扒着，生理泪水被刺激而滚落。
我心想：这就是流泪。
我脑袋里那道声音蹦了出来：啊啊啊那男的亲我了，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太油腻了，我觉得我脏了呜呜呜……
“瞳孔正常，心跳正常。”
“你好，可以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点了点头。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送到402病房吧。小刘记得定时观察记录。”
“好的，老师。”
我闭上眼缓解困乏，任他们动作。
等声音全部静下来后，我躺在病床上，开始打量周遭。
回到现代了，那赫连峥和兰芝是我的梦，还是我穿越了呢？
算了，想不通，不想了，喘口气都费劲。
看来是双人间的病房，另一张床好像暂时没病人，我想了想我的存款，应该是住不了几天这样的病房的。
我张了张嘴，觉得口干舌燥。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的手拿着纸杯出现在我面前，另一只手快速拆开吸管，置入水杯中，递到我嘴边：“喝吧，温的。”
我就着那双手吸了一口，味道有点点咸，应该是生理盐水，缓了口气：“谢谢。”
低沉嘶哑，不像是我的声音。
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开始了日常的吵闹：嘶……哑了，啧啧，这声音不好听，我不喜欢……
我无奈笑了笑，抬眼去看那手的主人，目似朗星，一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明明该是深情款款，面无表情垂眸望过来时，纤长睫毛遮瞳，显现出冷冽与俯视天下的孤傲感。
或许他这眼睛是少见的大型丹凤眼，我分不太清楚，姑且就当成桃花眼吧。有个剧里少年嬴政就是这样的眼睛，我这么想着，又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他周身更是看起来凛如霜雪，尤其是微微下抿的偏薄唇，显得不近人情。
我愣了愣，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他看我不说话，轻咳了声：“不必客气。”
忽然弯腰靠近我，压低了声音：“你需牢记，意识再入混沌，命劫破局的时机即至，一切有迹可循，需你自悟贯通，本……我仅能助你。”
我脑袋里另一道声音：这人看起来好眼熟，我在哪见过这么帅的男人？他在说什么，怎么神神叨叨的？长这么帅，神神叨叨，可惜了……
我心想：到底怎么做到这么活泼的？
面前这人说的话倒是让我心神大震，命劫……
我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我肋骨剧痛无比。
“静心。”
清冷的声音伴着丝丝凉意的指触传来，我的咳嗽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那点在我眉心的并指，又看向并指的主人：“你是谁？”
“你会记起来的，待你……”说着，那并指收回，上抬摸上了我的头，好像是捻了捻我的头发，“若是有些记忆令你不悦……”
他顿了顿，我想让他把手拿开，却见他眼里溢出忧伤，一闪而过，快到让我以为看错了。
“就结封眠印，我教过你。”
话音落，人就不见了。
我眨了眨眼，这有点违背唯物主义了吧。
脑袋里声音又一次炸起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有鬼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不得他神神叨叨的，他是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麻了，我人真的被吵麻了，自从我25岁那年身体爆了红灯，这声音如影随形，每天吵得我不得安宁。
那声音还在尖叫，像是坐过山车俯冲下来胆子不大的游客，喉鸣阵阵，炸在耳边只会让我耳鸣，但现在炸在我脑子里，我怀疑我要脑震荡了。
停，我用主人格压制，受不了了，开始尝试颅内沟通。
别管他是不是鬼，至少他没有恶意，就算有，恶意也没这波尖叫伤害大。再叫下去，就真要见到鬼了。
好吧好吧，那他说的什么意思啊，什么混沌，什么时机的。
嗯……我想想……
他应该是说，再眼前一黑，看到那些不可思议的场景，就是破局的时机到了。
自悟应该说的是悟性；贯通，或许是把那些零零碎碎串起来，找到事情发生的本源。
厉害，不愧是我，嘻嘻。
哄好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更颓更废了。
虚无力地用了三分钟，我终于颤颤巍巍坐起身，病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宋潇，饿了吧？这是你的午餐。”
我虚弱低声开口：“请问，我需要支付多少钱，包括这顿饭？”
“你不用管费用的问题，你的情况特殊，病例罕见，我老师已经帮你申请了医院救助基金，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都由基金承担。我姓刘，你有事，按这个铃叫我。”
“……谢谢，刘护士。”
我听她说完，心想：人之将死，竟还能不劳而获。
“我不是护士，我是实习医生。按常理来说，确实该护士照看你，但根据你的病例情况，吴老师担任你的主治医生，我是他的博士生，负责你的日常住院情况。”
她戴一副金边细框眼镜，显得斯文干练，御姐型偏冷淡的长相，却温和有礼，微微笑着向我解释。
“好的，谢谢你，刘医生。”
“不客气，有什么需要，按铃叫我就可以。”
“好。”
没明白情况特殊具体指什么，我懒得多问。
病例罕见是真的，毕竟早就应该死了，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确实是个奇迹。
25岁之前仅是体弱，25岁的某天开始，心脏造影，身体各处血液不畅，突然就爆了红灯，比路口的灯亮，比相亲节目上的灯闪。
这近三年，我的头脑昏昏沉沉，不知时间几何，总觉得要不了多久，我就撒手人寰，能真正见识一下，人死亡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苟活至今，随着三个月前开始，越来越清晰可见的梦境，我心中的哲学难题越来越深刻：我到底是谁？
今天那人，在我眼前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终于确定了：我非我。
护士已经出去了，我愣愣地盯着饭菜发呆。
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催促我：吃饭啦，干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免费的，不吃白不吃哦~
说得对，有什么事，先吃饭再说。
我笑笑，拿起筷子开始享用这免费的午餐。
午后，我靠在窗边看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住的这间病房恰好这时能洒下阳光，我晒得暖洋洋地，开始思考我那所谓的命劫要如何破局。
有迹可循，自悟贯通……
贯通，本源……
那些脸都在朝我说话，而我非我，那“我是谁”就是一切的本源吗？
迄今，梦里的“我”，有两个名字，却不知道是哪些字，这些只能以后才知道了。
脑袋里那道声音表示不赞同：名字有什么重要的？这些有可能都不是我，也有可能都是我呢？
我在心里反驳：名字即代号，加上生辰，就代表了一个人的一生，怎么能不重要呢？古代除了名，还有字。
都非我，都是我……
我喃喃着这句话：“都非我，都是我……”
直觉告诉我，这句话大概率与命劫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