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衡量再三
倘若洛宁的记忆无误，天罚降临之刻，必然是痛彻心扉的历程……
六只乌黑的羽翼散开，其主并未意图掌控，亦未显露庄重姿态，似乎那傲然与信念已被黑暗吞噬，失去意义。
“创世神深夜造访，莫非有所吩咐？”
若非看清洛宁面容，拉蒂尔几乎将其视为侵犯者，立时施以制裁。
她双手交叠于胸前，俯瞰着脚下之人，那双黑如夜色的丝袜向上延伸，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裙，荷叶边轻盈摇曳，紧贴着她修长的双腿与曼妙的身姿。
“确实有事……”洛宁轻点额头，言辞间透着沉稳。
他起身，顺手扶起晕乎乎倒地的拉兹，安置在一旁。动作流畅自如，全无冒犯者的仓皇。
拉蒂尔眼神微敛，静静打量着他。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犹如玻璃屋中唯一的光芒，洛宁在她的注视下依旧镇定自若。在魔族面前示弱，便是彻底示弱，唯有坦荡方能化解尴尬。
庆幸的是，不仅洛宁对拉蒂尔所知甚少，拉蒂尔对他也同样是雾里看花。面对突发情况，拉蒂尔选择了静观其变。
她对待洛宁的谨慎，令洛宁的疑虑更深一层。
“房间被我弄乱，深感歉意，明日我将让莉露鲁安排人修复。但今日确有要事需请教。”
洛宁神情始终严谨，从跌落至今，面对拉蒂尔，他始终保持冷静。
他已逐渐熟谙在这魔王城中的生存法则。
“你想问？”拉蒂尔反问，显然尚未琢磨透洛宁为何此刻会坠入她的居所。
“咯嘿嘿，大人还记得拉兹吗？拉兹当年与您……唔唔……”
洛宁及时从衣袋中抽出一块肉干，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天使嘴巴。
小天使的插话被洛宁有效阻止，拉蒂尔不禁觉得这对组合颇为有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拉蒂尔，珀尔修斯他们的事情，你了解吧？”
洛宁直视拉蒂尔的眼睛，提出疑问。
拉蒂尔，由天使堕落为魔族，本性应是善良。然而如今，望着她漆黑的羽翼，她的性格究竟是堕天使的狡黠还是天使的纯善，实难分辨。
洛宁的经验尚浅，无法精准判断人的真假，但他懂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拉蒂尔的双眸质询，一旦有破绽，他或许能捕捉一丝线索。
拉蒂尔清晰地听见了洛宁的问题，微笑一下，随手拉过一把黑色铁艺椅坐下，双腿交叠，语调轻松而慵懒：“我知道。”
洛宁目光微敛，拉蒂尔坐下后，两人的身高差距使他俯视着她。
“你还没与米娜她们会合，又是谁告知你此事？”
“嗯……如果非要讲，是我先于你们知晓。”
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深邃奇异，既闪烁光芒，又隐含危险。
即使眉宇间多了冷漠，仍不难看出，在堕天之前，那双原本属于天使的金色双眸，应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你很好奇我为何知晓吧？不过，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拉蒂尔并不惧怕洛宁的凝视，与那些败在洛宁手中的魔王截然不同。
她从未在洛宁面前败北，自然也就不存在屈服与敬畏。
况且，对于一个背叛信仰的天使来说，她已不再信奉任何神明。作为无神论者，对洛宁这位创世神并无太多感触。
在她眼中，洛宁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罢了。
于是，她无需顾虑过多。
“即便是莉露鲁质疑我，我也无须告诉她。”拉蒂尔连连说道：“还是说，你认为……你的身份足以质问我？”
拉蒂尔显然无意与洛宁进行深入交谈。
从一开始就未曾有义务回答洛宁的任何问题。
对于这位习惯随性的魔王，她的态度在洛宁的预料之中。
洛宁对她无可奈何，也懒得与她周旋。
仅凭怀疑并无作用，也无法将她绑起来严刑逼供。
无人能束缚这位强大的前任炽天使长，洛宁能做的只是叮嘱其他魔王对她保持警惕，随后隔绝情报交流，密切监视她的动静。
见洛宁转身欲走。
拉蒂尔皱眉，心中略感不快。
无人涉足过她的高阁，此地亦非寻常人可随意进出之地。
至少她以为，洛宁理应苦苦追问，竭尽心机从她口中套取秘辛才是正道。
她已摆好姿态，准备欣赏洛宁的智斗戏码。
岂料对方仅是随口一提，便淡然离去，如此一来，岂非让这位堕天女神颜面扫地？
“我未曾言明，你便可随意离去？”
洛宁两侧，原本透明的琉璃壁犹如被泼洒墨汁，瞬时染黑整间屋舍。
黑暗蔓延，墙上的黑影铺天盖地涌来。
那是与光魔法相克的黑魔法，能驾驭暗影的力量。
一旦被其束缚，洛宁的身体将动弹不得。
然而洛宁面色不改，从容回首，直视拉蒂尔。
他自身的抵抗力，想必足以轻松抵御这等魔法……
“轰——！！！”
尖锐的轰鸣伴着刺目的光芒骤然闪烁。
黑影魔法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击退，如惊惶的老鼠般缩回暗处。
“哗哗……”
洛宁身前，一本魔法书悬浮空中。
它自动翻开一页，文字与魔法阵浮现在书页之上。
白色的光之魔法阵缓缓旋转，正是方才驱散拉蒂尔魔法的光魔法。
一时间，拉蒂尔震惊，就连洛宁自己也瞠目结舌。
利维坦之歌……
在洛宁尚未摸清如何操纵之际，这魔法书竟自行启动。
这感觉犹如买回一台微波炉，尚未插电，它却自行运转，诡异至极。
魔法书悬停在洛宁面前，他伸出双手，贴于书的两侧。
接着“啪”的一声，书页合拢，耀眼的白光随之消逝。
利维坦之歌安详地躺在洛宁掌心，依旧是一本看似无害的普通书籍。
“这……”
拉蒂尔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方才的魔法并非仅是天使族的光魔法那么简单，天使族的光魔法呈金色，而刚才的却是单一的白色。
白色的魔法并无神圣之力，未受光之神庇佑，只是光魔法中最纯粹的一种。
世人常说光明的对立是黑暗，但黑白互为反色，皆知此理。
能在瞬间以白光魔法对抗她的黑影，拉蒂尔不得不由衷佩服洛宁的反应速度和手段。
她的眼中满是好奇与惊叹。
洛宁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她期待洛宁主动解答她的疑惑。
然而洛宁并不打算如此轻易满足她。
“你对我手中的物事很好奇吧？不过，我并无义务告知你。”
“还是说，你以为我有义务主动回答你的问题？”
洛宁连续发问，语调从容。
这番对话，正是拉蒂尔先前拒绝回答洛宁时所言。
拉蒂尔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她站在洛宁面前，凝视他的双眼良久。
她衡量再三。
最终，无奈地提议。
“情报交换吧，创世神，我不会占你便宜，你也别占我便宜，如何？”
虽语气略带不满，但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这是拉蒂尔首次在他人面前吃瘪，以往总是她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
“成交。”
洛宁终于对拉蒂尔露出微笑，这是自始至终他唯一的表情变化。
他确实鲜少遇到像拉蒂尔这般狡黠的女子。
可惜，他比她更胜一筹，更为狡猾。
“先来后到，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拉蒂尔坐回椅上，目光不再注视洛宁，而是落在他手中的书。
她大致猜到洛宁手中之物为何物。
能瞬间抵挡她魔法的，唯有神器。
她也知晓，洛宁日前离开魔王城，便是为了寻找新的神器。
未曾料到，他竟真的找到了……
“我预先得知‘珀尔修斯’和‘菈尔·多拉贡’遇害的消息，因为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拉蒂尔坦诚以待，既然决定开口，便毫无保留。
洛宁能感知到她的诚挚，对方并未编织谎言敷衍他。
“你在现场？”洛宁追问。
按常理，一问换一答，拉蒂尔本无需回答后续问题。
但她明白，若不回答另一半问题，洛宁必定不会透露那本书的秘密。
于是拉蒂尔在铁椅上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准备与洛宁展开长时间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