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争吵
“我不要。”我恢复冷漠的姿态。
好险，差一点就同意了。
“啊？”尔泰懵了。
“你们愿意帮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牵扯我？”我莫名有些烦躁，控制不住情绪。我厌恶起被操纵的一切，连尔泰的脸都变得面目可憎了很多。
“我以为······”
“什么都是你以为！”我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问他，“凭什么你替我做决定呢？”
“我没有替你做决定。”他被我突如其来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
他依然好脾气地想和我解释，这让我怀有一丝愧疚，抛开别的关系，我们曾是宫里少数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我希望你和我们是一国的，不要再刻意地画一条线把自己封闭起来。”
“你懂什么！”我气恼地说。
朋友朋友，又是朋友，我还要为这个词纠结多久！我的生活本是循规蹈矩的，这段时间为他们破了多少次戒，最可怕的是，我潜意识里并不反感，甚至让我对明天满含期待。
我一定疯了！我气鼓鼓地看着尔泰，转身离去。
“永宁！永宁！”五哥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大声喊我，我心烦意乱，加快脚下步子。
在我不知道的视角里，他们说。
“怎么了，你们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永琪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个不太敏感的人，对于永宁这个后来的妹妹总是束手无策。
印象里，永宁不是一个希望引人注目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即使这个脾气并非冲他。
“我早就把小燕子和紫薇的事告诉她了，我想让她加入我们，显而易见，她把我拒绝了。”尔泰眸色黯淡。
“你可真是糊涂啊！”永琪义正严辞地道，“我那个妹妹最为小心谨慎，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她怎么能接受呢？”
“难道你没有发现永宁和小燕子很像吗？”尔泰轻轻摇头，否认他的观点，“我以为，她会是最懂小燕子，最懂我们的人，也是宫里现在能帮我们的人。”
永琪闻言笑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呢，永宁是我妹妹，我还能不了解她吗？”他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她七岁就交给我额娘抚养，却和我这个哥哥都不亲，她又怎么会亲近小燕子呢？”
“不，她很开朗，有自己的想法，善良、正义，有侠义精神，而且她比小燕子要知世故，她是一个知世故而不世俗的女孩。”尔泰叹道，不予多言。
金花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场绚烂的烟花过后，爱情的烟火在他心底燃烧。
额娘又一次来到了我的梦里。
她穿着一袭红底栾金的旗装，朱钗环绕掩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她坐在梳妆镜前，端详自己逐渐衰老的容颜，悲从心起，一时情急下，不住咳嗽，那血落在绢帕上，开成一朵妖艳的梅花。
“宁儿，你怨额娘吗？”她抚上我的脸庞，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在梦里真切感受到额娘的触碰。她的手掌不复从前细嫩，就像她眼角多了细纹，可我仍泪流满面。
我该怨恨她吗？她给了我生命，她对我和三哥一视同仁，她知道我怕雷声，拥着我睡觉，她在临终前恳求皇阿玛待我好一点，她不希望连累我。
“有我这样的额娘，你一定生活得很辛苦吧。”她的唇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宁儿，从小你就是个敏感的孩子。你一定都不记得，以往你皇阿玛一来，那么小的孩子，回话滴水不漏，难怪皇上说，永璋要有你的心智，怎会落得后来的下场。”
“是我傻，是我天真，我已经坐到贵妃这个位置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受人蛊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皇上厌弃了我。帝王的猜忌心何其严重，我说了很多遍的我没有，他不会再信我了。”
“我从来没有怨你。”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她的寝殿内响起。
“但是，额娘，我好累啊。”我哽咽道，“我怕别人寻我的过错，我怕管闲事没人替我撑腰，我怕愉妃对我持有怨怼，我怕五哥知道往事后心怀芥蒂，我习惯性地审视别人，我怕别人对我好是别有用心，但是别人对我不好，我又会在心里琢磨。我总想把话说得再漂亮一点，我害怕出风头所以笃信中庸之道，结果我是活得最累的人。”
娇纵的人，他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大大咧咧的人，他们直接无视别人的想法，只有我活在他人的眼光中。
“傻孩子。”我很久没有感受到额娘的慈爱，我舍不得离开这个梦。
“向前看，做你真正喜欢做的事，成为真正的永宁。”我与额娘相对，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两个脸上挂满了泪痕。
我抹了一把脸，郑重地问：“额娘，我就问你一句话，当年你是不是真的很冤枉？”
“额娘向你发誓，额娘绝对不是恶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
“我相信！”我想抓住她的手，犹如在七岁那年抓住一只悲鸣的蝉，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额娘，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宁儿，额娘只希望你快乐。”
“额娘，你别走！你别走！”
这个梦戛然而止，我躺在床上，发现我的被子已然湿透。
我真的拥有快乐的权利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再没有见到福尔泰。偶尔在永和宫和五哥一起用膳，五哥频频叹气，我当没听见他的暗示，赌气加了好几顿焖肉。
小燕子倒是不受影响，照例扯着嗓子来找我玩，我脑袋很混乱，遂让青衿告诉她我不舒服，她急得不行，非拉着青衿去常太医那抓药。
热忱的小燕子真的很难让人硬起心肠。
我沉寂已久的心呢，它已经动摇了。
仲夏时节，大雨如倒川，一泻如注。靠在窗牗旁，能听见雨打芭蕉，噼里啪啦的声响毫不间断。屋内罕见地生了些炉火驱散寒湿，我端坐着发呆，悠心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笑嘻嘻地喊。
“公主，福二爷在门口候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