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痛失爱女
出了花厅，素秋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抱怨道：“人要脸树要皮，娘子，三夫人实在欺人太甚，真是气死奴了！”
叶青圆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投向屋檐外那悠然飘浮的白云，面色沉静如水，“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听到这话，素秋心中一惊，急忙向前迈了一步，忐忑不安地看着叶青圆那略显清瘦的背影，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娘子，你……你知道了？”
叶青圆悄然抬手，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声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走吧，我们去二婶那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说完，她转身迈步朝着前方走去。
素秋愣了一下，赶忙小跑着追上叶青圆，一边走，一边微微侧过头，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地看着叶青圆。
“娘……娘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素秋忍不住再次开口，想要问个明白，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你可还记得，在烂柯寺见到三郎时他说了什么，他是什么表情？是迫不得已，是厌烦。可笑我当时只顾着欢喜，竟未曾细想他为何会在那里。后来，我在客栈看到燕南枝时，就都明白了。”
素秋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愤愤不平地骂道：“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就该让他在那河边自生自灭！”
“后来春桃与我说，我和燕南枝几乎是前后脚进的烂柯寺，那时她刚和离归来。春桃此后常常看到三郎悄悄地去看她，她气不过了才将他截到我那。”
闻言，素秋不禁紧张起来，刚才蓝氏可是说了百里渊有娶她为平妻的打算，“娘子，燕南枝当年说的话还能作数吗？难道她真打算吃回头草？”
叶青圆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随她去吧。五年了，梦也该醒了。”
素秋看着自家娘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极了，忍不住开口道：“娘子，当真放下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
叶青圆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轻声说道：“感情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放下呢？只不过是得不到回应，看不到希望，不放下又能如何？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吧……”
“那娘子，我们该怎么办呢？”素秋一脸关切地问道。
“等这场满月宴结束后再做决定吧，也许，我会带着她回到江南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只盼往后能平安顺遂，至于其他就随缘吧。”
然而，人生往往充满了不如意，世间的种种苦难和烦恼都有着各自的因果关系。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悄然向叶青靠近。
日头渐高，前来参加檀奴满月宴的宾客纷至沓来，奴仆们各司其职，在张灯结彩的檐下忙碌奔走。
“二婶。”
小秦氏向叶青圆招了招手，“圆娘，快来，帮我看看还差什么。”
叶青圆颇为迷惑的看着桌上的红鸡蛋、艾草、葱、石头和铜钱。乡野人家，满月礼办得简单，通常是鸡油饭配红鸡蛋。富贵人家的满月礼，她确是一窍不通。
“二婶，你安排的自是妥帖的。”
小秦氏忽然灵光一闪，自知冒失了，忙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走吧，这边都安排妥当了，一起去请你阿翁他们。”
檀奴是百里章第一个重孙，身份自然不同寻常，即使是个女孩儿也备受重视。为此，百里章特意举行了这场盛大而庄重的满月之礼。
只见百里章亲自抱着檀奴祭拜祖先，并按照家族字辈赐予她“芜然”之名。随后，他还请来了上京有名的剃发人为檀奴剃去胎发。
此时，司仪高声唱道：“一铰荣华绵长，二铰长寿大吉，三铰百年有余……礼成！”
随着这声高呼，全场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紧接着，叶青圆满脸笑容地接过檀奴，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屏风后面，轻轻地放进早已准备好的木盆里。
这时，一位穿着大方得体的老妇人缓缓走来，躬身坐在一旁。
她先洗净双手，然后拿起一颗鲜艳的红鸡蛋，轻柔地在檀奴的额头上滚动着。
口中念念有词：“宝婺星初起，桂华盈室香。从兹埋酒瓮，待日醉东床。膝下欢愉足，闺中吟咏长。”
叶青圆听着老夫人的祝福，心中充满了感动，连忙道谢：“多谢李老夫人！”
说完，她轻轻地抚摸着檀奴的小脸，眼中满是慈爱与期待。
整个场面庄重而温馨，每个人都带着真诚的祝福和喜悦的心情参与其中。
李老夫人替檀奴穿好百家衣，包裹好才放到叶青圆怀里，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你是个有福的。”
满月礼毕，百里章在环视一圈，并未看到百里渊的身影，心中愤怒不已却又不能发作，领着一众男宾去了宴请的园子。邱氏则领着各府女眷也入了席。
“少夫人。把小娘子给奴吧。”
叶青圆凝视着王雪，面露惊讶之色，她为何会在此地？
不知为何，今日每每见到她，叶青圆心中便慌乱异常。“不必，你若难耐暑热，便回去歇息吧。待檀奴饿了，我再让素秋送她去你那里。”
恰在此时，檀奴扭动着身子，挥舞着小拳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少夫人，小娘子想必是饿了，把她交给奴吧，莫要累着少夫人了，待小娘子吃饱后，奴便送她过来。”
叶青圆低头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小家伙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小嘴微微张开，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温柔地说道：“好个机灵鬼，这么快就嗅到嬷嬷身上的气息了？还嫌弃起阿娘来了！”
一旁站立的王雪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听闻此言，只是微笑着接过孩子，向叶青圆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叶青圆有些不舍地望着王雪和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她们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收回目光。
这时，她看到一直在旁整理物品的紫菀，于是招手将她唤至身前，低声吩咐道：“我今日不知为何，心慌得厉害，尤其是见到王雪时。这边并无他事，你先回山房去，务必照看好王雪和檀奴，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派人告知于我。”
“是。”紫菀恭敬地点头应道。
宴席设在国公府的主院，与启明山房相隔一个湖泊。
此时正值正午，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层层波光。主院里宾客云集，人声嘈杂，众人手持酒杯，相互敬酒问候，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场面异常热闹。
“你要干什么！”突然之间，一声尖锐刺耳、响彻云霄的咆哮声，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瞬间划破了周围所有的喧嚣嘈杂之声。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只有少数几个阅历丰富的人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叶青圆听到声音后，立刻转头望去，眼前的一幕让她惊愕不已。只见王雪紧紧地抱着檀奴，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冲进湖里。
她的脑海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面对眼前的状况，全然不知所措。须臾，才如大梦方醒般回过神来，扯开嗓子，竭尽全身力量高喊道：“不要啊！”
话未说完，便不顾一切地向王雪他们冲去，没有丝毫的迟疑，毅然决然地跳入湖中救人。
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发生得过于急促，以至于在场的人都惊得呆住了。许久，他们才回过神来，开始惶恐地大声呼救。
“不好了！不好了！少夫人和小娘子落水啦！赶快救人啊！”
此起彼伏的呼救声汇来，众人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纷纷跑到湖边，欲施援手。
百里章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满脸怒色，紧紧抓住一个家丁，怒不可遏地喝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家丁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王嬷嬷抱着小娘子跳湖了，少夫人看到后，也跟着跳下去救小娘子……”
百里章只觉得头痛欲裂，用力推开仆人，紧握拳头，狂奔而至。
待众人齐心将檀奴救上来时，她已没了气息。家丁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回道：“回，回，回家主，小娘子没了。”
百里章闻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众人见主家出了这等事，纷纷领着自家人告辞。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小秦氏心急如焚，却没乱了阵脚，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幸灾乐祸的邱氏和蓝氏，立即吩咐管家：“张叔，快把阿耶送回院中，再差人去请郎中和报官！”
这时王雪和叶青圆都被捞上了岸。叶青圆不会水，情况十分危险。再观王雪却是好得多，只是神情呆滞。
在书房躲清净的百里渊收到消息时，正与太子煮酒烹茶畅谈。
书墨匆匆忙忙地向太子行礼后，噗通一声跪到百里渊面前，痛哭流涕道：“三郎！小娘子没了！”
“什么？”百里渊手一抖，茶杯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书墨因抽泣而不停颤抖的双肩。
他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是好好的！
“书墨，无论怎样，檀奴都是我的女儿，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顾昔日情分，重重责罚于你！”
百里渊一脸惶恐，但仍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朝太子抱拳施礼，“都是微臣教导无方，惊扰了太子殿下，还请您恕罪。”
太子看了眼书墨，缓缓开口道：“子期，书墨自幼跟着你，他的品性如何，你岂会不知？”
他自然知晓，但书墨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的檀奴小小的一团，肉嘟嘟的，活泼可爱至极，身体健康，结实无比，怎会突然间就没了呢？
“一味地逃避并不能改变既成事实，走吧，子期，孤陪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