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没有逃
白柚溪望着星星在前面又跑又跳,小小的脸蛋上充斥着阳光般的灿烂笑容,不由得被他感染,嘴角轻轻向上扬起——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流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星星从猫那借来了玻璃眼珠,这虽然比不上先生制作的眼球,但也能迷迷糊糊看清些东西。在如淹满海水般的模糊视线中,星星看到这个新来的女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裙,像她本人一样温和娴静,也不是他激动之下所说的丑女人,相反是一个相当温柔漂亮的女士。
“怎么了星星?”
星星为了能看清白柚溪的脸,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将眼睛与她的脸凑的极近,此刻被白柚溪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惊醒向后跌退几步。
猫刚刚赢完了一把牌,这时正心情好着,调侃道:“嘻嘻,这孩子喜欢你。”
“玛戈大婶,我才没有!还有,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星星大声反驳,看到笑脸盈盈的白柚溪后,立刻装作不在意“哼”一声,扭头就走。
白柚溪是独生子,因为父母常年无法陪伴在身边,她曾经一度幻想自己有个弟弟妹妹能陪自己打游戏,眼下可爱傲娇的星星让她仿佛幻想成真,心里莫名泛起点开心。
星星跑的不远,似乎还刻意控制着速度般,白柚溪只需要几步就能追上他,事实上,她也这么照做了。
“星星,我可以牵你的手吗?”白柚溪主动向他伸出右手,一边贴心地帮他想了个理由“这里太黑了,我需要一位绅士帮助我。”
星星看着她活人的柔软手心,似乎是在犹豫又是在想别的什么,玻璃眼珠在他的眼眶里缓缓转动,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了上去,酷酷地说:“麻烦的女人。”
白柚溪眨了眨眼,听出他好像有几分悲伤。
星星是这里最真挚、最纯真的木偶,白柚溪察觉到这点后,自然而然把他排在了套取信息对象的第一位,原来,她主动接近这个小男孩并不只是因为他单纯,白柚溪觉得从星星口中能够更好骗…引导出关于邮轮的事。
两人边逛边聊。
“布莱恩管家是个严苛神秘的人,我们从未听过他还是活人时候的事,那个臭老头定了一套讨厌的规矩,于是我们把他打晕了。”想到晕倒在地的布莱恩,星星忍不住捂嘴噗嗤笑了出来。
“连续两天都是黑月之夜,看来你做了些不得了的事,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个家伙肯定难受极了。”
“玛戈大婶原本是个卖猪肉的大婶,据说她是为了去珐国看望儿子才登上了这辆船,真可怜,你看她身上插的砍刀就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了。”
“虽然我死的时候才8岁,但是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还有不许说我是老头!!”
“那先生呢?”白柚溪自己都没察觉到,因为一直没听到他的有关消息,心情变得愈发急切起来。
正在转圈圈望着裙摆飘起来的星星猛地一刹,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后显得又为难又困惑。
“他也许是个好人,但我们并不喜欢他。”星星直白开口,一边捋着裙摆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白柚溪也跟着坐了下来,眼中的疑惑更深,“为什么呢,他对你们做了什么?”她对先生实在是太好奇了,简直就像一个新生婴儿,对宛若新世界的先生拥有无限的探索欲。
“他杀了我们,又为我们做了新的身体。可谁知道他是愧疚还是为了困住我们呢。先生也从不跟我们说话,总之,他是一个怪人。”
“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又死一遍?”白柚溪听到他这么说先生,心里有几分不满,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继续追问,完全忽略了对一个木偶来说,谈及自己的死亡是件糟糕的事。
好在星星对这个话题并不敏感,捏着白柚溪的手指淡定道:“可是我们一开始是有人类身体的啊,他杀了我们后,我们就不得不选择寄生在木偶身上了。”他将自己的手掌打开,与白柚溪的手五指相对,木偶坚硬的手指节触感传来,惹得白柚溪向下看了一眼。
“而且如果他不杀我们的话,我们可以更自由,白天黑夜或者这艘船的任何一个地方。”
“那现在呢?你们不可以随意走动吗?”
“哼,现在就只剩黑夜和这个大剧院了,你要是想了解先生的话应该去问问亨德尔,他是我们这的老人。”星星指了指不远处睡在椅子上的长发美男。
被戳破心思的白柚溪面色微微一红,又在心中反驳,她才没有想了解先生,她只是在尽力寻找任何一丝逃离轮回的线索!
不过她又立马想到什么般,抽回自己的手。
向前看去,一块精致的黑银色手表正环在她的手腕上,因为饮食不规律,手腕纤细,而表带又过长,表盘受重力倒吊在下方。
白柚溪默默拉着表带把手表转正。
这块表是云休熔给她的,想起来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上的道具好像有一半都是从他那薅来的,到现在,云休熔就差把身上最后那一套值钱的西服脱下来给她了。
不过,在看到时针指到四后,她心中的那点羞臊就烟消云散。马上就要黎明,她还不想离开这。
自杀还是……
白柚溪和一脸疑惑的星星道别后,连忙沿着楼梯向上跑去,裙摆飞扬,像一位奔赴爱人的妻子。
她没看到,在她背过身的那一刻,所有木偶睁着黑色的骇人眼眶,头齐齐对向了她。
“先生!”白柚溪一路小跑到顶层,这种程度的运动量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困难,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才有空大喘气,丝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狼狈着急模样展现在他面前。
先生似乎正在休息,白柚溪见到他时,他正手握拳撑着脑袋,听到她的呼喊才懒懒掀眼看她。
“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这一句疏离夹杂着一点难以察觉怒意的话语,让白柚溪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她藏在心中的喜悦如被一双手掐灭,只剩下茫然与无措。
“什…什么?”白柚溪睁大了愣神的眼睛,望着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逼近自己。
高大的人影如无形的恐惧迅速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也许你该重新定义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木偶用那双没带手套的手抚上白柚溪的脖子,绿眸燃了火般,杀气四溢。
白柚溪立刻被烫的尖叫一声,身体瑟缩,当即想转身逃走。可还未等她抬脚,脖颈间的力度却骤然一增,将她死死拽回原地。
被这副模样的木偶先生吓到,白柚溪颤抖起来,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见少女这副狼狈求饶的模样,木偶的怒气仍没有消散,反而欲燃欲旺,“没有人教过你遇到杀人犯要赶紧逃吗?”话毕,先生没有再用高温折磨她,咔嚓一声,直接扭断脖子结束了手下这个脆弱的生命。
对他来说,杀死白柚溪就跟踩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
“先生……你不该这样对她,接近她对你来说能缓解痛苦。”
“布莱恩,我记得你好像只是个管家。”
我是傻瓜吗?还是疯了?
白柚溪终于从上个轮回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其实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一套独特的释放压力的方法。无论是咒骂还是打沙包,纵使不雅观,但很有成效的让她在长年没有亲人陪伴的情况下,成为了一个表面还算正常的人。
可是,就如同三年前的那件事,在无法宣泄的紧张情况下,白柚溪会下意识将压力攒在心中,使精神进入一个极其诡异的状态。彼时,她对外界的负面影响感知变弱,这也是为什么在四五层遇到一系列恐怖事件后,她的反应仍镇定的过分,以至于最后竟抱着喜悦的心情去找曾经残杀自己的木偶。
也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白柚溪说不上这种状态是好是坏,但刚刚自己那副求死的样子肯定是不正常的。
她边想边在一片漆黑中如老鼠一样快速逃窜着,因为心神不宁,忘记正在穿梭的这条路上有个花瓶障碍物,下一秒,还未从思绪中回魂的她就被悲惨的绊倒在地。
木偶的手宛若食人的藤蔓,迅速抓住她的脚踝往身下一带,嘲讽:“这么久了还跑这么慢?”气得白柚溪顿时将脚向后一踢,要踹他。
可惜木偶不光速度快,反应也快,当即就将那只气势汹汹的腿一并控制住,压在自己身下。
没有意外的,他再次选择窒息的方法,让她在自己手中死去。
之后几次,木偶似乎已经不满足心里的欲望,杀人的手法愈加残忍。
溺水、冰冻、斩首、触电致死,直到玩够了,才采用回最开始的手段。
“混蛋,去死啊,我要杀了你!”白柚溪死死扣住他的手,用力到指甲盖掀翻流血都无所察觉,她怒睁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尽管即将面临新一轮的死亡,但白柚溪清楚这句话可不是因气急败坏而说出来的——她真的想杀了他。
先生缓了缓手中的力度,并没有被她的言语而激怒,反而挑出一抹笑,“小老鼠,你先从我手中活下来再说。”
他的手已经烫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每每与木块接触,白柚溪就感觉有一桶岩浆倒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好消息是,木偶大概自己也不好受,纵使他已经尽力克制没有外露,试图将这一信息隐藏,可四五轮下来,他奔跑的速度已经慢到无法轻易追上白柚溪。
意识渐趋朦胧,白柚溪并不清楚自己会被烫死还是掐死,只是竭尽全力地怒睁着眼,仿佛要将木偶的残酷面容刻在心里,苦苦挣扎下,喉咙最终气断,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木偶瞬间卸力,双手虚虚环在尸体脖颈上。嘲讽的笑容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消失,先前一副可憎的面容就好像是他有意为之。
夜灯如冷冽的月光般,照射在他五官精致的脸上,但此刻,一向优雅高傲的面庞却流露出了几分麻木疲惫。他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盯着不再动弹的少女,霎那间,眼底竟涌动出了无尽的悲悯。
拖着被烈火灼烧的身体,先生艰难地抱起一具轻飘飘的尸体,一路走着,被皮肤衬的鲜艳的红唇一边微微开合,像是在嗡动念叨着什么,声音如蚊声般细小,只有凑近了才能听到
——你一定能带我逃出去你一定能带我逃出去你一定能带我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