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满月宴
“圆娘！”小秦氏远远地笑着喊了一嗓子。
“二婶，快进屋坐。”叶青圆也笑着迎了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她请进了屋。
“素秋，上茶。”叶青圆轻声吩咐道。
两人坐下后，小秦氏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摞书放在桌上，微笑着说：“我估摸着前些日子给你的书应该已经看完了，所以把剩下的这几本给你送过来。今天你出了月子，以后有空了可以看看。”
只见那摞书摆放得整整齐齐，封面上的字清晰可见，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叶青圆心中涌起一股感动之情，她知道这些书都是小秦氏精心挑选的，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多谢二婶。若不是您这些年来对青圆的悉心栽培和教诲，青圆恐怕至今还是一个目不识丁、愚昧无知的女子。”
叶青圆接过书放到桌上，起身朝小秦氏盈盈一拜，感激地说道，声音轻柔而真诚。
小秦氏见此情形，赶忙伸手将叶青圆扶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孩子，不过是几本书而已，何必行此大礼。只要你喜欢读书，日后尽管来找二婶便是。”
叶青圆眼中含泪，低声说道：“二婶，青圆自幼父母双亡，与祖父相依为命。祖父虽然博学多才，却认为女子思虑过多必会伤身伤心，故而不愿教我读书认字。”
小秦氏宽慰道：“你阿翁中年丧子，不让你读书识字，自是有他的考量。在他心中，应是想你平安顺遂一生。他虽未教你读书，却教了你为人处事的道理。满腹经纶却不知理识节之人，与猪狗无异。虽为白丁而心怀大义者，也是值得世人尊敬的。”
“嗯，我明白的，所以，我从未埋怨过他。自我来到这里，是您不辞辛劳，亲自教我读书写字，又悉心传授我医术知识。于我而言，您既是母亲又是师长，当得起这一拜的。”
小秦氏听了叶青圆的这番话，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眼眶微湿。
她紧紧地握住叶青圆的手，动容地说道：“好孩子，二婶也很感激你这些年的陪伴。正因有你在身边，才让我觉得这深宅大院的日子没那么难熬。”
一想到自己虽学有所成，却被困于后宅，半生虚度，小秦氏叹道：“要治病救人，书上学来的终究是浅薄的。我年少时常随阿耶出诊，常年耳闻目染，才将望闻问切辨证施治学到了八成。”
可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世道对女医并不友好。
“然而，世人难容女医，于是我顺从了阿耶的安排嫁了进来。我空有医术却无法行医救人，能将所学医术传于你，也算不枉此生了。”
女子嫁人后有几个不是被困在后院的方寸之间。而权贵之家，更是不许女眷抛头露面做这种营生的。
于是又惋惜道：“只是，像百里这样的高门大户亦不喜欢女医，你未必能学以致用。”
叶青圆握住小秦氏的手，“二婶，我相信总有一天，能用所学治病救人。”
“二婶相信你的。”
这时素秋端着茶进了屋来。
“二夫人，请用茶。”
小秦氏接过素秋端来的茶，优雅地掀开盖子，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抿了一小口。将目光投向叶青圆，温柔地问道：“檀奴呢？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了。快抱过来让我瞧瞧，小丫头是不是又长胖了些。”
听到小秦氏的询问，叶青圆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被阿翁接走了。”
这时，素秋笑着站在叶青圆身后，插嘴道：“二夫人，我家小娘子可是个宝贝呢，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哦。”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皮和得意，仿佛在向小秦氏炫耀一般。
素秋的话让小秦氏不禁笑了起来，朗声说道：“是是是，谁让我们一天不见檀奴，就想得慌呢，可不得宝贝她。”
叶青圆眉眼含笑的看着穿过门框洒进来的日光，“各府的夫人娘子们应当快到了，二婶，我们过去吧。”
“走吧，我也想早些看到檀奴。”
于是，叶青圆轻轻的挽着小秦氏手臂出了启明山房。
一路行来，草木葱茏，荷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叶青圆心中的不安却有增无减，令她烦忧不堪。
忽然间，叶青圆的身子猛地一晃，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中一般，接着便听到她发出一声惊呼：“啊！”
与此同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脚踝处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你还好吧？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困扰着你？”小秦氏见状，连忙用力稳住叶青圆，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素秋吓得够呛，她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地冲到叶青圆身旁，焦急地喊道：“娘子，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叶青圆紧紧握住素秋的手，试图转动一下脚踝，感受着那阵阵刺痛，她强忍着痛苦，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看向小秦氏说道：“二婶，别担心，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没什么大碍的。我想其他府上的女眷们也快要到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失礼于人。”
小秦氏凝视着叶青圆，见她的表情真诚，不似作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快点走吧。若是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知我，千万不要硬撑着。待客之事就交由我来处理，你尽管安心休息便是。”
叶青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她感激地揉了揉眼角，轻声回应道：“嗯，我晓得的，谢谢二婶。”
说完，她在素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整个百里公府，除了百里章，小秦氏是叶青圆最信任的人。思索片刻后，叶青圆开口道：“二婶，我自今日见过王嬷嬷后，就一直心慌得厉害，却又说不出原因。”
小秦氏闻言一顿，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王雪的身影，她转头看着叶青圆，“她最近可有异常？”
“一切正常。”
“别担心，待今日之事结束，我会派人去打探一下她家的情况。”
小秦氏说完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谨慎，只会让叶青圆更加不安，于是解释道：“事关檀奴，谨慎些总是好的。”
叶青圆感激地点点头，“嗯，都听二婶的。”
穿过长长的风雨廊，再穿过一道月门，就到了今日宴请的正厅。
正厅的院子里站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百里章抱着檀奴，宛如众星捧月般站在中间。
初为人父的百里渊却站得很远，负手而立，冷漠得像个旁观者，似乎对这一切不屑一顾。
叶青圆匆匆瞥了一眼，只见书墨小跑到百里渊身边与他低语了几句，二人就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叶青圆冷笑，既不屑又何必来这自讨没趣。
小秦氏安抚地拍了拍叶青圆的肩，正欲安慰，却被突然而至的管家请走。
叶青圆也不多做停留，径直去往花厅。
百里公府如今圣眷正浓，邱氏妻凭夫贵，少不了有人奉承，但眼下宾客都聚在院中向百里章贺喜，花厅中除了百里公府的家眷外，就只有一位与邱氏年岁相当的老妇。
“老夫人，听说燕家那位南枝娘子回来了。”老妇压低声音道。
“哦？何时的事，她远嫁他乡，回来一趟也是不易。”邱氏不咸不淡地回道。
“一月前的事，听说是和离归家，不过燕家不怎么待见她，到如今还不让她进燕家大门呢。”
老妇虽有意压低了嗓门，但足够叶青圆听清楚。
她早已知道燕南枝回来的事，可一直欺骗自己不要在意，今日这老妇重提旧事，让她又想起再见燕南枝的场景，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娘子，莫要伤心。”
“素秋，我不伤心的。”叶青圆扭头悄悄拭去脸颊的泪水，却见被奴仆簇拥而来的蓝氏。
蓝氏也正好看到了叶青圆，“哟，这不是三侄媳吗，真是好久不见，身体可大好了。”
叶青圆俯身行礼，“劳三婶挂心，已无碍了。”
叶青圆故意说得大声，提醒屋内的二人有人至，该收敛的需收敛，毕竟当年百里渊和燕南枝和她的纠葛全上京人尽皆知。
可那老妇并未领情。
“三夫人，快来。”竟还堂而皇之的对叶青圆视而不见。
“牛老夫人金安。”蓝氏盈盈一拜。
纵然老妇无理在先，叶青圆并未与之计较，随蓝氏一道见了礼，坐与蓝氏下方。
“三夫人，你可知燕家那位回来了？”老妇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问道。
“知道一些。”
蓝氏轻笑一声，然后优雅地展开裙摆，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叶青圆一眼，缓缓说道：“听说那位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回到本家去，这段时间全靠着我家三郎收留，不然早就流落在街头了。”
叶青圆听完蓝氏这番话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似的，嗡嗡作响，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三侄媳，三侄媳？”
蓝氏沉凝地敲了敲桌子，见叶青圆惊愕地转过头来，便接着说道：“我还听闻，三郎对她有意，欲纳她为平妻。这绝非三婶吓唬你，他们俩曾有过过往，若真成事，你日后的日子恐不好过。依三婶之见，你还是需将三郎笼络住才好。”
“祖母，三婶，我去看看有何需帮忙之处，就失陪了。”
邱氏冷眼看着叶青圆煞白的脸，“去吧，得空带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逛逛院子，不必急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