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海捞针寻人

    秦奋受宠若惊似的双手捧过画像，眼神瞥了一眼，漆总这是放过自己了？秦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画像瞄去。

    画中的少女身姿婀娜，双手纤细，正趴在礁石上小憩，海水清澈，少女黑色的长发入水，五官却恰好被飘扬的发丝遮蔽起来了。美人半遮面，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好奇。不对，漆总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二次元的角色了？

    “联系公司旗下入股的娱乐公司，海选新人，开拍新剧美人鱼，海选标准”

    漆凤梧停顿了片刻，似在认真思索，左眼皮跳了跳，才缓缓地开口：

    “一是无辅助设备憋气能力；二是你手里的画像。”

    秦奋听得一头雾水，这娱乐行业不是漆氏的核心产业啊。而且，漆总不是一向对那圈嗤之以鼻的，怎么现在想要进驻娱乐圈了，不对，漆氏集团啥时候入股了？漆总还真是家大业大，自己现在都还没完全摸清楚。

    秦奋一脸问号，却又不敢再多说些什么。狐疑地看了几眼手中的画像，心中犯难，这画像都只有一侧脸，侧颜看着惊为天人，看这二次元的整体风格都很像漫画人物，怎么可能会有真人存在。想到这，秦奋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家的核心产业，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漆总，是运用脸部对比技术看画像吻合度吗？”

    “嗯，吻合度60％以上进初选。”

    漆凤梧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才低沉着说了一声。只要有六七分像，自己就心满意足了。整整十年了，一点线索也没有。现在只能主动出击了，如果是大海捞针，那就运用高科技来捞吧。少女的五官自己想象了无数遍，也描摹了无数遍，如今终于描摹出了令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梦中人的脸总是睡醒后忘得一干二净，这还是自己这十年反反复复修改，才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漆总，这要是有100％吻合度的真人呢，直接定女主吗？”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秦奋还是忍不住要假设一下。漆总不会是单身久了，臆想出了一个漫画少女吧？之前看新闻报道，岛国有个男子就和漫画中的虚拟少女结婚了，漆总该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吧？想着想着，秦奋自己就先吓了一大跳。这种想法不该有，尤其是对自己的上司。

    不知为何，哪怕只是听到一句假设，100％的吻合度，漆凤梧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就好像自己深藏很久的秘密，恰如好处的展现在世人面前，却被人不经意间一语道破天机。他看着秦奋那一脸无所谓的欠揍脸，隐藏好自己的情愫，没有理会他的假设，不动声色地开口：

    “订回江宁的机票，6月9日。”

    漆凤梧看着他一边神游一边抓耳挠腮的样子，有些无奈。这小子还真的是从小到大，脑袋都像缺了根筋似的。

    “好的，漆总。”

    “还有，帮我约一下蓝教授。”

    漆风梧顿了顿，突然想起来渔村的旅游项目开发还有核心的技术需要去验证。

    秦奋点头答应着，很快就退出了房间。之前就发现了漆总对渔村的旅游开发项目关注度超乎寻常，这个项目筹备了五年，还是万事报备为好。

    江宁是国内经济贸易最发达的城市，地理位置靠近南海，中有河流穿过。距离蓝西岸十公里以东的地方，有一处渔村，环境优美，自然风光无限。

    距离渔村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福利院，是十年前一个女企业家与政府合资开办的。听说那院长的至亲就在这片海域里坠机了。听渔村的人描述，坠机的那天，海上突然风云变幻，天空是漆黑如墨的云，乌云密布，海上的飓风如同地狱之门，席卷了渔村一切鲜活的生命。这次海上风暴给小渔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那女企业家悲痛欲绝，本来想一死了之。在看到渔村那么多孩童失去双亲，想起了自己不幸遇难的孩子，下定决心开办福利院。

    自福利院开办以来，前前后后有不下数百名孩子走出福利院，或者被好心人收养，或者在福利院平安长大到成年，可以自食其力后，就离开了福利院。渔村的捕鱼产业经此风暴过后，连年来收益不好，年轻人愿意出海捕鱼的更是少之又少，剩下来的不过是些孤寡老人。

    现如今听说渔村要拆迁，还能在江宁分得还建房，年轻人们纷纷回来，终于说动了老人们，纷纷在合同上签字，现在的渔村近乎是一片衰败了。只有福利院仍然在开办，但是日子也不好过了，全靠女企业家早些年的个人财富在支撑着。

    靠近蓝海不远有一处渔村，只有十来户人家。渔村家家户户几乎全是用天然的木制构造，木制的房屋连成片。当地居民都是靠打鱼为生。

    弯曲的天然石子路，家家户户的院墙外都爬满了蔷薇，院子外则大多种着金丝垂柳。因漆氏集团的旅游开发项目，此处渔村面临着拆迁。拆迁赔偿每家每户按人头一套还建房，并且还有百万人民币。这十来户人家本就靠打鱼为生，靠海吃饭，本就风险极大，更何况现在的海捕渔业发展十分迅速。几乎所有的拆迁户都高高兴兴地签订了合同。

    福利院就在小渔村的正北方向，不到五公里的地方。这里环境清幽，院前有清澈的河流经过。方院长是一位几近七旬的老人，福利院的孩子们都亲切地叫她院长妈妈。院内收留了十来个孩子，小的有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大的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福利院有个规矩，所有的孩子进福利院前都签订了合同，等到成年之后要回馈福利院。进入福利院后，陆陆续续这么多年，孩子们要么等待着被收养；要么等到能够自食其力之后离开。

    福利院内环境清幽，门前有一方篱笆围起的矮墙。福利院正中的位置是一处宽敞的教堂，教堂北面则是两排老式的砖瓦房。那是孩子们住宿的地方，里面几乎是清一色的一张12米的铁架高低床，不到十平米。砖瓦房呈日字形横向排列，向两边排开。

    八月的石榴树上点缀着鲜艳的果实，虽然还未到成熟的季节，远远望去，仍然是美不胜收。

    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石榴树下站着，静静地等待着。这次方院长病重，召集了几乎所有福利院出来的孩子。一抬头的瞬间，他的眼神中闪过意外的惊喜，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少女的脸上仍带着儿时的轮廓，不对，出落得亭亭玉立，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女孩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那是自己深埋在心底心心念念的青梅。

    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笑靥如花，鹿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忽怦怦直跳原来青春年少时那份久埋在心间的初恋种子并未死去，此刻正在逐渐苏醒，等待着合适的机缘就会成熟。

    “鹿鸣哥哥”

    蓝星月莞尔一笑，一眼便认出了他，是原来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好朋友。十年前，是方院长将她带到了福利院。很快，想要领养星月的人不计其数，但大多数都不怀好意。毕竟，长得如此粉雕玉琢的女孩实在是太罕见了， 而且她似乎还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

    那个时候，鹿鸣总是喜欢在她面前保护她，教她说话。赶走一切不怀好意想要领养她的家庭。直到蓝教授的出现，方院长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同意了蓝教授的领养。

    久远的回忆突然翻涌而出，遗憾的是，物是人非，转眼大家都长大成人了。星月长得这样好看，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么样？但眼下这样的场合，自己实在是不好细问。鹿鸣强忍住想要打破砂锅的冲动，才温声道：

    “星月，好久不见。”

    鹿鸣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阳光大男孩的气质油然而生。当年。星月被收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福利院。领养星月的是一对教授夫妻，听说夫妻俩，并没有生育能力。

    两人一同来到了方院长的办公室，在教堂的二楼，空间宽敞，三面是木制的书架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慈眉善目的方院长此刻正坐在靠窗的老式藤椅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出来因为什么。星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握住了方院长的手。

    “方院长，您的身体”

    蓝星月的声音低沉，想要问些什么，却在一时之间哽咽住了。

    方院长已年过古稀，满头银发，身披着四方的围巾。听到星月的声音，才缓缓睁开双眼，摸了摸星月的头发，抬头冲鹿鸣微微一笑：

    “你们来了。”

    她的嗓音有些沧桑，带着岁月的沉淀。

    “您的病”

    之前的病早就好了啊，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略微定了定心神，蓝星月的心稍微定了下来。方院长的病不是癌症，而是外伤。不过，似乎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

    听见她的声音，方院长的眼神有些恍惚。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星月，早已不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了。

    屋顶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蓝星月的身上。恍惚之间，方院长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那是一个晴朗的天空，春风和煦而温暖,自己却宛如身在人间地狱。

    那时的她，躺在一艘简易的木质船上，静静的感受着海风的吹拂。就想着这样静静地死去。一场坠机事故，夺去了丈夫和孩子的生命；经历了家破人亡，公司破产之后，被检查出来的绝症，给了自己最致命的一击。她回想起一家三口在海边游玩时的欢乐时光。决定带着父子俩的骨灰，永远的沉在海里。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肩膀传来的钝痛感仍让她有些意识涣散，却残忍地提醒着自己尚在人世。就在自己想要纵身入海的那刻。突然，眼前有一道光，朝霞从海平面升起，她仿佛听见了鲸的叫声，悠扬深远直击内心深处。

    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漂浮在海面上，伴随着海中庞然大物的身影，一大一小，如影随形，从自己的小船下方，深不可见的海水中缓慢的穿行而过，而独独留下在水面上漂浮的小小人影。

    再一抬头，方院长看着这个自己在海里救上来的孩子。当时才不过六七岁，那小小的人影现在已经长大，眨眼之间就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说来也奇怪，自己的癌症竟也随着她的到来不治而愈。看见她满脸担忧的神色，方院长挣扎着起身，从身边的书架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厚重的档案袋，示意鹿鸣走上前来。方院长语重心长地说：

    “福利院如今面临着拆迁，我担心孩子们无处可去。如今的福利院女孩子居多，只要孩子们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这福利院我就托付给你处理了。”

    “方院长，你要去哪里？”

    鹿鸣颤抖着接过厚重的档案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在托孤似的。

    “方院长”

    蓝星月皱了皱鼻子，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可以治愈的啊。为什么听起来却是像在交代身后事一样。

    “我得出一趟远门，你们快回江宁吧，晚了该赶不上车了。”

    方院长在蓝星月的搀扶下又重新坐回了藤椅，摆了摆手。蓝星月欲言又止，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不过，她能感受到方院长的心，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方院长是想他们了吗？”

    蓝星月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轻柔的羽毛抚过心间。蓝星月说的他们，指的是方院长的亲人，丈夫还有儿子。都因为十年前的坠机事故意外身亡了。

    “是啊，怕时间久了，他们都不记得我了。”

    方院长呢喃出声，他们的身影在自己的脑海中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了。而且，有些债也该还了。鹿鸣在前头拿着厚重的档案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蓝星月跟在后面慢慢地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方院长，方院长仍然是一如平常的慈笑着。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楼梯间消失不见，方院长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缓缓转动躺椅，慢慢地站起身来，倚靠着窗户边，看见他们逐渐走远。福利院的孩子们跟在他们身边，耳边传来欢声笑语，只是听不真切。她突然如释重负，一段奇遇让自己多活了十年，是奇妙的缘分。到现在，终于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了。

    方院长看见他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解脱一切了。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方院长心下了然，眼神犀利：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