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提点
不知道小燕子想到了什么鬼主意，临走前她脚下生风，恨不得冲出去，总之她一惊一乍惯了，我没有在意。
日子渐渐消停了几天，我听闻小燕子被皇阿玛勒令上书房研习国学，估计她一时半会也难以实施出宫的举措。福家那个紫薇目前来看没什么动静，就是不知道她是否着急与小燕子各归其位。
我将心比心了一下，没比出什么道理。对我而言，皇阿玛的宠爱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得到过，更不害怕失去。
偏偏有很多人特别在意，譬如······
“四妹妹真是个大忙人，若非我主动邀约，恐怕在宫中都见不到你的人影。”
“三姐姐，你快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能忙些什么呢？”我淡淡地笑道，“暑气正盛，我偷个懒而已，这都被姐姐你发现了。”
莺啼婉转，芳草摇荡，一向久居寿康宫的三姐破天荒地约我去荷塘赏荷花。她是孝贤皇后作出，平日常常摆出高高在上的作态，鲜少与我这种“庶妹”打交道，今日此举，莫不是想从我这套什么话？
“四妹妹身子弱，可要好好养着。”
“谢姐姐。”
两人虚假客套了一番，映日荷花别样红，团团荷叶翠绿，交相衬托，是一等一的好风景。她撒下一把鱼食，状若不经意地问：“听说皇阿玛认了一个义女，还册封了她为还珠格格？”
“此事我略有耳闻。”我弯了弯眼。
“究竟是什么来头的姑娘能这么得君心，我可知道她闹了不少幺蛾子，性子张牙舞爪，皇阿玛竟半点没有罚她！”
三姐美其名曰赏花，实则为了盘问我，我假意没听懂她的意思，含糊不清地答道：“皇阿玛宅心仁厚，咱们自家兄弟姐妹儿时顽劣，皇阿玛不是也宽容相待了吗？”
“区区一个民间女子，呵。”三姐扬起她高贵的头颅，“若皇额娘尚在，定不会让她有入宫的机会。”
她口中的皇额娘自然不是现今的皇后那拉氏，而是皇阿玛放在心尖的孝贤皇后富察氏，我四五岁时孝贤皇后就病逝了，故我对她的印象很模糊。三姐很敬重她的母亲，张口闭口就是“皇额娘”“皇额娘”，就连那拉氏被封后也不曾改口，由此可见她格外不满那拉氏做这个皇后。
当然，我知道她自视甚高，对谁都不满意。
“皇额娘是贤后，自有她的考量。永宁笨拙，无法揣测嫡母心思。”我斟酌道。
三姐轻哼一声，面色不变，眉眼间却掩盖不住她对我的话很受用：“四妹妹，旁人都说你愚笨，我看你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聪明人。”
“我实话实说罢了，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孔夫子说得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眺望不远处游动的锦鲤。
水至清则无鱼，水太清澈了，鱼就存不住身了。
“不过，四妹妹好像和那个民间格格走得还蛮近的。”三姐话锋一转，笑吟吟地问，“你瞧着她有没有过人之处？”
“三姐姐，瞧你说的，我不过遵从皇阿玛的教诲，与人为善罢了。”我不动声色地道，“至于过人之处嘛······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她性子活泼一点，爱笑爱闹，可能让皇阿玛忆起潜邸时的日子，就不自觉地多宠爱她一点。”
“宫里一堆嫡亲的公主，偏宠市井小民出身的格格。”三姐脸拉了下来。
“再跃也跃不过姐姐你头上，你是皇阿玛与皇额娘的结晶。”我就猜到搬出孝贤皇后才好用。
三姐不语，眼见从我这探不出有用的话，她拍了拍方才撒鱼食的手掌，自顾自地说：“酷暑难耐，回宫吧。”
我在随三姐姐回宫的路上碰到了班杰明。
“wow！公主们！”班杰明举着一个盘子，上面有好多块乌漆嘛黑的东西。
我看见三姐眉头轻微皱了一下。
“这是什么呀？”我抢在三姐说出不好听的话之前问道。
“这在我们国家叫chocolate，中文名可以翻译成巧克力。”班杰明侃侃而谈，“公主，你们要不要尝一尝？”
他把黑乎乎的一层递过来，近看“巧克力”的颜色更奇怪，黑色还带着点棕色，特别像······我有些尴尬，还在犹豫要不要伸手，三姐直接干呕了一下，甩了我们一人一个白眼。
“我先回去了，四妹妹，改日找你喝茶。”她作为大清的嫡公主，原先对班杰明等洋人就怀揣着偏见，让她接受洋人的吃食等于逼她上吊。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我颇感无奈。
“巧克力很好吃的，在我们国家，这是人间美味。”班杰明极力解释，“还有可可粉冲出来的巧克力，简直喝一口就到了仙境！”
“好，好。”我讪笑地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一块，心脏突突跳着······不会有怪味吧！
我想捂住鼻子，碍于班杰明在此，我不好意思。
面对班杰明殷切的目光，我悲哀地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永宁，班杰明。”五哥和尔泰犹如天神降临，我迅速放下巧克力，假装无事发生。
“班杰明，你要给我们投毒吗？”五哥发现巧克力的存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oh no！”班杰明见我们一个两个都不理解他的“人间美味”，忍不住抱头，“它不是毒药，它是美味，美味！are you understand？”
“understand，understand”我胡乱点头。
“中国有个词叫赏脸，永宁公主，你可不可以赏脸一下？”班杰明不遗余力地劝说我。
尔泰和五哥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好吧！我就尝一口！”我拗不过他，认命地闭上眼，把巧克力往嘴里塞。
完了，我要死了！
哎？意外的很好吃？口感如牛奶般丝滑，甜腻中带着些许苦涩，能够中和它的甜，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班杰明见我已经开始享受起来：“好吃吧？”
“好吃！”我欢呼雀跃，“班杰明，真的是人间美味！”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五哥瞬间产生兴趣。
五哥和班杰明研究巧克力的时候，尔泰对我说：“我和五阿哥刚从宫外回来，他见到紫薇了，还给紫薇送去了小燕子写的信。”
“原来小燕子和紫薇是阴差阳错搞混了身份，紫薇说，她宁愿不要这个格格的身份，也不想让小燕子因此丢了性命。”
当真有这样的姐妹情存在吗？我想起小燕子在永和宫流下悔恨的泪水，那一刻，她是真心的。
原来有好姐妹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很好啊，皆大欢喜。”我说。
“但小燕子私心还是希望能和紫薇交换。永宁，现在除了我们就是你知道这个秘密，我们一起去商量对策吧。”
我沉默不言，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叫嚣：去吧！去吧！
三姐的到来告诉我，做人切忌树大招风，我秉持了这么久的井水不犯河水原则，难道要因为他们打破吗？
从头至尾这件事都跟我一点关系没有！如若按照他们疯狂而大胆的想法走到最后一步，最后铁定会连累我这个无辜的人。
我好好在宫里做着公主，我为何要淌浑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