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雪酒馆的小女孩
大雪飘摇中，小小的酒馆灯火温馨。淡淡的黄色绒光，照亮了黑夜的雪。
“娜娜，还没有忙完吗？”美雪疲惫的声音响起，但是依旧能听出她的温柔。
“已经忙完了，外婆。”娜娜掀开进入内屋的帘子，走了进来。
（注：日语中外婆和奶奶都是一样的发音，这里主要是为了表明娜娜和美雪的关系。）
如同男生一般的柔顺直发勉强能碰到锁骨，长长的睫毛微微遮住漂亮的猫眼，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白皙的皮肤依旧令人惊艳。
娜娜身穿学校的打底白色衬衣，下衣却是男式的裤子，外面套着做家务时佩戴的围裙。
她撩起帘子的修长手指没有佩戴任何饰品，白净素雅，下沉的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抬眸看向屋子里的美雪，娜娜的脸上微微扬起一个的笑容。
一边脱下围裙，娜娜一边温声对着美雪说着，女低音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沉静：“放心吧，门已经锁好了。”
屋内的美雪坐在暖炉旁边，披着厚毯，手上拿着遮挡咳嗽的手帕。
“娜娜已经像个大人一样让人安心了呢。”美雪年迈的脸上浮现出安心的笑容，按着披肩，抬手给娜娜倒了一杯热水。
娜娜走到暖炉旁边，接过热水，非常自然地坐在美雪身边。
此时她的心境非常平和，与十年前的她已经截然不同了。
自从重生到4岁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沉浸在对上一世的执念之中，练习唱歌，偷偷溜去仓库街看她之前和莲居住过的房子，悄悄路过伸夫的家。
虽然没有遇到莲和伸夫，但一切好像和上一世没什么区别。
美雪也发现她那段时间经常会偷偷溜出去，不知去到哪里。但美雪以为娜娜只是在试图寻找她的妈妈。
美雪一度偷偷伤心，但每次娜娜都平安回来。她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维持着平静，只是在娜娜回来的时候会让她不要乱跑，或者让娜娜帮她做一些轻松的小事情，偶尔会直接跟娜娜说让她不要总是跑出去。
娜娜在外面几次都没有遇到莲和伸夫，熟悉的街道却依旧和记忆中一样。
北方的海边县城，每年冬天都会被大雪覆盖，生活总是平淡而缓慢，鲜少改变。
后来娜娜就不太出去了，陪在美雪身边，和上一世不一样的是，她不再抱怨美雪让她干这干那却不给她生活费，她试着静下心来学着美雪手上的工作。
她沉静的态度也影响了美雪，这一世的美雪似乎并不像娜娜印象中那么严厉了。
娜娜和美雪的关系似乎也比上一世也缓和了许多。
娜娜偶尔会隐隐有一种感觉，现在的美雪，似乎是把她当成了一种寄托。
因为上一世的遗憾，现在的她非常珍惜这种寄托，她不希望让美雪对她失望。
她如美雪所期望的一般长大了，变得沉静、安稳，她会默默地做事，不出风头，也不引人注目。
虽然她的样貌依旧在周围邻居和学校中显得十分出挑，但她学会了温和的彬彬有礼，中和了自己的锋芒，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的同时也不让人感到失礼。
她将自己的的性别特征尽可能模糊，看上去更加中性。
这些都是美雪期望的。
虽然上一世的她也看上去与人疏离，但这一世的她内心和上一世截然不同，不再是躁动和压抑，反而是平和。
如同雪夜一般的安静平和。
她心态的变化也带来了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环境。她的温和有礼让邻居都对她保持有好印象。
没有人再对她冷言以对，曾经有过的嘲讽也在她温和的化解中渐渐消失。到现在，她已经至少八年没有听过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被妈妈抛弃的事情。
上一世对针对她的谣言，似乎都在邻里和同学的八卦之间掀不起风浪。
如果哪有个小孩说“娜娜杀了一笼兔子”，隔壁的大爷大概会抄起扫帚大吵着让这个小屁孩不要乱说话。
如果有哪位主妇提到“娜娜那个孩子没爸没妈”，凑在一起的主妇们大概只会唉声叹气几声，然后又打趣着地谈起别的八卦。
如果有哪个娜娜的同校同学说娜娜的坏话，比如“听说她会和不干净的男人混在一起”，大概只会得到同学的嘲笑和质疑，比如“怎么可能！~幸子你在说什么啊”，还有“娜娜每天都在美雪店里帮忙哎，猪排饭很好吃哦”，或者“但是你不觉得娜娜有点帅吗，而且还很温柔，上次我在她家店里……”，以及“对哦，感觉比8班那个男生还帅”。
偶尔还会有人说起娜娜“似乎并不太跟男生打交道，反而每次对待女孩子都很温柔，好想交往一次试试啊”时，都会有几个女孩默默红着脸悄悄不说话。
对于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变化，起先娜娜还感觉有点迷茫，但后来看到美雪越来越开心的笑容，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就这样，十年平静地过去了。
白天娜娜在学校学习，由于有静下心来学习，学习成绩一直属于中游偏上，偶尔成绩提升的娜娜还会被女孩子红着脸请教问题。
在学校和同学交往时，和周围的女孩子关系都不错，面对男生时也表现地一切正常。和学校所谓的坏孩子也没什么交集，只是如果说话会礼貌回应，但彼此没什么摩擦，也没有被霸凌。
说到同学，除了在国中依旧凑上来的伸夫，娜娜也交了很多女性朋友。但是没有哪位女生能够达到奈奈在她心里的位置，似乎她们在娜娜心里连之前粉丝的位置都达不到。
至于伸夫，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只有在面对伸夫和听歌唱歌时，娜娜才能感觉到上一世的经历时多么的鲜活，上一世的痛苦是多么真实。
但她这次没有逃避，依旧非常珍惜地和伸夫做了朋友，互相交换音乐磁盘。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在他面前唱歌，虽然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娜娜都有一直在坚持练习，而且彻底不再碰烟。
娜娜和伸夫成为朋友后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八卦。但两人只在学校见面聊天，而且也会和其他朋友如常交往，在问到时也都坦然说“是对音乐喜爱比较相近的朋友”，大家也都渐渐理解了。
至于放学后，从下午放学直到晚上，她都比较少跟同学出去玩，而是在美雪店里打工。从一开始的杂活，到后来美雪教给她料理和酿酒。再到最后，美雪每年入冬后都会很容易生病，所以店里基本上都是由娜娜在支撑。
即便美雪并没有给娜娜生活费，但是娜娜知道店里的开支，偶尔还会在美雪的教导下学习看账本。
而在闭店之后，娜娜总会给美雪唱唱歌，或者聊聊学校发生的事情。
就像现在这样，她接过美雪递给她的热水，熟稔地坐在美雪身旁，跟她说着最近的事情。
“怎么坚持下来的呢……”娜娜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美雪的笑容走神：“也许……只是想看到安心的外婆。”
想到这里，娜娜感觉心里的冰冷似乎都融化了一些。
如往常一样，娜娜和美雪互道晚安，躺进被窝之中。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还没有什么睡意。
“十年啊……感觉上一世的记忆仿佛一场梦。”
“除了伸夫和音乐，全部都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唱歌时那种来自内心的冲动和情感一如既往，我感觉我都快要忘记上一世的寂寞了。”
“原来，我也能成为所谓的好孩子和好学生，原来成为好孩子和好学生，也会有存在感和满足感。”
“忙碌起来的生活确实会让人忘掉好多寂寞，似乎有点像上一世用工作来逃避寂寞的心态，但是又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寂寞……”
“不过每到晚上，黑夜中，入睡前，还是会有些寂寞……”
“小八，现在的你，是不是也会寂寞呢……”
“这一次，似乎我有珍惜好你救回来的我的这次生命……”
“等我们见面时，你应该会开心吧。”
回想着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笑容，美雪酒馆的小女孩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