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

    寿宴，在一阵阵爆竹声中开始。

    侯府厨房内，足足支起了十几只灶台，厨师们的大勺都快抡出残影。

    寿宴办的太大，以至于这些厨子根本不够用。

    在侯府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请的都是一些有名的大厨。

    而在侯府外的街道上，苏慎也是表明了要摆三天的流水席，更是请了城内不少的厨子，在外支灶台，虽说吃的不比侯府内。但对于这些还在苦于生计，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荤腥的平民百姓而言，这就是最好的饭菜。

    而在侯府内，苏慎罕见的换上了蟒袍，一身威武，并没有因为他佝偻的身躯而减弱，反而有一种英雄迟暮，但不失英雄气的霸气。

    玄爷爷，您少喝点酒，苏文远夺去了苏慎手中的酒杯。

    而此时的苏慎，也因为多贪了几杯，而变得目色微醺，不过在他干瘪的脸上，却根本无法见到任何酒色上脸的红晕。

    酒香弥漫，仿佛就像是仙酿开了口，汩汩清酒荡入凡尘。

    歌声起，舞姬现，款款丝带韵入眼帘。

    教坊司的歌女！若说寿宴何为重头戏，这教坊司的歌女绝对是为重头彩。

    伫倚危楼风细细……对酒当歌……为伊消得人憔悴。

    琵琶轻语，琴瑟和鸣。翥凤翔鸾，一曲终了。

    这些歌姬，美得各异，似身姿婀娜，似举止婉约。若说最为出彩的便是那领舞的少女。

    领头的歌女，怀抱琵琶，肤若凝脂，舞姿轻曼，妆容被打点的十分融洽，一颦一笑之间皆勾起无数人的遐想。

    在其曲毕的最后一刻，竟真有蝴蝶萦绕手畔，香风阵阵引人无不驻眼观看。

    柳学士的蝶恋花，在少女的琵琶与舞姿中被生生的表现出来。

    蝶与花，本是相生之物，却爱而不得。

    郭子亮看痴了，这女子！这女子！女子转头看向郭子亮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明了了。

    而坐在郭子亮身旁的郭子雅，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哥哥。一个眼神似乎是在示意这是苏慎的寿宴，这才堪堪安抚住了躁动的郭子亮。

    而这一切也被坐在高位的苏慎看在眼里。

    说实话，他还没工夫去寻这对兄妹二人的麻烦，昨日会宾结束，他可是亲自去看了玉观音，一如既往的失望。哪里有仙缘，不过是郭淮那个贪财的种，见这美玉做工精细打的传家的算盘罢了。

    也就是郭家的这群糊涂子孙，一直把这东西当成了个宝。

    不过眼下，郭子亮有着如此冲动，不像是一个侯爷该有的样子，看样子其与这小美娘，倒是有一段前情。

    少女怀抱琵琶款款行礼，似乎是在人群中与郭子亮对上了眼，不过又在电光火石间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其相视一般。

    此曲名为蝶恋花，爷爷，孙儿长年长在塞外，不得亲近您老。此曲虽说诉说爱情，但您与孙儿的亲情同样也是孙儿难以割舍的。

    苏孝仁就像是个孝子贤孙一样，两眼之间充满泪光。

    苏慎捂着头，似乎对这个出糗的孙子难以言语。也不知是谁教这半字不识一个的丘八说出如此肉麻的话。

    还割舍，若是真的难以割舍，你小子就不会在祖祠，求你爹把我带走了。

    不过虽说脸上挂不住，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言语上还是要护着的。

    你也老了，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说来你我爷孙也有许多年没见了，人老了，膝下无人坐盼，倒也生的几分荒凉。

    老夫会向圣上请旨，将你边塞的官职放掉，回濉河，跟老夫颐养天年吧。

    当然，边塞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无论将帅，整天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戎狄破关，必定屠城。谁也不能确保自己一生风调雨顺。

    老了都怕死，苏孝仁同样也怕死，他还没有袭承爵位，可不想像他爹一样草草的死在了边塞。

    似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苏孝仁也不再多说什么，擦去眼角的泪，像是孝子贤孙一般，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自己席位。

    面前的众歌姬也是要退场，换下一场曲目的舞衣妆容。

    你！你可有名字？多大了？家是哪里的？看着即将退场的女子，苏慎的八卦之魂又燃了起来。一套三连问，不仅问住了少女，也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郭子亮更是眉眼一簇。

    苏慎的目光看向自己，少女心头一颤，但却也如实作答。

    小女吕氏，单名囡茵。如今刚过十八岁，兑州束河人。罪父为原束河知州吕峰。因河谷案抄没了家产，罪父问斩，男丁发配，妻女充入教坊司。至今也有四个年头了。

    虽说是苦难，但在吕囡茵的口中却显得格外的稀疏平常。

    这种苦，无论何时，以任何方式提起，都是对心理的又一次创伤。

    教坊司是官妓，都是一些犯事的名门望族，士绅功勋的家眷。这些人生前无论好坏，或许你是被冤枉的，但在圣裁面前，没人会帮你平反你的冤案。你的妻女世代都是奴籍。

    毕竟你生前的好，同样也是恩惠到了你的家人。他们并没有选择制止，而是放任了你的一次次做大。享受着你权利带来的好处。那么他们在你落难之后，同样也要为你的罪过而买单。

    果然是束河人，以郭子亮如此动静，想来二人绝对不会只是认识这般简单。

    嗯，苏慎颔首。

    下去吧，准备准备，老头子我点个曲，还是柳学士的雨霖铃吧。

    这首词，在经过曲目的改编，同样也是爱而不得。

    苏慎虽说没文化，但这个年纪却已经是人精，他看出来郭子亮的心，也是故意用这个由头去整治他一下罢了。

    是！吕囡茵行礼，领着随舞怯身退去。

    席下，苏孝仁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随即将自己的儿子拉到了身旁小声嘀咕道。

    儿啊，你说老爷子是不是动了心了？你看老爷子看向那女子的目光，就像是失了神一般。

    苏孝仁的这一句话，可把苏鼎山雷的不行。

    爹！你在说些什么话，太爷爷他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能去想那些男欢女爱之事。他老人家不过是欣赏美罢了。您可莫要胡说，要是传到了老爷子耳朵里，你在内城还没待几天，恐怕又要被他赶回边塞了。

    苏鼎山急忙好言相劝。

    哎？大哥我看未必，凑在一旁偷听的苏鼎海打断了苏鼎山说道。

    爹，您看啊，太爷爷虽说年龄大了，毕竟也是个男人。

    男人嘛，咱们都懂，一生不就是为那些而活着的嘛，我看太爷爷看着女子的目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再加上，若太爷爷这身子板，那还能扛住这些造，这女子开苞最是留不住。

    想来既让老爷子舒舒服服的走了，咱们家又得到了恩惠。何乐而不为呢，不如成全老爷子。

    苏鼎海的话让苏孝仁茅塞顿开。但却惹怒了一旁的苏鼎山，在他看来，若老爷子真当因这件事走了，传出去那可是整个苏家的笑柄。

    老三，休得胡说。正当苏鼎山想要呵斥苏鼎海时，却被苏孝仁拦住。

    小三说的在理，这件事我拍板了，有什么事我担着。老大你就不要掺和了。苏孝仁一语定乾坤。将苏鼎山赶到了一旁。与苏鼎海聊起了细节。

    爵位，他太想得到了，以至于如今已经做到了被猪油蒙了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