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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颤颤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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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

    “可解矣?”

    小说家颔首,复又摇头。

    “事已明矣,然而,佐千代,尔何所惧耶?”

    “何意?”

    “我理解子念亲之情,”小说家续言,“然一隅荒村,何处令尔心生惧意?”

    女师长无奈地轻叹。

    “尔实善探根究底。惧之由,吾一时难以道明……有人畏傀儡,有人畏蠕虫,有人惧蛇,有人甚至畏猫犬。此非寻常乎?”

    “原来如是,岂为心中之暗影所致?”

    小说家摩挲下颚,豁然开朗状。

    佐千代哑然无语。

    “良君实固执,欲知我人生之秘,非揭尽不可,是乎?”

    “世间无无缘无故之惧。”

    小说家认真言道。

    “非遗传,则必为过往经历深植于心矣。”

    “好好好,就算如汝所言……”

    女师长举手示降。

    “吾直言,此事关乎吾之隐私,不欲示人。”

    至此,小说家唯有惋惜收声。

    “非欲隐瞒,我已表明立场,亦曾告诫勿触,往后之事……尔知,吾无力阻尔。”

    佐千代略带不甘地说。

    “若为昔者之我,定以强留之法使尔驻足。今时今日,吾无法如是,不如眼不见为净。”

    “吾不会因好奇而为恶。”

    “谁知何如。”

    女师长留下此言,便不再言语。

    不觉何时,外界之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匿无踪。课后社团活动已毕,操场上人群散去,时光悄然离去,从黄昏与傍晚之间,稳步迈入真正之夜。

    小说家常感,深夜之校如巨冢般寂寥——偶然途经之人,怕皆有同感。

    细思之下,实乃奇异之事。白日之校,作为繁华社会之地,本应活力四溢。

    原已宁静之走廊,此刻更为沉寂。夜幕降临,百叶窗外再无半点光影入室。

    若非双目早已适应黑暗,此处怕是漆黑一片。

    二人沉默良久。

    女师长莫名退步,背倚墙角,面容隐于黑暗,小说家无法窥其神色。

    “……尚有何事?”

    他忽忆起曾答应美沙绪赴她家用餐,遂主动开口。

    “无事矣。”她摇头,“欲交付之事,已交于君,愿言者,方才已尽言。”

    “如此。”

    小说家犹疑不定。

    虽是寻常离别情境,小说家不由双臂环抱,室内无风,却觉周身寒凉。

    “那……吾去矣?”

    “去吧。”

    佐千代未动,声音如门缝间渗入的月色,静谧而清冷。

    “再会。”

    “再会。”

    是夜,更深人静。

    小说家自校出发,赴美沙绪及香织姑娘母女之家,耽搁三时辰,方归雨津庄,旋即闭门不出。

    今日难得,二位房客皆不在,独余他一人。

    此刻,时针指至丑时一刻,他精神依旧饱满。

    冬假将近,又遇烦忧之事,作业暂抛脑后,写作计划亦待日后。

    “此事……实……”

    他煮了杯热咖啡,展开调查报告,神情闲适,如阅心爱之书,读罢,不自觉发出感叹。

    实“何”也?若直言,恐被人视作怪诞。小说家亦至需顾忌此岁数矣。

    虽此时无人倾听,恶习不可轻易养成。

    未向佐千代质询,但至关重要的问题在他心间盘旋:她为何第一时间认定,那日记之恶魔与远房叔父于偏僻村庄失踪之事有关?

    直至接过佐千代递来的调查报告,小说家略一翻阅,便知其故。答案已赫然纸上。

    他手指轻抚泛黄的纸张,页脚微卷,显见前任主人频繁翻阅,且此人书写之际,易忽视周遭。墨迹浸渍后的水痕,大量涂改与注记,乃至撕页痕迹,历历在目。

    “……呵,竟尚存风俗……大正时期的记载颇有趣味,然何处可觅详尽资料?然此事只可能发生于隔绝世外之偏僻山村,一旦暴露,后果堪忧……慢,此警官亲眼所见乎?抑或仅凭臆测?”

    “原因……如此。并非不可理解……”

    小说家专注研读报告,疾书旁侧纸张,忽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自楼下大门传来?此刻何人来访?

    听音,非熟识之人。

    小说家皱眉,思路被打断,略感不悦。他放下笔,欲至窗前窥探。向下俯瞰,街景一览无遗。

    然而,起身未半,敲门声再起,且力度甚猛,仿若发泄。

    ——“咚咚咚!”

    他一惊,笔滚落桌面,跌至地毯。

    第14章 伊人 月黑风高,蝙蝠惊飞,自古檐下振翅疾驰。他自沉思之境骤然被扯回,耳边回荡的声响清晰如斯。先前的轻逸心境,早已随风飘散。

    各人敲门之姿,启锁之音,皆有其韵律,尤其是小说家,以其敏锐的感知,轻易辨别门外之人是否熟识

    小说家屈膝,拾起笔置于一隅,

    待再度起身后,他并未直立,而是如猫般躬腰,悄然移至窗旁。

    灯光未熄,盖因此刻已无及矣。窗外透进几缕灯火,显然来者知其在家。

    双手攀住窗棂,俯瞰时,小说家首次感受到的并非惊惧或诧异,而是困惑——

    何以至此?

    此乃丹羽财阀领袖平日居所,虽仅是街角一幢寻常三层小筑,与历年无异;然四周邻里早已一并购得,安全措施与太阳大厦无异。

    即便弥生未伴其左右,久居此处之人不应离散,亦当继续劳作

    本应如此才是。

    他俯瞰之下,第二个惊奇随之而来:雨津庄门外便是道路,两旁立有路灯,稍远处则是横架的电线。微黄的灯光洒在水泥地上,未觉朦胧,只感冷寂。

    敲门声近在咫尺,然访客却不见踪影。

    莫非是稚童乎?

    小说家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

    岂能是他开门却无人,不久又响起的俗套情节?此情此景,他实不敢妄想。

    随之而来的,是第三桩出乎意料之事——

    楼下大门无声开启。

    “咔嚓咔嚓。”

    伴着奇异的响动,金属车轮与粗砺地面摩擦出声。

    他来不及反应,只能目送访者身影徐徐进入视线之内

    ——“吾来投靠于你。”

    暗影中,姐姐如是说。

    言其“坐”,因小说家之姐双腿残疾,只得依赖轮椅行动。除此以外,她与常人无异,妙龄女子的风采依旧。

    难怪刚才敲门声起而未见人,原是为此故。

    小说家忽忆起一事:此事可入小说,作为诡计之一用:不见人影者,未必是孩童,亦可能是轮椅之上者

    他沉思此事之际,久未谋面的姐姐正微微侧首,上下打量着他,仔细审视从头至脚。

    “你看起来”

    “如何?瘦了还是胖了?”

    小说家随意询问。

    “嗯”

    她沉默片刻,似在斟酌适宜之答,继而微笑回应。

    “应说,更‘安逸’了吧。”

    小说家被此意外之语击中心扉,猝不及防地怔住。

    “哎呀,这般娇憨,令人怀念。说起来,我们已许久未见了?”

    “正是。”

    “这段时日,弟弟可曾思念过我?”

    “呃”

    小说家摸了摸下巴,决定坦诚相告。

    “起初确有。大约两个月前,常在梦中与姐姐相见。但时间一长,次数渐少”

    其实,近来自己几乎已忘却此人——然此言过于伤人,小说家未曾出口。

    然而姐姐似乎并不介意。

    “是么?真是抱歉,毕竟大家各有生活与职责,即便亲如骨肉,一旦分离两地,也难有机会相聚。”

    “我明白。”

    小说家点头示意。

    “那你此次来访的目的”

    “方才已言,是来投奔你的。”

    她叹气,神情哀伤。

    “我在城中的栖身之处被人破坏,如今流离失所。”

    “何人所为?”

    “被警察找上门,遂成如此。不过,幕后之人另有其主”

    说这话时,姐姐面带似笑非笑之色望向他。

    “无法应对那人,只能逃至他处。那家伙看似漠不关心,实则纠缠不休,唯有此处,能使我摆脱。”

    俗语云:“最危险之地,即是最安全之地。”颇有道理,我认为——姐姐肘撑在轮椅扶手上,手掌支颐,含笑低语。

    小说家佯装未闻,点头应允。

    “好吧,反正尚有空房”

    “太好了!”

    他话音未落,姐姐即挥舞小拳,欢呼庆贺。

    “”

    小说家出门,谨慎环视两侧路口。然门窄,此举难免触碰轮椅上的女子。

    “好啦好啦。”

    她似稍有不适,将小说家推回。

    “无人在此,安心些。”

    “可是”

    小说家轻咳一声。

    “如此,你如何上楼?”

    “这还用问。”

    姐姐伸开双臂,泰然自若地说。

    “抱我上去,直接抱到你的屋内即可。”

    言语间,她略显忧虑地扫视小说家并不魁梧的臂膀。

    “小良,你行吗?若”

    男子怎可在此刻言败。

    小说家未加思索,径直走向轮椅,将姐姐拦腰抱起。

    第15章 姐姐沐浴时~

    半晌后,小说家步履蹒跚地从楼梯上下来,颤颤巍巍。

    门口空无一人,树影与路灯掩映下,只见孤零零的轮椅置于一侧,其影在地上延伸成狭长之形。

    他将轮椅拖回,关上门,缓步推至楼下。

    提及雨津庄的环境,尚未来得及详述——

    一如前所述,此乃矗立于街角的一幢三层小楼

    府邸之外,另有一隅独立的庭院,由砖石围砌,仅见高墙之上,电线杆与灯笼微露端倪。通向外界的通道,唯有一扇铁制门户,无后门可供通行。

    围墙之内,一小片空地伴着花坛,花坛中央挺立着一株古木,枝叶繁茂,树荫如伞,炎夏之时,实为避暑佳处。然而,小说家之流夏日必居于清凉之所,如雨津庄这般之地,岂容外人驻足歇息,故此景亦徒增风雅而已。

    而这古木,曾带给年轻的房东一段难忘的困扰。此地地势低洼,每至秋日,落叶堆积,若遇风雨雪霜,落叶尘土混杂花坛之土,湿润成泥,行走艰难。

    若此树能结出可供人食用的果实,或许他会对其另眼相看,小说家心中暗想。绕过花坛前行,便是他与两位租住的女子所居之处。邻侧,一座矮小的木屋,形似棚舍,低矮如童子依偎于大人臂弯。

    此木屋经前任房东改造,原本或许是犬舍或车棚,如今已扩建成小型储物之所。

    他推开木门,内里堆满杂物,破旧电视盒、漆桶、清扫工具如帚、帚、铁桶等,尚存宫城小姐半年前所携回的大塑料袋,原装一具尸骸,现则盛放着她弃置的同校男生赠礼。

    此地阴暗潮湿,幸而每日清扫,未有异味滋生。小说家将轮椅推进木屋,拾起一旁地面的铁链将轮椅牢固绑住,又于铁架上加固锁扣,再添一把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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