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房
她抬起头，脸颊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你先起来吧。”五哥最见不得女孩子流眼泪，连连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他心肠软，这段时间小燕子还教导我们对下人不要太苛刻，我懂她初心为好，但五哥一些关切的行为总给人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不知道小燕子未来会不会难受。
“你是哪个宫的？还是花房的宫女？”我问。
“奴婢，奴婢，请五阿哥和公主恕罪！”翠儿支吾了半天，她不答话，反而跪下来磕头。
我和青衿对视，青衿喝道：“公主问你话呢，你答就是了，这里没有洪水猛兽，你毋须在这动不动请罪。”
翠儿身子颤了一下，哆嗦着说：“奴婢，奴婢，奴婢，公公让奴婢把这些花都搬进去，奴婢昨儿手已经伤了，实在搬不动这花······”
见我和五哥没开口，她战战兢兢地起来：“奴婢这就搬，奴婢这就搬，还请主子们不要告诉公公。”
“你为何这么怕呢？”五哥叹息一声，“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不肯言语。
我打量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终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的脸庞轮廓很像一个人，我试图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花房这么多盆花，掌事的让你一个弱女子全都搬进去？简直是欺人太甚！谁是掌事的，我要找他算账！”那厢五哥义愤填膺地道。
“不要啊，公公会打死奴婢的。”她又双叒叕跪下。
此举激起了五哥的侠义感，他誓要审问那个掌事太监：“宫中有规矩，不得随意凌辱宫人。一个掌事的都这么嚣张跋扈，可见其平日有多猖狂，你放心，我定要给你讨一个公道！”
翠儿险些哭出来，一旁的青衿：“你还是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五阿哥和公主自有定夺。”
“奴婢，奴婢原是坤宁宫的粗等宫女，鲜少能见到主子。谁知有一次替他人进内室服侍皇后娘娘，惹得皇后娘娘和容嬷嬷不满，把我打发到了这最偏的花房做事。在哪里做事奴婢毫无怨言，但自打奴婢来到花房之后，被公公动辄打骂，前几日下雨，他命奴婢立即搬花，不得耽搁，奴婢的指头都被雨水泡肿了，可他还是没有放过奴婢！奴婢着实委屈，所以在这伤心了一会儿，惊扰了公主和五阿哥，奴婢罪——”翠儿抽抽嗒嗒地回答，眼见她要再次跪下，我让青衿上前拦住他。
“竟有这样仗势欺人的老奴才，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简直该死！永宁，我们找他去！”五哥双眼燃着怒火，拳头紧握，发出硌嗒硌嗒的声音。
“且慢，先搞清楚事情缘由再说。”我制止他，缓缓道。
五哥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掌事太监应当不是没来由地羞辱她，想必是受人所托，这个命他使劲折磨翠儿的人——”我顿了顿，“我猜是皇额娘。”
我终于想起她长得像谁了，她是皇额娘的梦魇，皇额娘恨极了她，以至于对一个眉眼和她只有三分像的宫女下手。
我不无怜惜地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要怪就怪你生了这张脸吧。”
生了一张同孝贤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
“皇额娘的心是铁做的吗？上到格格，下到宫女，无人不屈服于她的恶毒之下！”五哥一听到皇额娘就气昏了头，联想起小燕子所受的委屈，他更为愤怒。
“恐怕我们帮她敲打那个掌事太监治标不治本。”我蹙着眉思忖，突然灵光一闪，“不如找一个更为牢靠的方法，把她从花房调走。”
“总不能再调回坤宁宫吧，这不是羊入虎口吗？”五哥情急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我已经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继室和原配子女必然争斗是历史上不变的道理，遑论皇家呢？她们愿意斗就斗去吧，正好分散分散皇额娘的注意力，我与青衿耳语：“青衿，你去跟固伦公主说，我明儿请她帮我挑几盆茉莉。你去之前先和她的宫女交谈一会儿，主要提及花房的人对茉莉花的养护不上心，还随意打骂她们，还说要毁了这些茉莉花。”
孝贤皇后生前最喜欢茉莉花，为表对亡母的思念之情，三姐在寿康宫种了一大片茉莉，她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代替她额娘入住中宫的人尝试抹去她生母的痕迹呢？
回去的路上，五哥问我：“永宁，你为什么拦着我教训花房掌事呢？不管他是不是皇额娘的手下，敲打一番岂不是更有效？”
“一个皇子为一个素未相识的宫女打抱不平，放在民间话本里是一段佳话，放在宫里就是流言蜚语的开端。到时候你的正义、你的公正都会被曲解为男女之间那些事，对你的名声、愉额娘的名声、你在朝堂上的声望都有影响。如今永和宫和漱芳斋走得近，还有咱们的计划，我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我坦然自若，“三姐与你不同，她和现在的皇额娘不对付是阖宫上下公开的秘密，皇阿玛对孝贤皇后有愧，对三姐格外包容，所以三姐对付皇额娘只要冠上&39;替孝贤皇后打抱不平&39;的名号都可以被原谅，不会落人口舌。”
“你又怎么断定她一定会施之援手呢？”五哥追问。
“三姐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能让皇额娘吃瘪的事。一张孝贤皇后的脸，一片茉莉，足以让她理所应当地发泄自己的怒火。”我兀自笑道。
还有一个就是我的私心，所谓枪打出头鸟，对于这些纷争，我还是想明哲保身，不愿在别人面前表明任何态度。
毕竟什么事都会变的，不是吗？
五哥目瞪口呆：“永宁，你真的变了，我从未想过你有如此缜密的头脑和见解。”
废话，我与人伏低做小的时候，你早已是皇阿玛极为宠爱的儿子了，我做事必然要畏手畏脚，有自己的考量。
回到永和宫，我茶水还没喝上，就听小桂子进来传话。
“五阿哥，永宁公主，漱芳斋那边递来了信，皇上要打还珠格格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