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东窗事发
夜已深,上京百姓皆已入眠,百里章的院子却灯火通明。半时辰前发生之事,让大房之人齐聚前厅。
“带上来!”百里章冷面开口。
百里璟哈欠连天,迷蒙间听到父亲怒喝,赶忙闭嘴,定睛一看,只见苏云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被人押上堂来,不禁疑窦重生。
“阿耶,这……这是怎么啦?”
苏氏胆战心惊,低头垂目,如惊弓之鸟。她未料到东窗事发如此之快,事到如今已是悔恨至极。
百里章如寒刃的目光射向苏氏。紫菀求他时所言,句句在耳,他恨不能提刀将苏氏碎尸万段。世间怎有如此不明事理的母亲,为一己私欲,竟将歪主意打到亲儿身上!
“苏氏,跪下!”
苏氏心中忐忑难安,她深知若是迟跪片刻,恐怕会引得百里章更为恼怒。因此,当话语尚未完全落下之际,她已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并迅速以膝盖代步,艰难地爬到堂中央。
此刻的苏氏泪如雨下,声音哽咽,竭力为自己辩白:“阿耶明鉴!儿媳委实冤枉啊!儿媳从未做出任何不当之事,恳请阿耶切莫听信谗言,更勿因个人偏见而错怪儿媳呀!”
话音刚落,苏氏便放声痛哭起来。
“偏见?”
百里章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案板,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毒妇,铸成大错却不知悔改,竟然还敢反过来责怪老子?好哇,好哇,真是好得很呐!今晚倘若你无法说个清楚明白,就休想要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门!”
面对百里章的怒斥,苏氏虽然内心惶恐至极,但转念一想,自己所做之事堪称滴水不漏,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阿耶既然认定儿媳犯了错,那么请问有何证据可言?儿媳自问清清白白、问心无愧,阿耶怎能仅凭个人偏见便如此诬陷儿媳呢!”
“住口!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的丑事,难道还没胆量认?”百里章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我即将启程,只是放心不下三郎,前去看他一眼,并顺道送一碗汤,何错之有!”
苏氏暗道:反正那汤仅有一碗,且已被百里渊喝得点滴不剩,只要我咬紧牙关,百里章便不能奈我何!
百里章冷冷道:“老子看你不见棺材不落泪,紫菀,你来给她好好讲讲!”
紫菀出列,躬身施礼,将今夜所见所闻如实道出。
苏氏恶狠狠地瞪着紫菀,忽地发疯般笑起来,边起身边骂道:“贱人,休要含血喷人,老娘定要撕烂你的嘴!”
叶青圆将紫菀拉至身侧,冷冷说道:“还请母亲谨言慎行。”
“哈哈哈哈,你不就是个守了四年空闺,趁三郎醉酒投怀送抱的可怜虫,有何颜面说我!若不是你使卑鄙手段,三郎的正妻岂会是你这等乡野村妇!你与三郎许久未圆房,肚子里怀的杂种是谁的?”
“你……”叶青圆气得浑身战栗。
百里章拳头紧握,额上青筋暴跳,他猛然抬头,对苏氏怒喝:“够了!还敢耍赖?是非要逼老子动用家法,你才肯认错?”
“何以为凭?眼见未必为实。阿耶,那碗汤并非儿媳所做,皆是苏云容狗急跳墙,瞒着我所为!”
自事发后,苏云容便浑浑噩噩,听到自己名字,竟吓得浑身战栗,泣不成声:“不是我,是姑母,是她,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苏氏怒不可遏:“真是我的好侄女儿啊,竟敢信口胡诌的陷害于我,枉我对你视如己出呢!”
经此一闹,一直稳如泰山的邱氏也洞悉了事情真相,痛心疾首道:“百里章,你这个混蛋!当年我就反对大郎娶苏氏,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给大郎娶的好媳妇,可怜我大郎每日要面对如此毒妇!”
“行了!”
邱氏外强中干,被百里章一呵一瞪,便偃旗息鼓,闭口不言。
“苏氏,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言?老子已忍你多时,不将你送至家庙,我百里家难有宁日,来人……”
此时,管家领着苏家舅老爷匆匆而至。
“世伯,勿欺人太甚!”苏铮怒冲冲地闯进大堂。
苏云容见自家有人来,心中稍安,起身扑进苏大爷怀中,唤道:“阿耶。”
这苏铮乃苏伯庸长子,他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苏氏乃其嫡亲妹妹,原以为苏氏是个好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当年满城大雪,城中物资耗尽,补给迟迟未到。行商至此的苏伯庸慷慨解囊,从邻城购来粮食分发给城中百姓。百里章便是那时与他相识,而后结为亲家。
苏伯庸虽为商人,却正直和善,心怀大义,百里章对其一向赞赏有加。可惜,他的后辈未能继承其品行,实乃憾事。
百里章每每念及此,都困惑不解,苏伯庸为何会留下这些个祸害。
如今出了这等事,百里章见了苏家的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正好!免得老子还要派人送她回去。”
苏铮早已知晓今晚之事,盖因苏氏早前便派人告知于他。
按原计划,他应明日一早借接苏云容之名过来,正好撞破百里渊与女儿之事,以此逼迫百里渊娶她,达成夙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夜未过半便东窗事发。但那又如何,云蓉好不容易攀上百里渊,若能与他成亲,苏家在上京的根基便会更加稳固。
到嘴的肥肉,岂能让它飞走!
“送回去?看在亡父的面上,我尊您一声世叔,但您不要欺人太甚!我闺女一向温柔,被您的宝贝孙媳冤枉,您善恶不辨也就罢了,如今你孙儿毁我女儿名节,也要就此作罢?你百里家是欺我苏家无人!”
苏铮是个无理也要辩三分的混不吝。
“前面的事,我苏某人可以不追究,但今晚的账必须算!”
百里章气得脑仁疼,“好啊,那我们就来算一算。”
苏铮冷哼,神色自若的撩摆坐到苏氏的空位上。
他知道像百里这样的百年名门最是爱惜羽毛,笃定百里章那老头为了百里一族的名声和百里渊的官声,定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最后肯定会咽下这口气,如了他的愿。
“三郎,今晚之事因你而起,你来说说!”
“是,阿翁。”
百里渊本就累了一天,晚上又出了这档子事,早已没了耐心,懒得跟人虚以委蛇,“今晚之事我固然有错,但若说苏家清白,恕渊难苟同,既如此,舅父不妨说说意欲如何?”
“好说,好说!我一个清白的女儿既然折在你手里,那自然是要你娶她的,不过我们苏家也是有脸有皮的人家,我女儿只做妻,绝不能做妾!”
百里渊听后,心中一阵鄙夷,他看着苏铮,冷笑道:“好一个有脸有皮的人家,舅父怕是忘了,表妹尚未婚配,深夜却在我的房中,这又作何解释?”
苏铮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初,他强词夺理道:“我女儿那是因为关心你,再说了,你们毕竟有了夫妻之实”
“够了!”
百里章怒喝一声,打断了苏铮的话,“苏铮,你不要得寸进尺!这件事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老子绝不同意三郎娶你的女儿,哪怕只是纳妾。如果你再胡搅蛮缠,那就别怪老子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何为心中有数?世叔,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事到如今,你们拿不出物证也就罢了,竟还想凭一个婢女的言辞污蔑我苏家,往我身上泼脏水,难道不是仗势欺人吗!”
叶青圆起身,由素秋扶着走到百里渊身旁,朝座上的百里章行了一礼,道:“阿翁,青圆有话要说。”
百里章和蔼地点点头,道:“坐下说话,莫要累着了。”
邱氏拿帕子掩鼻,愤愤不平地剜了叶青圆一眼,心中暗骂这村妇不知给百里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如此紧张。
“阿翁,母亲给三郎用的药,是父亲的。”
叶青圆话刚说完,苏氏便哈哈狂笑起来:“你与百里渊四年未曾同房,唯一一次竟有了身孕,哈哈哈,原来是拿了百里璟的药,偷了百里璟的种,还不知羞耻的算在儿子头上啊,哈哈哈。”
“你……”叶青圆气得双耳嗡鸣,两眼发花,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憋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啪。百里璟乃是个受不得委屈之人,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被苏氏冤枉,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下意识地伸手扇了苏氏一巴掌。
“贱人,泼妇,偷了我的东西还敢污蔑我!我今晚若不杀了你,便不是男人!”
百里璟的眼神如同闪电般迅速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吴勇身旁配备的那柄锋利无比的大刀之上。
他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变形,肌肉紧绷着,毫不犹豫地卷起衣袖,气势汹汹地朝着那把刀扑去,似乎要将其抢夺到手。
邱氏心急如焚,完全顾不上自己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敏捷地冲上前去,紧紧抓住百里璟的手臂,泪如雨注,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啊哟,我的儿啊,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可如何活得下去哟!”
此时此刻,场面一片混乱,仿佛乱成一团无法解开的麻绳。百里章满脸倦容,无力地擦拭着额头,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忍无可忍,怒吼一声:“都给老子停下!苏铮,老子今晚就告诉你,老子可以给你女儿补偿,但三郎绝不会娶她!若你还要纠缠,那就公堂上见吧,老子粗人一个,不怕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