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龙

    在幽深的地道中，洛宁的香气萦绕，莉莉丝的理智并未迷失，反而心中清明，她深知当前处境的险峻。

    倒是洛宁，可能揣测过多。魔界中，魔族的思维单纯如孩童，怎会沾染人心机？

    &34;莉莉丝，你看，七柱魔王之中，是否有人暗藏背叛之心？&34;洛宁语调低沉，多问了一句。

    莉莉丝略作迟疑，轻轻摇头：&34;在我看来，不会有叛徒的存在。&34;

    &34;叛徒心思狡猾，若是真的有，我们六人岂非早已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怎能多年相安无事，共处一室呢？&34;

    &34;嗯，也并非无理之言。&34;洛宁点头，认同她的见解。

    &34;我先回去罢。&34;洛宁起身，临行前向莉莉丝告别。

    &34;对了，这个结界已被我&39;不慎&39;破除，加之进来时并未见守卫，所以……若有人想要离开，将轻而易举。&34;

    洛宁不会煽动逃狱，毕竟清白之人逃狱只会引来更多猜疑。然而他会把选择交给莉莉丝，聪明如她，自会有所抉择。

    &34;我不走，这里睡觉也挺好……况且，还有洛宁大人衣物上淡淡的香气相伴呢~&34;

    莉莉丝的声音温柔如水，竟透出一丝娇憨。

    走廊上，洛宁步伐沉稳，思绪万千，尚有许多谜团待解。拉兹乖巧地尾随，为他照亮前行之路。

    直至负一层光线稍亮之地，拉兹才收起翅膀上的光芒，加速飘至洛宁面前。

    &34;神明大人，神明大人~&34;拉兹歪着小脑袋，疑惑问道。

    &34;为何神明大人如此确信魔王莉莉丝不会说谎呢~她可是魅魔，比恶魔更擅长欺骗，她们天生的魅惑之力能悄然影响人的判断。&34;

    拉兹说着，小巧的眉心皱成一团，突然惊呼：&34;神明大人不会被魔王莉莉丝的魅惑术所惑吧！&34;

    洛宁轻笑，这小天使依旧单纯。

    &34;我有强大的魔法免疫，你认为呢？&34;

    &34;那就是物理魅惑！毕竟莉莉丝魅力非凡，曲线诱人，即便她不施展魅魔的诱惑，也会令异性如痴如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34;

    &34;不至于此，莉莉丝的确美丽动人，身姿曼妙，不过……对于我这种见过无数风情的人来说，视觉上的诱惑还是能够抵御的。&34;

    &34;见过无数风情？&34;拉兹环绕洛宁一圈，好奇问道：

    &34;‘风情’是什么，神明大人？&34;

    &34;咳……&34;洛宁尴尬地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34;莉莉丝确实不会骗我，你还记得她上次对我的誓言吧。&34;

    &34;嗯……？&34;拉兹努力回忆，忽地想起。

    &34;就是上次神明大人要烤拉兹的时候！&34;

    &34;对……&34;

    洛宁暗想，这小天使虽愚笨，记仇能力倒强。

    &34;当时莉莉丝说‘我对您忠诚不二，永不背叛。’所以她不可能对我撒谎。&34;

    &34;……啊！拉兹想起来了，是神明大人的力量，发誓于神明大人者无法违背诺言！&34;

    &34;所以神明大人因‘誓言之力’信任莉莉丝吗？&34;她又问。

    洛宁思忖片刻：&34;这是原因之一。但我一开始就感觉不对，莉莉丝不会是叛徒。她没有动机，而且，她的行为并不像是背叛魔族，更像是被敌人用来当替罪羊。&34;

    &34;那神明大人认为，敌人是谁呢？&34;拉兹热爱这种推理游戏，尽管她自己时常头晕，但她乐在其中。

    洛宁深深一叹：&34;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是人类……但愿如此，唯有这样事情才会简单些，否则太过复杂，我难以应对。&34;

    洛宁知道跟这小天使讲再多也是白费唇舌，他现在并无余力与她详谈，只是敷衍了几句。

    &34;神明大人，这边这边！你又走过了！！&34;

    拉兹抓住洛宁的衣领，试图阻止他的步伐。莉莉丝的房间就在左侧，洛宁却擦肩而过。

    洛宁顺手提起扑腾的拉兹，让她坐在臂弯中。他并不打算回房休息，还有一些事待他去做。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城堡，步履带风，趁着深夜的街道无人，他顺利来到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早被他留意许久。一只浑身披覆金色鳞片的巨龙趴在那里，巨龙自身并不发光，四周的火把却映照出它鳞片的熠熠生辉。

    黄金龙沉睡着，双眼紧闭，脊背上几道肉眼可见的刀伤触目惊心……

    仿佛嗅到了异样的气息，黄金龙鼻翼微动，眼睑轻滑，一对比灯笼还硕大的龙目陡然睁开，直视着眼前的来者。

    “此地怎会弥漫着天界之徒的污秽味道……”巨龙瞪视着面前之人，以及他怀中的白皙生灵，龙威如山，威压四溢，然而它眼底的四翼天使亦非等闲之辈，自然不会轻易示弱。

    “拉兹身上哪有臭味！”拉兹窝在洛宁的臂弯里，振翅反驳。

    洛宁略感诧异。

    因为他竟听见了这头龙开口说话……或许是因为刚才那句话仅仅是自语，黄金龙的心灵感应并未锁定个体，而是笼罩了周围一片区域。

    “此人……是人族？”黄金龙无视了天使的反驳，目光转向洛宁。

    巨龙开口并不张嘴，龙牙紧闭，仅是微抬龙头，一对金色龙眸为了看清楚脚下之人，几乎要对视成斗鸡眼。

    它确是未曾见过洛宁，洛宁初次造访时，它正在执行任务，只听说有这么一位创世神，却未见过其真容。

    “我记得似乎是在马车上的……”黄金龙回忆道。

    “我有几事想询问于你。”洛宁打断了黄金龙的思绪。

    未幻化的魔龙嗓音粗犷，男女难辨，且声震四方，让洛宁耳畔嗡鸣不已。

    “你……问吧。”黄金龙想起这男子与首位魔王莉莉丝同乘一车，大概猜到对方身份，态度随之谦恭起来。

    “你与菈尔前往了魔族大陆东部？”

    “是……”

    “为何去往东方？”

    “因那里有人类侵入，他们已屠戮诸多魔兽。我是菈尔大人的座驾，奉命载他前往。”

    “那些人类是何许人也，菈尔大人受何人重创，你又是如何幸存？”洛宁追问。

    “是掌握光明魔法的人类……菈尔大人便是被他们盯上了。他们轻视于我，重伤后便弃之一旁，我亲眼目睹光明的剑刃一次次刺入菈尔大人的脊背……”

    说到此处，黄金龙低垂下头，眼中满是愧疚与愤怒。

    “随后莉莉丝大人出现，带走了菈尔大人。那群人紧随其后，我在原地恢复体力后才追赶回来。”

    黄金龙的目光真诚无比，所述之事与莉莉丝所述吻合。作为菈尔的随从，它在洛宁面前的可信度颇高。

    其实事情至此已无需深究，结论就是人族趁着魔族危难之际，对魔族痛下杀手。

    但洛宁总觉得其中有异。

    人族不应拥有如此强大的光明法师。

    能将魔龙王逼至生死边缘，再俘虏一匹狼人的法师……若真有其人，整个洛林大陆早应是人族野心家的囊中之物。

    况且，如此强横的人类，竟毫无自保之力，轻易陨落在最弱的魔王莉莉丝手中？

    就算要嫁祸莉莉丝，也不该针对最弱的魔王。

    况且他们还在菈尔背上留下显眼的魅魔印记。

    此举太过刻意，绝不像是心思周密的人类预谋之举。

    “说起……我回来时看见拉蒂尔大人匆忙返回，此刻她应该在魔王城堡内。”黄金龙忽然提及。

    它脑海中有许多琐碎信息，为了简洁，挑选了最有价值的一条告知洛宁。

    但它的意图并非认为魔王拉蒂尔回来能带给洛宁线索，作为魔龙王最忠诚的手下，黄金龙不愿遗漏任何一丝可能，哪怕这意味着嫌疑可能转移至另一位魔王身上。

    “拉蒂尔……？”

    是那位常缺席魔王会议，行踪不明的堕落天使。

    洛宁对她有些模糊的印象。

    “哇哇哇，拉蒂尔大人！拉蒂尔大人曾是天使族的炽天使长，拉兹以前见过她呢！~”

    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拉兹听到熟悉的名字，兴奋地举起双臂。

    “拉蒂尔大人的行踪向来不明，是魔王中最悠闲的一个。这次突然归来，或许能知晓些什么，你可以去问问她。”黄金龙半眯着眼瞳，语气诚挚。

    洛宁沉思点头。

    他对拉蒂尔的了解甚少，七柱魔王中，拉蒂尔是与洛宁接触最少的魔王。

    他对她的印象只有散漫随意，缺乏魔王应有的责任感。

    在武林的巅峰，魔尊并非官职，而是一种武力的象征，无拘无束，无需服从，每个生灵都向往自由，故此魔尊的随性亦无可厚非。

    “我懂了。”

    黄金龙指引的线索并非空无一物，洛宁已知何处寻觅目标。

    他一把擒住飘荡于头上的小仙拉兹，那正滔滔不绝讲述炽天使拉蒂尔英勇事迹的她，被提拎而去。

    “神祗大人，您或许不知，昔日的魔尊拉蒂尔与大天使拉菲尔交情匪浅，她曾是拉菲尔大人唯一的骨肉至亲，她的陨落对拉菲尔大人而言，乃沉重的创伤……”

    “还有哦，神祗大人，您猜她们究竟是何关系……嘻嘻，拉兹可不会轻易透露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奥秘呢！”

    拉兹喋喋不休，向洛宁诉说天使一族炽天使长的陈年往事。

    洛宁思绪飘远，直至拉兹絮叨得他无法忍受，便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塞进拉兹口中，封住了她的话语。

    依照黄金龙所示的路径，洛宁来到魔尊宫殿的顶端，那亦是整个魔城最高之巅。

    原以为魔尊的居所已是最高层，直到此时，洛宁才发觉宫殿之上尚有一处隐蔽的阁楼。

    它位于自动锁定飞行目标的魔法炮台下方，一座小巧的全透明玻璃屋，隐匿其中。

    据说，因魔尊拉蒂尔钟爱天空，习惯高高在上的感觉，故此选此地安居。

    洛宁立于会议大殿边缘，伸长脖颈踮起脚尖，方才勉强越过穹顶，瞥见四周皆由透明玻璃构筑的三角形高塔。

    塔楼无门，仅斜上方一扇半启的玻璃窗可供进出。

    除此以外，五六米的高度，对无法飞翔的洛宁而言，欲进入拉蒂尔的住所，几近于天方夜谭。

    “果然，有羽翼的天使与众不同……连门户设计也独树一帜。”

    洛宁颇感头疼。

    实则还好，他尚有一件飞行宝器可用。

    取出肉干，洛宁的模样犹如诱骗小女孩的狡猾大叔。

    “拉兹，带我上去瞧瞧。”他将零食在拉兹眼前晃动。

    拉兹的目光随肉干摇摆。

    “可是拉兹……电量不足……”

    “无妨，一会儿带你去明亮之地充能。”

    “那、那好吧……”

    几句轻描淡写的哄骗，拉兹便信以为真。肉干她是得到了，能否充电，却尚未可知。

    拉兹迅速抢过洛宁手中的肉干，塞入口中，拍净手掌，随即环抱洛宁坚实的腰肢。

    “出发，神祗大人！”金光环绕下，拉兹的双翅瞬间暴涨。

    对天使而言，五六米的高度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是，翻越那倾斜的玻璃窗时，两人显得笨拙，毕竟无论是洛宁还是拉兹，都未曾有过翻窗之举。

    “神祗大人、神祗大人！”

    拉兹焦急的脸庞泛起红晕，她竭尽全力也无法将洛宁送入窗内。

    窗口太过狭窄，洛宁无法挤入，甚至开始怀疑天使们的身材是否异乎寻常。

    “神祗大人，拉兹的头上闪烁蓝光……唔，哎呀，似乎是一种雷电法术，神祗大人！”

    拉兹尝试数次未果，便放弃挣扎，抬头望向尖细的塔尖，下方隐约浮现出一轮蓝色的魔法阵。

    “糟了。”洛宁惊呼一声。

    险些遗忘那个装置。

    魔城的防空炮台，恐怕对自家人的“枪口”比对敌人的还要频繁！

    “滋滋——”

    “轰！！！”

    蓝色闪电骤然轰出，击中拉兹背部，她被圣光笼罩，防御力自然不凡。

    二人无大碍，只是在强烈冲击下，洛宁与拉兹一同撞碎玻璃。

    拉蒂尔的月光寝宫顿时一片狼藉。

    洛宁拍去裤腿上的尘土，勉强站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丝袜的双腿，脚尖轻点碎裂的玻璃，主人皱着眉头，双手托起傲人的双峰，静静注视着地面的男子。

    空气静得可怕。

    洛宁一时之间，竟不知应先解释，还是先询问拉蒂尔。

    拉蒂尔的羽翼丰满如云，与稚嫩的拉兹截然不同，每一片羽翼长及手掌，每一根绒羽都充满力量，仿佛轻挥间，便可掀起狂风。

    然而，她的羽翼与拉兹纯洁的白翼有着天地之别，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将人吸入无尽深渊，那混沌的黑暗中，不见丝毫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