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美人鱼岛

    小山海拔不过200米，曲折蜿蜒的山路。鹿鸣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陈雁却似乎一点也不感到疲惫。她轻松地到达了山顶，却不禁有些疑惑，这还是两人分别之后鹿鸣第一次联系自己：

    “方院长生前就说过，明明是想安葬在海里的啊，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选择在山上。”

    “大概是因为这里能一眼望到蓝海吧。”

    鹿鸣想了想，才说道，他忽然想起来方院长生前总是喜欢爬这座小山丘，眺望蓝海。两个人配合着，将骨灰盒放在一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很小心翼翼的将骨灰安置进去。无碑无名，骨灰入土，面向蓝海。

    “哥，星月姐姐怎么没有来？”

    陈雁有些奇怪，今天是方院长的头七下葬之日，她却没有来。档案袋里有着所有福利院收养孩子的资料，后面才知道也有极小一部分人的资料是缺失的，这极小的部分几乎全部收养到国外，而只有蓝星月是例外。好在这部分人数不超过十个人，一个个排除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清楚，好像是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比赛了。”

    鹿鸣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眼神中也难掩失望。自己虽然从小也在福利院长大，但是方院长尽到了做父母的责任。自己才刚刚毕业，方院长就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他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骨灰盒中除了骨灰，还有方院长生前佩戴的首饰，还有手帕和一串佛珠。生老病死，的确无常。

    自从上大学后，自己回福利院的时间几乎很少，每年的暑假会回来看看孩子们。其他时间，都在忙着做兼职打零工。却没想到，方院长摔了一跤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差。也是自己的疏忽，如果自己能够早点发现，早点治疗的话，方院长也许现在还活着。眼下，昔日的至亲的长辈如今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明白为什么方院长要在这山顶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可怜。鹿鸣看着浩瀚深渺的蓝海，此刻风平浪静。方院长生前就爱住在南海边，如今魂归黄泉。她还在世时常念叨去世的亲人，眼下，方院长终于得偿所愿，能够一家团聚了。

    “对了，雁子，你真的交男朋友了？”

    分别的时候，鹿鸣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那个男人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善茬。自己作为哥哥，总要关心一下。

    陈雁轻轻嗤笑了一声，看出来他的担心，突然想要试探一下他：

    “跟你有关吗？”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上当。”

    鹿鸣被这么一激，刹那红了脸，表现得小心翼翼，关切异常。微红的脸上带着愧疚和关心。毕竟，他上大学勤工俭学，经常还靠着陈雁补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过，等他发了薪水，他一定会将这些费用都核算清楚还给她。

    “不劳你费心了。”

    陈雁轻笑着说完，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往江宁的方向而去。既然确定了分开，就不要藕断丝连。而且，杀手不应该有感情，即使鹿鸣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也并不想他受到伤害。

    鹿鸣忽然感觉到自从上次把话说开之后，陈雁好像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他摇摇头，不去想，望着出租车的方向，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下。终于，他慢慢地也走到了公交站台。最近请假的次数有点多，扣的工资也多，组长已经有意见了，自己还是早点回到公司，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蓝海的海岸线东去212海里的地方，就到公海了。公海在国际法上各国内水南海的海岸线除去212海里的地方，就到公海了。公海在国际法上，各国内水领海。水域和专属经济区以外，不受任何国家主权和管辖支配。

    十年前，以江宁和南海附近的小渔村为两点一线穿过海洋的位置。200海里刚好火海底火山爆发，火山喷发出熔岩，逐渐向上堆积，形成了海岛。此处因处于无人管辖地区，海岛上如今已经郁郁葱葱。再加上此处海上天气复杂多变，因而鲜有人知。

    不过，如今此处渐渐成为了辛家的地盘。辛家一向以黑色交易为大宗贸易、毒品、枪支甚至是器官交易等牟取暴利，无所不用其极，近十年来越有猖獗之势。以辛家为首的虎鲸组织几乎遍布全球。而辛家的赌场、娱乐场所等则为虎鲸组织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金钱动力。

    海岛隐匿在黑夜中。哪怕是在白天，也很难辨别方向。蔚蓝色的海面上，一望无际。辛未却仿若大海中的虎鲸，驾着游艇，来去自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登上了海岛的最高处。这座海岛自十年前自己发现后，几乎成为自己海上的常居据点之一。几乎所有公海上的海岛，都是他亲自发现的。自十年前，远远地看着这座海岛一点一点形成，这种亲身经历的视觉冲击简直无与伦比。直到血红色的岩浆岩形成了六边形的石柱，渐渐喷发形成新的陆地，火山停息。确定不会再次喷发之后，他这才登岛勘测地形，他为这座新的岛屿取名“美人鱼岛”。

    海风很大，吹得海岛上的树木沙沙作响。一望无尽的蔚蓝色，正是他最钟爱的色彩。今日他难得登上这座心爱的岛屿，整座海岛的布局和建筑构造都是在自己的亲手完成的，至于那些建造海岛的劳工，早就被沉入海中喂了鲨鱼。毁尸灭迹，不留痕迹，哪里有比这里更方便的地方呢。

    就在这时，辛未敏锐地发现前方不远处有船只靠近。很快，他下了岛，悄无声息的登上了自己的游艇，游艇内有着最先进的设备。他打开了卫星导航，朝着那一艘豪华的游轮而去，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游艇精致而小巧，工具齐全，他悄无声息地将船只靠近那只豪华游轮。抛出锚固定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上了游轮。他轻轻地踩过甲板，借着灯光，看见了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如果再仔细看，会发现有些人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游轮的宴会厅，果然就瞧见了活人。陈雁站得笔直笔直的，面无表情地递上了密封的文件，面无表情：

    “老板，任务完成。”

    辛未轻哼一出声，看着眼前这个豆芽菜似的少女，一身黑衣，老气横秋。他悄悄走近，朝她脸上吹了一口气，抬起她的下巴，忽然问道：

    “今年多大了？”

    “刚成年。”

    陈雁宛如被冰冻住，浑身如坠冰窖，身体突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是条件反射的身体动作。

    接过档案袋，匆匆扫了几眼，眼睛眯了起来。辛未反而笑了起来，他的个子极高，身材匀称，居高临下：

    “都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资料都在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忽然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陈雁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鲜血渗出。自己这些年来吃过的苦不少，挨过的打也不计其数，却都抵不上这一巴掌来得痛。

    “有没有异常不是你说了算的，还有，辛来折磨人的手段可一点不比我差，尤其是女人，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辛未一脸阴鸷地看着她，冰冷地开口。别以为自己不知道辛来打的什么主意，一个杀手而已，自己绝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是的，老板。”

    陈雁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惊，怎么这么快消息就到老板这里来了？再一想，反而觉得如释重负，毕竟没有明面上反对自己和辛来往来，这就是好消息。陈雁见他摆了摆手，心中悬挂的刀平稳落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终于不用面对他了。他是虎鲸的首领，外面都传言虎鲸的首领是海盗。只有虎鲸的人才知道，他对付人的手段远比海中的鲨鱼更为凶猛而惨绝人性。

    江宁大学是江宁顶尖的综合性学府，尤以海洋地质学最为著名。海洋的覆盖面积约占地球表面积的71。海洋、环境、地质和灾害直接关系到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在江宁大学的东校区，有一处远离教学楼，学生们都亲切的称呼为桃源。桃树穿梭在如荫的小路间，桃园里还有两栋当初建校时就遗留下来的家属楼，老式的砖房构造，五层，没有电梯。如今，仍然住着各个学院的老教授及家属。

    此时，正值夏季。桃园的桃树上已经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或许是因为桃园外篱笆上挂着醒目的标识木牌，学生们倒是识趣得没有采摘。葱绿色的叶子十分密集，晚风摇曳，夕阳西下，桃子带着晚霞的光芒静静地挂在枝丫上，令人垂涎欲滴。

    家属楼还是砖瓦结构，墙面爬满了藤蔓植物。靠近桃园的一侧红窗户上，蓝格非教授正戴着眼镜靠在窗户边上，看见满树的红桃，忍不住说道：

    “要不我去摘几个新鲜的桃子，等小凤来了，给他尝尝鲜。”

    客厅里正专心致志练书法的苏教授划拉一下子，看着纸上歪扭出局的“格”字，这下子真的出格了。他将毛笔放在木质的笔搁上，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埋怨：

    “凤梧小时最不喜我们这么叫他的，这会让他想起凤桃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这还不是在你面前这么随口一叫。你看，正说着人就来了。”

    两人抬眼向下望去，就看见漆凤梧的身影在桃园中穿过，正朝着这边漫步而来。真是好一处桃树，枝繁叶茂，结子满满。

    不一会儿，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人来都来了，还提什么礼品。”

    俞教授伸手接过漆凤梧手中的果篮和礼品，笑着迎了上来。漆凤梧抬眼看了看眼前狭小而局促的两居室，面积不大，一眼望去，书房，客厅，卧室，厨房一应俱全，他正弯腰准备换鞋。

    一低头，就瞧见了一双可爱的软底卡通粉色洞洞鞋，看样式应当是女孩子的。有些意外，明明记得他们之前是有个儿子了，年纪似乎就比自己小几岁，印象中后来出国留学了。眼下，虽然和俞教授多年未见，但是却从未听说他们有个女儿。而且，看拖鞋的大小，应该起码有十几岁的样子。

    “凤梧，你来了。”

    蓝格非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笔墨卷了起来。他早些年一直在航海勘测，患上了风湿病，每逢阴雨天气，腿脚总是疼痛不已。

    “我来吧,蓝教授。”

    漆凤梧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砚台。

    “你们先坐，我去烧菜。”

    俞翠屏笑得合不拢嘴，系上了格子色的围裙，准备去厨房。

    “等星月回来再烧菜也不迟。”

    蓝格非也笑了，拉着漆凤梧就坐了下来。沏了一壶水开始煮茶。

    “今天还有其他客人？”

    漆凤梧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不知怎么的，脑海中闪过莫名的熟悉记忆，却怎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不是客人，是我们的女儿”

    蓝格非正准备解解释的时候,却被俞翠屏一声埋怨打断了：

    “是他的女儿。这糟老头子别看着文质彬彬的，早些年还是留下了不少风流债。”

    俞翠屏用眼神警告蓝格非，千万别说漏嘴了。蓝格非听着自己莫须有的罪名，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掩盖过去。

    当初领养的时候，星月还小，那会又怯生，就想着对外都说是自己亲生的。那时候星月跟个小哑巴似的，什么话也不跟他们说，后来他们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开口说话，带她去游乐场，去海洋馆，动物园等等，过了两三年，等到他们都要放弃的时候，星月却开始叫他们爸妈了。

    “还不赶紧给星月打电话，刚高中毕业现在就玩疯了，饭点了还不回家。”

    俞翠屏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蓝格非瞧了瞧漆凤梧，尴尬地笑了笑，乖乖地掏出手机就给星月去了电话，谁知这丫头很快就挂断了。蓝格非心领神会，反而笑了，这丫头，每次快到家了就挂自己的电话。

    “蓝教授这些年身体怎么样？”

    漆凤梧听后笑而不语，人家的家事，自己没有窥探的兴趣。他将茶水熟练地洗了一遍，又开始煮了起来，新茶的清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身体挺好的，就是腿脚不怎么利索。”

    蓝格非年近六十，却早已两鬓斑白。温文尔雅，身上带着知识分子的独有气质。俞翠屏坐在另一边的沙发凳上，仔细地听着，似乎仍然在担心方才的话题。 好在，很快开门的铃声响了起来。俞翠屏松了一口气，起身道：

    “我去厨房了。小梧，你们坐。”

    蓝格非在听到门声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更是收不住，扶着沙发就要起身去开门。漆凤梧先他一步，沉声开口：

    “我去吧。”

    两居室并不大，走到门口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开门的一刹那，她就这样撞入了他的眼里，如此猝不及防，而又令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