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腻歪
曹富锦看文言踟蹰不前，只当是小姑娘到陌生的地方看什么都新鲜。
脚步放缓，声音轻柔，一个一个指给她看：“以南江广场为中心，从广场前方开始是县革委大楼，体育馆，图书馆，这边是人民医院，那边则是南江中学……”
文言也是好奇地循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打量着四周，一边记忆，一边催促小系统做个记录。
如此，自己在这一片也是有gps的人了。
县革委大楼是一栋典型的三层苏联式建筑，红砖铺就，层次分明，三角形山墙嵌着一颗鲜红的五角星。
文言跟着曹富锦走了进去，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遇到几个带着工作牌的人，冲着曹富锦问好。
“曹主任好！”
曹富锦点头回应，但没有向文言介绍的意思，文言也不在意，面对来人诧异的目光保持八颗牙的制式微笑。
知青办办公室里，付明华将收拾好的文件放进抽屉里，关上抽屉挂好锁，刚站起身就看到原本休息的曹富锦正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付明华忙离了座位跟了出去，她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动办公室里忙碌的人。
“曹姐，您怎么来了？”
付明华有些慌，两只手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
为了安排这批知青，大伙儿已经半个月没休息了，主任昨儿明明让给她排休，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走近了才发现主任后面还跟着个娇嫩的小姑娘。
“文言，这是知青办的付明华干事，她也是知青，就你们隔壁观音大队的，目前负责对接大余镇的知青工作。”
曹富锦介绍了付明华，又拉起文言的手，搂着她的肩膀，冲傅明华笑着介绍。
“这是文言，家里妹子，分到文庄大队的。早上来看我，这不，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上路也不安全，正好你今儿不得去知青点了解情况嘛，劳你做个伴。”
文言上前半步，笑得腼腆又真诚，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人，有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错觉：“明华姐好！”
“哎呦！我还以为要加班了呢！”付明华夸张地拍了拍心口，如释重负。
“妹子可真水灵，跟奶娃子似的……”白白嫩嫩，一看就不是吃苦的。
她挽上了文言的胳膊，毫不吝啬夸赞。
本来就是要回去的，如今不过是多带个人罢了，正好路上做个伴儿，还能唠会儿嗑。
付明华答应得很爽快，亲昵地拍拍文言的手，又扭头冲曹富锦保证：“我铁定给送到地儿，正好把文庄那边工作做了，也省得再跑一趟，能多陪会儿孩子。”
付明华是62年下乡的，与当地人结了婚，有三个小孩，小闺女才一岁多点，正是粘人的时候。
晌午的太阳晒得人暖呼呼的，自行车行驶在初春的路上，似乘风破浪，更像拥风入怀。
文言坐在付明华后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自行车后座上绑了张小垫子，材料就是普通的粗布，但上面却绣着一家人的小像。
文言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会生活的人。
文言也难得有心思观察这将要经常来往的路线。
连绵的低矮山丘，坡地上的都是不知名的绿树。
稍和缓些的地方，大多是一片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海，也有部分是新翻过的红土地，文言也看不出来有没有播种。
最底下的水田银波荡漾，有的还支棱着稀稀拉拉枯败的稻茬。
说实在的，这是第三次走这条道了。
可让她一个人走，她都没信心能找到正确的路。
第一次晕车劲儿没过，拖拉机又颠，整个人窝车斗里，只求稳住，根本腾不出精力去看什么周遭环境。
早上来吧，一双小短腿，跟上大伙儿不掉队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哪有空管其他。
如今再看，倒很是新鲜。
不同于前世各知名自然景区，鬼斧神工带来的震撼，它就像三月的风，四月的雨，静悄悄，却足够浸润，令人心安。
“此心安处是吾乡。”付明华如是说。
文言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听得出来情绪里是带甜味儿的。
“过日子嘛，就求个安宁，安逸。农村也挺好的。”
文言深有所感，表示赞同，他们那时候就讲究个逃离城市，回到乡村来着。
知青院。
周嘉他们打算把闲置的西耳房改成灶屋。
三个男生在耳房外码了石头，堆了泥，和了水，打算先建一个简易灶。
魏薇刘盼则在一旁适时搭把手，兑水，递个工具什么的。
祝清雅从屋里捏了一撮南瓜子，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屋檐下，看着角落里忙碌的同伴嗑得欢实。
东屋的女知青在东厢的灶房洗碗。
李春虹靠近窗户正好看见祝清雅悠闲自在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直感叹有的人就是好命。
不过想到这人早晚也得跟她们一样，灰头土脸，心里就多了点过来人的优越感，难得地放过了不懂事的小年轻。
倒是谭淑芳还记着昨儿受的气，见不得人得意，手里刷着碗，嘴里骂骂咧咧：“刚来就搞分裂，尽是歪风邪气。”
“这话可说不得！”
顾文娟局促地站在最里面，衣摆上印着零星的水渍，她低垂着头轻声反驳，却不想捅了马蜂窝。
“咋地，你也想跟他们走？”谭淑芳立马调转枪口，斜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平时跟个鹌鹑一样姑娘，鼻子里冷哼一声：“倒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心野的。”
这话一出，灶房内静得出奇，顾文娟身形发颤，羞耻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内心的羞愤难以遏制，却也只是化成热泪盈满眼眶，她连哭出声都不敢。
李春虹不耐烦地瞟了两人一眼：天天都来这一出，腻歪！
将饭盒往柜里一放，双手在围裙上一擦一抹，拍拍屁股赶紧走人了。
“站那儿给谁看啊？谁欺负你了？有这时间还不把地扫扫。”
谭淑芳起初还有些顾忌，可李春虹一走，就是说她不会插手这里的事儿了，三足鼎立就成了跷跷板，谭淑芳铁定是重量级的一方。
瞬间就感觉理直气壮了，脚一伸把凳子勾到身前，一屁股坐上去，双手在胸前一抱，翘起二郎腿就颐指气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