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替罪羊
“没有找到我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大约一周后，警方上门告知了陈烟关于她画出的那个嫌犯的搜查结果。
这样的答案陈烟显然不能接受。
“我不是已经把嫌犯的样子画出来了吗？你们拿着画像对照着找还找不出来吗？”陈烟气得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自己说的话有没有分寸了。
“陈女士，您先别激动。”
“烟烟。”
陈母拉了拉陈烟的袖口，让她先坐下，先听顾警官把话说完。
“我们根据您提供的肖像画，在人脸数据库中筛选出了九名样貌与之相似的可疑人员。但是他们都不是本地人，近期也都没有进入理安市的通行记录。”
“所以呢？案件调查到这就结束了？顾警官，难道我是自己把自己关在那个鬼地方关到昏厥吗？”
“不，我们逮捕了您当时指认的嫌犯，旺子，他揽下了所有的罪责。根据他的口供，6月11日当晚，他和一帮朋友在春夜缘喝酒，外出上厕所的时候在走廊上撞到了你。他看你长得好看，想找你要联系方式，但你反抗的太强烈，让酒劲上头的他感觉自尊心受挫。于是他一气之下把你打晕，将你从春夜缘后门扛了出去，并驾驶着他那两面包车把你运到了城区外的一座废材场，打算实施侵犯。”
顾顺烨照着手中的笔录一行行念着，陈烟听了直摇头，“不是这样的……那天晚上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顾顺烨暂时没有理会陈烟的反应，继续念道，“由于从春夜缘开往废材场的行程较远，一路上他吹着夜风，头脑开始慢慢清醒，等到了地方，看着晕倒在床上的你，他的内心又开始陷入恐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最后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把门锁上，留你在里面听天由命，而他因为害怕终有一天事情会败露，先行逃回了老家避风头。”
顾顺烨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陈烟，道出最终结果：“本案情节逻辑清晰，证据链完整，犯罪嫌疑人旺子，本名刘兴旺，对以上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目前正羁押在理安市看守所，等待法院判刑。”
“这些根本就是假的！顾警官，那个旺子根本就没有找我要过联系方式，不是……那天在场的其实有很多个人，不只是他……”陈烟一时语塞，不知怎的自己竟落入了无限的自证怪圈。
“您说的证据链完整，到底是怎么个完整法？”她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找到刚才顾警官话中的关键信息。
“我们在修理厂小屋的沙发、酒瓶、卧室门把手上还有很多日常生活会接触到的物品表面都发现了旺子的指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残缺的、被覆盖的指纹，由于留印时间推测在两周前或者更早，我们没有纳入物证。房间内那一份外卖，我们也在旺子的手机上找到了对应的订单。”
“另外，旺子在开车前往废材场的途中，曾停下来在小卖部买了瓶水。小卖部店门外的监控可以依稀看见车后座有一位女性将头靠在窗户上，看发型和穿着，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你。”
“怎么可能呢？”顾警官描述的内容一次又一次颠覆着陈烟的记忆。
陈烟怔怔地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该继续对警方有理有据的调查提出质疑，还是承认自己那晚是疯掉了，记忆产生了错乱。
“等等……”
分明还有什么是刚才顾警官没有提到的，能够让他们找到那个嫌犯的证据！
是漏掉了什么呢……
陈烟闭上眼睛，努力将那晚和第二天的画面在脑中逐帧回放。
“血液！”突然，她睁开眼，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房间地板上的血迹你们比对过dna吗？就是我跟你说，我戳伤了一个人的眼睛。地板上的血就是那个人的！他好像叫他叫常哥我听见旁边的人叫他常哥！”
这个名字只出现过一次，还是在陈烟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听进耳朵的，她过了很久才想起来。
“dna总是铁证了吧？根据dna就能找到那个人！他肯定和我之前画的那个嫌犯是认识的！”
这突然唤醒的记忆让陈烟又兴奋了起来，她满眼期待地望着顾顺桦，想从他那里听到肯定的答复。
听陈烟提起这个人，顾顺烨双掌交叉，眼帘低垂，踌躇了几秒，回答：“那个人我们已经在逮捕中了。”
“太好了！只要能抓到同伙，那么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绑架犯！”
听到这个答案，陈烟的精神气儿好像又恢复了过来。但在顾顺烨的眼里，此时她神采奕奕的面孔下，灵魂早已疲惫不堪。
“陈女士，我们这次来除了跟您交代一下案件进展，还有几句私人的话我想跟你聊一聊。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顺桦起身向门口走去，陈烟紧跟着就一起去到了楼梯间，以为顾警官是有什么更隐秘的线索想要告诉她。
在顾顺烨开口前，陈烟害怕他们两人的对话被妈妈听见，用手轻轻带上了门。
这一举动被顾顺烨看在眼里，一时之间，他有些心疼这个姑娘，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舒缓。
“陈烟。我这么叫你，是因为现在我想以一个年长者而不是警察的身份来跟你对话。”
陈烟不解。
“您说。”
“我知道你现在快23岁了。我也有一个女儿，她只比你小两岁，现在还在读大二，所以就算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在我眼里你跟她一样，都还只是个孩子。”
“我知道，你很有勇气，有智慧，也很果敢。你去找老鱼，是因为你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让他放松警惕，从而帮警方获得一些有助于案件侦破的证据。你确实做到了。”
顾顺桦停顿了一下。
“但你这次的擅自行动也给你带来了伤害……”
陈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没有任何底气反驳，只能咬着牙继续听。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法跟你感同身受。”顾顺桦叹了口气，这让他后面的话显得更加语重心长，“可我同时也是一名从业二十余年的警察。你怀疑的，或者有什么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我都能察觉的到。所以请你相信我，好吗？”
陈烟低头不语。
她当然知道警察会对每一个案件的侦破全力以赴。可她作为她父亲的女儿，在父亲生前她没能尽孝，父亲去世后如果再不为他做些什么，她该如何让自己心安？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你的案件，很有可能和之前你父亲的案件有所关联。这是一桩大案，后面的一切请都交给我们，你也该回到你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中去了。”
顾顺桦轻轻拍了拍陈烟的肩膀，就像一个父亲开导自己的孩子。
原本的生活轨道？
父亲出事那天，他们一家人原本应该在宴席上其乐融融地庆祝她的升学。妈妈说爸爸准备的祝词，删删改改了整整两天才完成。
那张手写的最终稿他一直都揣在身上，没货拉的时候，就拿出来练嘴皮子，生怕上台会因为太紧张而卡壳，或者看串行。到时候闹了笑话，女儿又要不高兴。
陈烟紧皱眉头闭上双眼，不忍回忆。
“我听说暑假过后你就要去恒州读研究生了，还没有恭喜你呢。你看，你多优秀啊，能够进入国内美术成就最高的学府读书，未来的道路也必定是前程万里。”
“向前看吧你父亲也一定不希望这件事耽误你太久。”顾顺桦摸了摸她的头。
一直埋着脑袋的陈烟早已泣不成声。
“我向前看了，你们会一直查吗？”
“你向前看，我们会查到把大树下所有的盘根错节都挖出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