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灭不破
夜晚来临，我想这次入梦，有可能就是再入混沌了。
可一夜过去，我无梦，也无睡意。
失眠了啊，淦！
都怪那个帅鬼！不对，帅个大头鬼！
啊啊啊啊啊啊——
好吧，脑袋里又开始吵了，我揉着太阳穴，看日出东方，金灿灿，充满了希望。
推门声音响起，我循声扭头，看到走进来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身后跟着刘医生，还有几个年轻人，他走到我床前，进行常规检查。
一番操作后，开始抽点那几个年轻人。
这沉默，这威压，真窒息啊，让我想起了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脑袋里那声音戏精上身，我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头痛？”那医生停下来，从刘医生手里拿过病历仔细翻看，“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位头发有点秃，长相周正，身材匀称，眼角嘴角有了皱纹，目测至少40岁以上的医生应该就是刘医生所说的吴老师了。
我心里这么一边寻思着，一边回答他：“有点痛，昨晚没睡着，其他跟我平常差不多。”
吴医生长呼一口气：“没睡着……嗯……”扭头把病历给刘医生，他指着本子，“小刘，这个药先停了，注意观察心率，每两个小时记录一次。”
“好的，老师。”
呼呼啦啦一群人离开了，我脑袋里的声音也安静了。
和着这静谧，我身心平和下来，伴着疼痛，上下眼睑亲密接触，意识飘远。
再睁眼，一片黑暗，像是无风无声的绝对领域，从头到脚都陷在浓郁的黑色里。
平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会螺旋尖叫的声音似乎不存在了。
我顿觉惶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抱着胳膊胡乱捋捋，开始给自己洗脑：淡定，淡定，未知是恐惧的根源，大不了一死。
刚平复下来怦怦的心跳，我就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音吓得心一动不动，再也不跳了。
“看，它死了。”
“打它，快打它，姊姊，我害怕。”
“这怎么养得活哦，我可是种什么死什么，人称灭绝小能手。”
“渡夭”层层叠叠，不同声音，不同情绪，唤这个名字。
“求你，救救他。”
“这灯要幻形了。”
“别胡说，有姐姐在，你就能活。”
“你必须死！如果没有你，他就不会移情别恋！”
“把他围起来，对，就这样打，拿刀来。”
“生了！母子平安。”
“求我，便让你活。”
“哈哈，快看，他没死。”
“请佑我儿步步高升，岁岁平安。”
“太好了，你还活着！”
“出世了！”
“你还有一线生机，本座……我的心头血会护着你。”
“打，给我把这家伙往死里打！”
“你想要什么，姊姊都给你取来，别闭眼，我很快便回。”
“夫人，是个女娃，哭声嘹亮，十分康健。”
“长得这么丑，还活着做甚？”
“不如我意，砍了你！”
“小乞丐，本王的东西你也敢偷，嫌命长了吧！”
“璇辞”
“说，想不想活？”
“你要吃我？那也要看吞不吞得下！”
“哪里来的妖怪，长成这副丑陋模样，木木愣愣，把他丢去魔窟，自生自灭吧。”
“兰芝”
“好漂亮的灯！”
“患者出现休克，瞳孔扩散……”
“阿玥”
“放下武器。”
“别怕，本……我不会让你死。”
“瑾韵”
“哟~好美的姑娘，在我这院里定能如鱼得水，活得多姿多彩~”
“这炸弹绑在你身上，到时候炸起来，好看极了。”
“这是你的原身，我已修复。”
“不聚合？何故如此？”
……
我的意识混混沌沌，那些繁乱无章的声音巨浪般袭来，使我蜷缩成熟透了的虾状，在这无边黑暗中滚来滚去，也没能缓解半分撕裂般的疼痛。
当我最后一口气息即将湮灭时，清亮如神的声音响起，扫平阴霾：“你有一命劫，若安然度过，则道心大成，情丝亦生；若败，则心魂俱陨。切记：堪破堪破，不灭不破。”
一切声响都停了，我猛吸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像是死去了，此刻又活了过来。
堪破堪破，不灭不破……
四肢百骸，连同五脏六腑似乎是灌进了风，慢慢散出金辉。我坐起身打量自己周身，脑海里多了些记忆轮廓，不太清晰。
不灭不破……
我喃喃自语，身体不由自主盘腿结印，手势快得我自己都看不清楚，似有金光散入黑暗，消失不见。
结印停下时，我的左手并两指指向上方虚空，金光成圆，团在我的指尖，我的右手并两指指向我的心脏。
那团金光，缓缓流向我的心侧指尖。
我忍不住心想：难道是喂我水的那男人并两指点在我眉心，给了我手势灵感？
金光消失的一瞬，我左右手同时动了，手势未改，右手指向前方虚空，左手点在右手脉搏处。
斑斓亮光瞬时刺破黑暗，我低头看去，那亮光包裹着贝壳样的硬物，从我心脏处缓缓飘出，浮于我的正前方。
这东西是什么？
我放下双手，静静看着那“大贝壳”。
那贝壳似乎不甘心就此脱离我的体内，向我袭来，我周身突现的金光更快一步，卷着无边黑暗凝结，击碎了贝壳，登时空间由黑暗变成纯白。
疼痛席卷而来，比往常更让我痛不欲生，我忽然喷出一口血。
贝壳的亮光渐渐黯淡，碎裂后缓缓消失。
我吐出的那口血，竟泛着黑气，那黑气在随着金光缓缓消散。
“嚯，好大一口血！看样子，身中剧毒啦！”
甜亮的少年音，让我的意识清明了一些。
我循着声音望去，是一道黑色的人影，周身裹着血一样的红色。听声音是个女人，人影看不真切，模样无从分辨。
声音虽不同于往常，这措辞语气，我已经十分熟悉。
“是你。”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你在我脑子里吵了快三年。”
“哈哈，”那人影干笑两声，“我还以为我们是同一个人呢，我是主人格，你是副人格，这也太玄幻啦！”
我心想：我才是主人格。
我太疲惫，闭了眼准备缓缓精神，气氛一时陷入安静。
“渡夭！你谁都能渡，为何不渡我？！”
我闻言睁开双眼，未完全消散的黑气上方聚拢了一个黑色人影，气势汹汹地对着我。
即使看不清面容，他的悲愤依然扑面而来。
“你说的名字怎么写？”我勉力开口。
“哈！九百年了，你竟还没有恢复！”
“未足九百年，尚有一月。”玄衣黑发的男人浮现在我身侧。
“哇！你又大变活人！”我的副人格围着那男人一边打转，一边感叹，“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鬼？上次我就想说了，你这身古代衣服还挺好看……”
“昊枼！”黑气上方那人影咬牙切齿，“你又坏我的事！”
“聒噪。”
那男人微抬手，黑气裹着人影一瞬间消散了。
“哇——好帅好帅！我三百六十度托马斯旋转夸你，放眼世界全球，大帅哥里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副人格欢呼雀跃，我见状忍不住笑出声：“看来我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这话我说不出口。”
“你们本就不同。”
昊枼右手微动，我就被一股力量温柔托举着站起身，那股力量环在我周身，似乎是防我跌倒。
副人格也被拉扯着向我靠拢过来，停在我的手边，那血一样的红裹着她没入我心。
昊枼并指点在我眉心：“日后你们想要知晓名字如何写，只需心中默念即可。”
说罢收回了手。
“谢谢。”
我按他说的默念了已听过的几个名字，脑海里确实能浮现相应的字：“你是昊枼？”
“是。”
“进我心脏的是谁？”
“珃。”
“哦吼~我的名字还挺好听~”珃再次欢呼。
我一时耳鸣了，皱了皱眉，本想覆上耳朵，手费力动了两下，抬不起来。
看来那快出残影的结印消耗得不止我的精神，还有体力。
昊枼双手并指各点在我两侧的太阳穴：“放空，此刻起，无一丝杂念。汝心如明镜，见生悟命。”
丝丝凉凉的薄雾从太阳穴进入我的体内。
我缓缓闭了眼，意识半明半沌。
堪破堪破，不灭不破……
心如明镜，见生悟命……
一会清明压过混沌，一会混沌压过清明，反反复复，碎裂又聚拢，聚拢又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