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凭她年纪大
虽说都是知青老大哥老大姐，但谭淑芳不同于杨德安。
后者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威望，能力人缘也的确不错。
前者则全凭她年纪大，全凭顾文娟性子软。
李春虹刚来的时候，谭淑芳也跟她碰过。
奈何姓李的就是根刺儿，你不碰她，她也懒得理你；
你要想把控她，她就能先给你开个孔看世界。
谭淑芳被这刺儿扎了一年，憋了不少的气。
正好顾文娟来了，一试探——
嘿呦！新来的是个面团子，这不就支棱起来了。
不过她也不敢太过分，也就是言语打击，支使人干点活儿啥的。
毕竟她还想回城，还以文化人自居，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只要不碰红线，只要不闹出去丢知青院的脸，杨德安也懒的管。
想到这里，谭淑芳底气又足了些。
“你说你跟那些——”谭淑芳冲院子里努了努唇，像一头驴张了嘴，“是一类人吗？硬赶着往上贴，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
顾文娟咬着下唇，一脸惨白，很是委屈。
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最后还是没留住，吧嗒砸在地面上，被夯实的地面瞬间吸收，只留下了个模糊的水印儿。
她只是觉得搞分裂是挨批斗的事儿，多吓人啊，哪有什么攀附的心思，她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但也知道对谭淑芳解释无用，只是挪着沉重的步子，顺从地从角落一堆杂物里拾起了秃毛扫帚。
谭淑芳翘着尾指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又掸了掸衣摆，蹙着眉头一脸嫌恶：“你扫地不知道洒水吗？”
顾文娟低眉垂眼，盯着满是水渍的地面默不作声。
欺负一滩面糊子谭淑芬也倍感无趣，连点儿情绪反馈都没有，倒像是自己演着独角戏给人看。
她一脚踢开板凳，踢踏着脚下的黄胶鞋回屋去，还顺手关上了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嘶哑的抗议。
李春虹躺在床上，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闭目养神。
谭淑芳身形顿了顿，到底还是放轻了脚步。
她才不是怕李春虹，只不过自己也是讲究人而已。
这样想着，谭淑芬瞬间觉得心里容易接受得多。
灶房的位置本就背阴，好在正午阳光甚好，窗户口投进来的光亮已经足够视物，顾文娟一个人拿着扫帚，认真地清扫着地上的垃圾。
她享受着一时的静谧和劳动的乐趣。
一个精瘦的身影抱着一捆柴火推门而入，看着眼前扫地的人，有些诧异，又有几分了然。
他们是同一批知青，又是同一个学校的，自然比其他人亲近些。
他的粮食不够吃，是顾文娟借的。
顾文娟的活做不完，也是他帮忙的。
两人谈不上欠不欠，也没朝那方面想过，这算是彼此的默契。
他也知道顾文娟的性子软，只是他也护过了，在他能看到地方，他都敢拍着胸脯说，对得起天地良心。
可架不住这妹子干农活是立起来了，性子却还是差个十万八千里。
别人是面团还能弹一弹，她干脆是面糊了，捞都捞不住。
杨忠全把柴火码成一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简直……火大！
受不了了！
伸手夺过顾文娟手里的扫帚，就要扔出去。
顾文娟两眼泪汪汪，有些不可置信……
无声地问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为什么这样？
杨忠全像是被一口老痰噎在了嗓子里。
罢了罢了……
本就秃毛，再扔别散架了。
收回手，认命地帮着扫地。
可心里憋着火，扫帚接触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与后槽牙齐鸣。
顾文娟脑袋里都是杨忠全黑着脸的样子，她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知道从何时起，杨忠全的事都不与她说了……
反正……总不会是因为扫地生气……
顾文娟想拿回扫帚，毕竟它已经严重脱发，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可是她不敢，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翻滚喷涌的情绪，像是要择人而噬一样。
只好缩着脖子拎着竹畚箕，立在一旁当鹌鹑。
杨忠全将屋里收拾好，接过畚箕铲了垃圾往茅厕去。
可茅厕里有人，杨德安听到脚步声忙咳咳两下，以示提醒。
杨忠全脚步一转，往塌陷的围墙底下走去。
缺衣少食的年代，哪有什么垃圾可以扔的，多是浮灰而已，他将畚箕一倾，灰尘就在空气里翻卷
烦得很!
……
轰隆隆……
新砌的灶又塌了。
陈良栋满脸错愕，惊惶后退：“相信我！我没动！”
程君难以置信，却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满脸挫败。
周嘉怔了怔，无奈一笑，还是得打起精神鼓励大家：“要不……再试一次？”
“咱慢慢来，‘摸着石头过河’嘛，总能行的，至少一次比一次强不是？”
灰头土脸的几人围着塌成一滩的“灶”面面相觑，不就一个简易灶嘛，咋就这么难？
祝清雅看不下去了，剩下的瓜子一把揣兜里，拍拍手，站起身，正要开口，却被更急切的谭淑芳抢了先。
“啧啧啧……这又失败了啊！”谭淑芳倚在东屋门口，斜勾着唇，对着众人指点江山。
“我都不计较，你们倒置上气了，这灶是那么好垒的吗？”
她的头歪来扭去，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油光。
“生怕人占你们便宜，也不看看我在这儿多少年了，到农村了，谁还不是自食其力的人，我能差你们那点儿？有你们这般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吗？”
叮——叮——
自行车的铃声，扩散在宁静的小村落。
收拾自留地的，溜圈消食的，组团唠嗑的……都伸长了头，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村里就三辆自行车，一辆是刘华山买的二手，铃铛早坏了，上路只能扯着嗓子喊。
一辆是叶知青的陪嫁，被她男人骑矿上去了。
还有一辆是秋老太家侄孙的，那娃有人说是退伍了，也有的说是受伤休养。
不过都不重要，反正有车就是了，还是全新的！
但那个铃铛是“砰砰砰”的，有些低沉，不像这个清凌凌的，听着就心里欢喜。
叮——叮——
“呀！是文言姐姐！”
小孩子不像大人们，还讲究个脸面，想看他们就直接跑跟前看了，才发现后座上坐的是昨日来的知青小姐姐。
知青小姐姐人好啊，还给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