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儒生，腐儒
二者之言，让公堂上隐隐有着站队的迹象。
一面支持贾元良，府库拨款修筑屋棚将良民引渡下山。大军开拔上山一劳永逸。
而另一派则是支持晋靳，选择向虎牢山妥协，上书朝廷收回成命，以和为贵。
二者相持不下，隐隐约约有着谈崩的迹象。
贾刺史，兑州府库并不是你一家私库，何苦拿朝廷的钱，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虎牢山虽说流寇居多，但却并没有做什么有伤天和的事，除了偶尔的下山打个秋风外，似乎也没有做过多少危害府衙之事，有何苦用兑州儿郎的性命去讨伐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
晋靳据理力争，在他看来，兑州虽然富庶，但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场战争下来，无论是田粮的损失，还是府库的支出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战后安置的灾民又是一笔天文数字。
兑州之兵卒多以孱弱，以现有之兵强攻山之豪勇。那些整天与山林野兽打交道的狠人。
在晋靳看来，他不是不想打，而是有着贺玄凉的前车之鉴，而变得畏手畏脚。
如今有着更好的路摆在他们面前，约束虎牢山，或许比灭掉虎牢山更为显得可靠些。
哈！贾元良似乎被气笑了。钱不花出去保平安，难道还要留在家中被那些土匪打秋风？
腐儒！当真是个腐儒！贾元良破口大骂。
够了够了！此时事态已经发展的难以控制，贺玄凉站了出来维持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
我说句公道话，贾刺史所言并无道理，但晋大夫所言也是一件极为棘手之事。
不过眼下把诸位召集而来，不单单是为了打仗而打。更多的是为了兑州的安定而去打。
所以，主和之事就无需再提了。
他此言，也是作为兑州话事人对待此事的态度。
哼，臭书生。苏鼎山心里暗暗自骂，当然与他有着同样心理的还有坐在他手畔的郭子亮。
他本就想靠着这次的剿匪，为自己即将上升的道路添砖加瓦。若是不打了，那他铺垫的这些岂不是无用功？
所以在贺玄凉说完后，他也是紧接着站了出来，言外有着讥讽晋靳的意思。
晋大夫此言莫过于太荒谬了。若是真的照您所说，那虎牢山下山打秋风的草寇也是庆民？莫非剿匪之时刀剑无眼还要对其手下留情不成？
郭子亮的一番话，倒也说到了不少激进派的心里，纷纷跳出来指责起了晋靳。
一时间，晋靳千夫所指。在这公堂之上，原本平衡的天平隐隐有着倾斜的迹象。
山之流寇，无视国之礼法，罪不可诛。但山上百姓却并未做何伤天害理之事莫是连他们也要因为他人罪过而降罚。过上流离失所的生活？
依小侯爷所言，莫不是天下挡了您道的百姓，都是所谓的该杀之人？
晋靳站在人之大义的顶点，斥责起了郭子亮。原本倾斜的天平似乎在这一刻被他扭转了回来。
就当其沾沾自喜的同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自堂外传出。
住口！满口信口雌黄，莫不是跪的久了，连脊梁都没了？那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或许旁人不知，但坐在堂内的苏鼎山却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望向屋外。
是谁？是谁敢咆哮公堂？晋靳也有些愤怒，自他为官九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骂他。
我！一道佝偻的身影自屋外被苏孝仁搀扶了进来，目光环视公堂，浑浊的虎目在这一刻似乎能穿透这些人的内心直击灵魂。
外界传言，兑州府府衙治中，是一位庸馈的腐儒。
有孔孟之才情，却固步自封，虽体恤百姓，清正廉洁。但思想迂腐，头发长，见识短。
原本老朽还在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又有如此恶的评估。
如此两极分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晋大夫的名号不单单响彻西北大泽，隔着老远在濉河，那也是如雷贯耳啊。
苏慎的眼眸深邃，自修呼吸法而来，他的身体逐渐步入正轨，原本老态龙钟之姿似乎也得到了不小的缓解，就连意识也变得清醒了不少。
如今的他骂人，倒像是菜市场门口吵架的大爷大妈，非要整个你死我活出来。
太爷爷，苏鼎山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一时间整个公堂的官家齐齐起身迎接这位老侯爷。
苏鼎山虽不知自己的爹和太爷爷为何会出现在此，想来也是贺玄凉的主意。
当然这也确实是贺玄凉信件之中所提到的事，他本意是想将苏孝仁请来，谁能想到这老爷子跨越千山万水的居然来到了这里。
贺玄凉急忙起身让座，将苏慎请上了主位。
还没等苏慎坐稳，晋靳便站出来开始作妖了。
下官兑州左治中从事史晋靳，见过永安侯。下官有件事想询问侯爷，吾所做一切事，皆是为了百姓安定，不知侯爷为何如此折辱下官？
心有不甘，口中更是毫不避讳。似乎他的眼中这就是直谏的清廉之举。不畏强权。
主和？安置樵民？那我可问你，你家中可有家人？苏慎坐在主位上，像是一只来自深渊的猛虎一般，死死的盯着晋靳。
下官家中老母尚在，妻儿老小家仆一共十三人。不知这事与侯爷折辱我有何干系？晋靳有些不解，开口反驳道。
那我可问你，你屋舍旁院若有恶户，有着辱你妻子，欺你老母之意，你会怎办？苏慎没有动怒继续开口道。
毕竟是意，并未实施，报官也未曾是办法，如有条件下官会搬离此处，避免无妄之灾。虽说不解，但晋靳还是开口回应道。
那就好，你都知恶户有意伤你，你会选择不与他继续待在一起。那山上的樵民亦不知？
人性本恶，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有利可图，他们又会居住山中，与虎谋皮。
这不还是这些所谓流寇的帮凶？你作为身外人，都知此事该如何处理，那些身处在此的百姓又岂会不知？苏慎的话点醒在场每一个人。
是啊，若是这些山民真的与山匪毫无关系，那又为何在关隘处处阻挠。一切的一切无关两个字。
利益！
看着眼前如同狮虎的苏慎，晋靳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所以说，我说你是腐儒。只会注重眼前的利益，鼠目寸光。
苏慎一拍茶盏，晋靳的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他属于那种有理行天下之人，苏慎所说的每一句话字字戳心。使得他彻底的没有任何话可以说出口。
孝仁！苏慎微微身子往后一仰。苏孝仁心领神会。
唰！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抽出。此乃先帝赐我苏家尚方宝剑，有着监察百官之责，兑州左治中从事史晋靳，鼠目寸光，为官修养不足。所言之事有违国体。
着，卸掉其顶戴花翎，留守备用。上书朝廷与圣上斟酌。
当当当，几个身披黑甲的玄铁卫从屋外冲了进来，将地上的晋靳死死钳住，拉出了大堂。
一时间，死一般的沉寂。没人能够想象的到面前这尊老侯爷究竟接下来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