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再遇
原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罢了,然而自百里渊被押送出城那日起,她的心便莫名地疼痛起来。
那疼痛似是从心脏深处传来,令她难以忍受。接下来的几日,她的身体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整个人迅速消瘦,短短数日间,竟然已呈现出油尽灯枯之态。
她请了许多郎中前来诊治,但每一个郎中的说辞奇迹般的一致,表示束手无策,并建议另寻高明,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惊慌失措,整日里泪流满面。
面对这样的局面,叶青圆不得不重新思考月奴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34;素秋。&34; 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叶青圆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说道。
&34;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好?&34;
素秋从睡梦中被惊醒,急忙翻身下床,甚至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匆匆忙忙地跪在床边,担心地握住她那憔悴消瘦的手,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滴落在叶青圆的手背上,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紧。
叶青圆看到这一幕,心中只觉得无比凄凉,也许是自己前世罪孽深重,所以今生才会诸事不顺吧。
真是病来如山倒啊!此时此刻的她,甚至连抬起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但她依然竭尽全力,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擦拭着素秋脸上的泪水,并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安慰道:“傻丫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素秋用力地点点头,语气坚定地回应道:“娘子一定能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然而,泪水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好啦,别哭了,快笑一个给我瞧瞧。”叶青圆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哎,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月奴所说的都是真实可信的吧。
于是,叶青圆下定决心去找百里渊。毕竟,人的一生短暂且宝贵,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而她更应该珍视自己这条得来不易的性命。
况且,她曾经答应过百里章,会好好照顾百里渊。
她深知百里章的意图,无非是找个借口让她继续留在公府,安稳度日,更期望他们能在相处中消除误解与偏见,白头偕老。
尽管百里章在信中明确表示,如果她不情愿,可以随时选择离开。但他对她实在太好,好到让她难以回绝这份临终嘱托。
起初,她本打算等身体痊愈后再去寻找百里渊,然而事与愿违,如今的形势已经迫在眉睫。
她暗自思量着,至少要亲眼见证百里渊重振百里氏,如此才能不辜负百里章的殷切期望,那时她也能安心离去。
叶青圆轻拍素秋的手,“去让紫菀帮忙整理下我的行李,待整理妥当后,让她来寻我。”
听闻此言,素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娘子,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害怕听到答案一般。她紧紧地盯着叶青圆,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然而,叶青圆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素秋,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而又神秘的光芒。
素秋见叶青圆不说话,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起来。
她害怕地攥紧叶青圆的手,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哭着说道:“不,不行,娘子您哪也不能去。娘子若是觉得在屋里待得烦闷了,待您好些了,奴陪你去院子里走走,或是去城外散散心。”
叶青圆心中一阵感动,但她知道南境是非去不可的,于是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我自有分寸,去吧。”
然而,素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泪水潸然而下,毫不迟疑地拒绝道:“奴不去。”
这是素秋第一次如此决绝的和叶青圆说话。
“你……”
她欲言又止,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深知素秋的忧虑。但梦中的景象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使她无法释怀。她很想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退让道:“那去把紫菀叫来总可以吧,我有要事与她说。”
素秋警觉地看着叶青圆,“有奴在这呢,娘子有何事吩咐奴也是一样的。”
见说不动她,叶青圆也来了脾气。
“去还是不去!”
毕竟是身患重病之人,就算她竭力提高了嗓音,在旁人听来也并不觉得严厉。
“为了娘子好,奴不会去的。”
叶青圆只觉眼前一黑,“你是要气死我吗?”
素秋闻言,惶恐道:“奴,奴不敢。”
思来想去,若不告诉素秋缘由,只怕她会跟自己犟到底,但她若知道了那个奇异的梦,只怕会更加的恐慌,觉得她中邪了吧。
想到此处,叶青圆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素秋,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就算娘子我求你了!”
素秋沉默着看着她。
“好,好,好!你不去是是吧,那我自己去总成了吧,让开!”
素秋见状,忙将叶青圆制住,透过朦胧的泪眼凝视着叶青圆。自家娘子的性子如何,她岂有不知的!
但凡是她认定的,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虽然她一再保证不会有事,尽管自己心中依旧充斥着疑虑和不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娘子稍等,我这就去叫紫菀过来。”
素秋擦去泪水,转身缓缓走出房间,心情沉重地前往寻找紫菀。
那日后,叶青圆变卖了田庄,待身子好些后去探望了小秦氏,又让紫菀回家住了几天,与家人好好道别。
待诸事落定后,叶青圆便携紫菀与福伯踏上了前往南境的旅途。
待素秋的身影彻底消失,紫菀方才问出心中疑惑。“娘子,我们真的是去寻三郎吗?”
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别,此去千里之遥,前途未卜,叶青圆身心疲惫至极,只淡淡应了一声。
考虑到叶青圆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久坐,紫菀临行前特意找来木匠,做了张小榻放在车内。虽占据了大半空间,但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紫菀在车内待了半盏茶的时间,见叶青圆熟睡后,替她压好被角,方才掀开帘子出去。
福伯拉紧缰绳,速度渐缓,开口问道:“娘子睡着了?”
“嗯。”紫菀挪到另一侧,“三郎虽已于九日前离开,但步行速度不快,我们乘坐马车,速度要快上许多,只需保持正常速度,便能追上。”
福伯是个聪慧之人,即便紫菀不说,他也知道要慢行,于是点头应道:“好。”
或许是心理作用,又或许月奴所言本就不假,一路行来,叶青圆的身体竟如枯木逢春般,渐渐有了一丝生机。
紫菀发现这个事实后,激动得热泪盈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当再次见到百里一家时,叶青圆只觉恍如隔世。昔日那些高高在上、矜持高贵的人,如今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蓬头垢面,被枷锁束缚着,模样狼狈至极。
听素秋说,公府出事后没多久,百里渊的父辈都已经离开人世了。
事发时,百里潜恰好外出处理事务,侥幸逃过一劫,然而,却成为了官府通缉名单上的罪犯,不得不隐姓埋名四处躲藏,好在到如今并未有他被捕入狱的消息。
叶青圆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许久,最终深深地叹息一声。
尽管过去曾经经历过许多的不快,但此时此刻,当她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所有的心结似乎突然间解开了。
她默默放下布帘,对福伯言道:“我们走吧,到前方客栈等他们。”
然而,就在此刻,百里禾未听闻叶青圆的声音,她生硬地转过头来,目光与叶青圆相对的刹那,宛如一头失控的疯犬,悍不畏死地挣扎着朝她扑来。
“叶青圆,你这贱妇!你这贪生怕死,抛家弃夫,心如蛇蝎的毒妇!你就如此急切地赶来此处,看我们百里家的笑话吗!亏得我阿翁那般疼爱你!”
幸而押解的官差反应机敏,拉紧拴着百里禾未的铁链,用力一拽将她扯翻在地,一边抽出腰间别的皮鞭,一边高声怒斥:“不想活了是不是?妈的,没事找事!老子叫你不好好走路,呸!”
皮鞭在外力的作用下被甩开,裹挟着劲风以极快的速度抽向百里禾未。
即便遭此大难,百里禾未也从未被人用鞭子抽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吓得她双腿战栗,还不等鞭子近身就本能地抱头惨叫。
只闻一声闷哼,百里禾未惊愕地发现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待回过神来她才察觉自己被百里渊护在了怀中。
她这才感到后怕不已,浑身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一般。
她抬起头看去,只见百里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几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看到这样的情景,她心中的愧疚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34;阿兄……你还好吗?&34;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关切和自责。
此时此刻,百里池因距离遥远,难以援手。见官差仍要施暴,他心急如焚,疾步向前,牢牢抓住官差手臂,苦苦哀求道:&34;官爷息怒!我阿姐只是一时糊涂,绝对不会再惹事生非了,您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次吧!&34;
那官差冷着脸一脸不耐烦的踹翻百里池,又朝百里渊狠狠甩了一鞭,方才收了手。
见到眼前这一幕,叶青圆的手指紧紧攥住帘布,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到他是否平安无事,这种关切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
然而,叶青圆突然间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
呵,她还真一如既往的是自作多情,总是要不知羞耻地用自己的热情去迎合他那冷漠的面孔。
叶青圆啊叶青圆,你快点清醒过来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叶青圆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内心想要再次看向百里渊的冲动。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松开手指,将手慢慢收回来。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坚定,对着福伯说道:“福伯,我们走吧。”
仿佛做出这个决定需要极大的勇气,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