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坠月,夜生
邀月宗门外,端木与另外四名至神境的邀月长老并肩而立。
他们身后,还有包括红叶蓝铃花陇燕回的上百尊至仙,以及几万名修士士兵。
他们再身后,就是邀月宗。
对面,同样是几万名修士士兵,几百尊至仙境却在军阵后面,然后才是木流有为,两头化身成十米体长的至仙境沧龙拉着步辇,木流有为坐在双龙雕纹辇车上,旁侧是十一名至神强者,而令人吃惊的是,端辰竟也在其中。
木流有为宣布与邀月宗开战时,端辰就毫不犹豫地跑去谄媚木流了,说是为了赔罪,要亲自把端木斩杀,呵,这倒不失为脱开木流迁怒的一个好办法。
“端木,你可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
端辰并不羞耻,仿佛理直气壮,竟还想倚着自己的身份,在阵前训斥端木。
端木面无表情,懒得看他一眼。他端辰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真没点逼数?
“木流有为,既然你是来报仇的,则无需带军队灭邀月族,你我仇怨,牵连旁人是何道理?若是我们仇怨,放过他们,我们可以跟你走。”
“旁人?协风是我唯一的家人,你夺走的就是我的全部,要了结仇怨,所有你的家人都要随你陪葬。”
木流有为从辇车上站起来,眼睛腥红,他拳头紧握,脸上道道青筋显现。
端木叹气,摇了摇头,星燃剑入手。早该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对于木流有为这种变态是不顶用的,他的暴怒,不是区区一个端木,一个蓝铃的命能洗干净的。
心里突然就开始后悔,愧疚,愤恨。自己有些疑惑了,当初要是知道木流有为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傻逼,一讲报仇就屠村屠城屠族,为了家人的安危,自己当时又该如何选择?可是木流协风确实是该死的人啊,究竟何对何错?端木不明白。
“既然不明白,那就别多想了吧。”
端木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至仙境的老婆婆,面带温和,没有任何埋怨,
“人做事情的时候,不可能考虑的面面俱到,客观现实也不是能够一眼看穿全局的,当时做的时候,那时的你所看到的客观情况,那么做就是对的,不是么?你可以后悔,但不要愧疚啊。错的只是木流有为罢了。我们不是不明是非胡乱怪罪的人,也不要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蠢话了,你知道这句话让大家都寒心了吗?”
端木看向身后的至仙修士,看向更远处的人们,都神色坦然平淡地看着敌人,要战便战。
“长老------”
端木声音哽咽,她却笑笑。
这是一个真正的和谐的完美的,每个人都仁爱善良理性都讲道理明是非的世界,这就是邀月宗的正义,一个本来完全不应该存在于客观现实的世界,这才是极端完美主义的月迟,创造的完美邀月。
他们要的是绝对的对,所有的人都讲理追理,而不是放着所谓的(你为了作对的事情而给我们带来麻烦)那样的臭屁。
对的就是对的,就算是造成了伤害,那也是木流有为的不对,怎么能怪到端木身上的?难道世界不对,就该怪到做对的事情的人身上吗?邀约宗的每个人,都克服了这种人性的弱点,都在讲道理,他们脱离人类趋利避害的束缚讲着绝对正义。
随着第一声杀声喊起,整个月星,除了邀月宗十万米高的墙门内那方圆五千里的天地外,都成了双方的战场。
木流有为勃然大怒,正是因为邀月宗人讲求的不怕死不避死的绝对正义,才让自己失去了混淆视听的机会,绝对的正义,简直一群神经病,绝对的正义,不讲任何利益,所有的人都把道德对错放在最高点,没有任何自私,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社会?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他们但凡有一点趋利避害的想法,都应该觉得端木杀死自己儿子的行为是该死的行径。
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是错的,他们始终保持着清醒,把自己行径的恶心之处暴露的一览无余,可恶!
木流有为于是又冷笑,真是愚蠢,如果他们把端木推出去,让端木痛苦无助,自己反而会放过他们,可是,既然保持着理智,保持着正义,那就去死吧!
血骨横洒,冷冷天光下,添着一具又一具尸体,浓浓烟尘中,闪着一道又一道火光,有刀剑钩斧,棒棍镰戟,也有枪炮核装,有鸟虫鱼怪,草树花妖,也有仙圣神魔。这是混乱的世界,也是崩错的时空。
端木将手中星燃剑往回一挑,神情冷漠。
“走吧,你端王府那一个人情,还上了。”
说着这话,端木心里没有一丝疼痛。
端辰惊恐地看着端木,身躯颤抖。刚刚端木正要一剑劈死他,他匆忙喊出了那句,
“邀月一个人情!”
像一滩烂泥跪在地上。
端木将剑抵到自己的喉咙,只用了三招。一剑出,源力剑气横扫了端木面前几尊仙级修士,端木以近光速横跨万里,沿途,她凭肉身撞翻了数千普通修士士兵,大地震裂,烟尘亦被破开。二剑出,端辰及时感到不妙,提前魂魄离体,端木一剑斩爆端辰肉身,火源沟通,将端辰肉身化为灰烬。三剑出,破风声响起,念力加持在剑气之上,端辰的人形魂魄动荡,几近变形。
此时的端木,反应能力再次提升,已几近半倍光速。
端辰羞愤间逃窜而去,很快就没影了。
木流有为倚在辇车宝座上,看着这一幕,摇摇头。
在木流有为眼中,端辰本就是是个卖女求荣的破烂货色,自己也是很鄙视的,他让端辰来木流国大军掠阵,不过是希望借他对端木进行一种心理报复,也不指望凭他那点本事能赢端木。但是,端木对端辰的冷漠让自己很失望。想想也是,端木和端辰,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调查过,那是,端家的故事------
最初的端辰。只是夕国王室的一个已经没落的所谓带点皇族血缘的子弟,而端木的妈妈鸢痕,却是当朝宰相,鸢望的独女。
夕国3009年,时端辰24岁,鸢痕22岁。
“端辰,你终日游手好闲,赌色成瘾,怎么能不辜负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啊?你如今该多了解了解家国世事,奋力修炼了。”
端王府大厅内,端辰母亲有些忧虑地看看端辰。此时端辰刚自外面混迹回来,脂粉味,酒气,臭气遍身。
他醉醺醺地怒骂一句,
“我的事情,怎么轮到你管?”
说着,端辰摔门而去,跌跌撞撞地进了自己的卧房。端辰母亲眼眶通红,叹了口气,可惜端辰母亲没有那个本事,自也管不了端辰。若他父亲在万岛星,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子孙如此废物。
阵阵筝声响起,少女端坐,身侧一名高瘦的白发老妪拿着一柄羽扇摇来摇去。
“宰相大人,鸢痕的声魂已达到小成,我也没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鸢望白发白须,对老妪拱手一礼。
“多谢邀月长老前辈教导小女。”
白发老妪,正是邀月宫上一任至神长老之一。鸢痕闻言,匆忙转身看向他们,眸带泪花。
“师父,您要走吗?”
老妪笑笑,轻抚鸢痕额头------宰相见状,叹息离开。
“师父,我------”
“我懂,宰相大人只有你一个独女,对你又极好,你自然不舍得来邀月宫,无妨,你虽身在外,仍是我邀月弟子。”
老妪眯着眼笑了。
“谢谢师父!”
鸢痕达到了动魂境,她的师父也回了邀月宫。
此后过了一月,端辰偶然间救起了一落水女子。倒是动魂境的修士,其实不用他救也是死不了的。
“端辰,你可走大运了,你知道你救的是谁?------”
端辰的一个朋友神秘地对他说道------端辰此后,对鸢痕展开了一系列严密的追求计划,鸢痕心思单纯,待人真诚,情意深重,很快就上当了------等到生下端木后,鸢痕其实已发现了不对,可她舍不得那个孩子。
利用鸢痕家族的资源,端辰一步步走上朝政,修为也以常人百倍的速度增长,在两百年后成为至神境。夕桀此时却越来越对端辰鸢望两家联姻不满,权力威胁到了帝王,就离被除掉不远了。为了得到夕桀的信任,端辰背叛了他的岳父鸢望------
“你身为当朝宰相,竟妄图架空圣上,独揽大权谋反,该当何罪。”
端辰坐于堂上,义正言辞。
鸢望愤怒地看着端辰那副嘴脸,若不是鸢望,何来如今端王府的权势?
端辰并不惭愧,他的眼中只有利弊。
那年------
端木一岁,宰相家落得满门抄斩,只留鸢痕一人。
“念及夫妻之情,端王饶过鸢痕,真乃仁义之士啊!”
不知道内幕的百姓这么说,这,也是端辰让鸢痕活下来的原因。
鸢痕还有孩子,她不愿让端木遭遇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她咬着牙活着。
后来端星在端家得势,迫害旁亲,鸢痕也受他毒蛊迫害而病。
鸢痕病危,鸢痕师父来看望她。鸢痕像溺水者那样突然紧紧抓住了师父的手,绝望眼神中带着乞求,声音断断续续,
“师父!------救救端木,求您------”
临死之际,她依旧是不希望端木和自己落得一样的命运。
看着鸢痕那凄惨样貌,老妪心中阵痛。
“我一定会的。”
执念解开,鸢痕断了气。
又两年,前护法寿元尽,故逝,她如鸢痕一样抓住了月迟的手,
“宫主,我有一事求您,------”
后来邀月宫长老带月读外出,曾来端王府数次,都是为看望端木,同时也为后来之事准备。
终于端木六岁唤源那年,月迟亲至,带走了端木------端木与端辰之间,只有仇恨。用端辰来攻端木的心,不可行也------
“既然如此,那我就留着你到最后,要你端木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这样想着,木流有为脸上露出恨意,压住了那一丝同情。
“木源封印。”
木流有为抬起了手中的法杖,指向还在万里外的端木。
法杖,一种神异的兵器,它与其他兵器有一个不同之处,它增强念力,凭借着加持念力的法石。
杖顶翡翠色法石光芒顿现,念力调动源力,数千万亿道木之源气自木流有为手心注入法杖,然后冲向端木,以超过光的速。
端木身体一滞,周围变得昏暗,眼前出现一个虫洞,一道绿光自内冲出,源力禁锢了端木身体,念力禁锢了端木魂魄。与此同时,念源力也将端木与外界屏蔽开来。整个过程,端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发现自己的状况时,端木心里发寒,至神与寻我境,根本无法比较。
眼前,一个个家人倒地,红叶蓝铃花陇燕回和一众长老们都已伤痕累累。
“不!”
端木嘶喊着,泪光泛起,她竭尽全力冲击束缚却也无济于事------已经是第三天了,喊杀声不再那么高昂,红叶等人也已坐躺在地上,战至力竭,木流有为没有要他们的命,他要慢慢折磨他们。
端木的声音变得沙哑,眼神黯淡了,如一道深渊。
就在此时,天空的荒凉突然又增了一分,寒气渐渐从地面升至天空,气为之凝固,光为之弥留。所有邀月宫人的眸中开始泛起光。
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木流有为,你可知罪在木流协风?”
“是又如何?杀吾子死!”
木流有为怒吼,他没有打算讲理。
“既知道,那就够了。”
声音又清冷了一分。
月迟身影出现在千米的高空,铁青脸上的怒意显得有些冷冽,在回来路上,月迟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全速回来,还是晚了一点。
月迟木流都认真起来,刹那间,战斗开始,刹那间,战斗结束。
空间在三维四维世界之间变幻着。月迟先展开寒冰领域,令木流有为的行动迟缓,迅速上前解开了端木封印,然后全力挥出剑气,震散木流对自己来施展的法术。
这边木流见法术攻击无效,立开自己的领域,两大领域重合,互相倾轧,令这一方天地更加混乱。
月迟落在地上,源力微动,朝着数个方向传去,将端木等人依次震飞进入邀月宗巨门之内。
此时木流有为已跃至月迟身前上风处,法杖挥出与月迟长剑碰撞,令空气震荡,月迟所站的方圆三米深陷地下千丈。
“月白!”
一声喊出,一道万丈高的冰柱自深坑直至天穹,冰柱伸长,将二人身体托至地表上方,月迟自冰柱内走出,自己的源力自然伤不到自己。
木流却冻在其中,身体僵化,月迟一剑挥出,木流及时反应过来,化身巨树,根系撑碎了冰柱,然后躲开一剑,但他的身体也已在冰冻下僵化进入脆弱状态,再次恢复人形后,木流化身技已被破。
“月刃。”
月迟的剑尖处伸出百米寒冰,从眉心处穿透了正飞身退后的木流。
“啧。”
伤口恢复速度变得缓慢,重点不是其上的寒冰,而是暗含的时间之力。
木流皱眉,同为寻我,月迟却是活了上百亿年的活化石,战斗经验丰富,手段多诡奇变,力量更是碾压,不是自己这个才约二十万岁的后辈能对抗的。她不能突破,只是因为不掠夺带来的资源的限制罢了。
他此时已伤痕累累,月迟却只是有些力量透支。
“看来,今天我是活不了了。”
木流喃喃,
“但至少,要拿你邀月垫背。”
说着,木流有为自他的空间宝物中取出一物。
月迟顿感不妙,飞身上前,却被震飞,一道绿蓝色光晕震荡起来,笼罩了整个月星不说,还有月星周围的大片星空。
“水木灵核!”
木流念出它的名字,这是水木星的绝密至宝,它积攒着百亿年来许多前代水木灵修士的部分源念力量,其中包括着三尊已经陨落的寻我神,上万尊至神修士。
总有些变态东西,能弥补甚至是百万倍年岁级的差距。
月迟能感应到水木灵核的源念等级,自己的能量,堪敌十个普通行星总和,而水木灵核,堪敌三个月迟。月迟的心里是震撼的,木流竟如此疯狂,为了灭一颗小小的月星,竟要用出这种力量。她心里又是疑惑的,木流如何能得到这种东西的。
为了得到这水木源核,木流自然付出了代价,他仍然记得那通冥海底葬魂城那场恐怖的遭遇,只是两道图鲲在我神亡者的留影,竟然有着那般恐怖的力量,在那里,因为区区欲望,他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全部。
木流毫不犹豫将水木灵核吞下,力量瞬间暴涨。
接下来的战斗中,月迟落了下风。
其实本来,月迟依旧有赢面,毕竟,木流的力量是借来的,但是,顾及到邀月宫人安危,她分出了大半力量来抵消源念余威。
他们的战斗,可以说是两头百米巨兽争抢一个直径不足半米的木球,更何况,木流有为毫不留手,已经疯狂。这场以瞬间为时长计量单位的战斗,死伤的人却以亿计量,木流不计代价,无论自己人还是邀月人都不再计较,要挡住这样一个疯子,月迟是要拿命的。邀月宗墙门早已被余威崩碎,一片狼藉。到处是伤者,死尸。
总共过去数十分钟,在月迟木流那里,却等于数十日。端木月读等人看向天穹,天穹却无一物,巨响通过源气传来,阵阵动荡。
“那是四维的战斗,我们插不了手。”
月读拍拍端木肩膀,又道,
“做好我们的事,救人要紧。”
端木点点头,和月读不分先后冲入人群。
哀嚎声,哭喊声,到处都是,一股悲意涌入端木心头,这场人间灾难,只是因为一个人渣的父亲是一尊王,所有人都不过是那个人渣的牺牲品------
端木又感到愧疚,一种痛苦,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没有人知道,她是为引发了这场战争道歉,还是为现在在战场上没有办法救起更多已死去的人道歉。但多数人,当听到她带着泪说出那句对不起时,都摇摇头摆摆手哭着苦笑,邀月族人永远清醒,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正的永远不会是邪的,邪的也永远不会是正的。
蓝铃看了,不由得叹息。幸运的是,红叶他们都没事,当所有师兄师姐都找到时,端木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外面的战争也已基本结束,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都清醒地发现这场战争有多么荒唐。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星空,等着最后一场仗落幕。
这时,又有两道人影时而出现,时而进入四维。邀月宫人见之,心头一紧。
月迟冷冷,
“夕桀,你也要来凑热闹吗?”
说着,木流与她都转头看向一方星空,他们此时已经停下了手,身处三维空间。端木等人也看到了现状。
“邀月宫主此言差矣,我可不是凑热闹,这件事与我夕国有关的。”
夕桀幽笑着自黑暗中走出,
“数月前,我皇族亲室端星之死,怕是与邀月宫新长老脱不了干系。”
月迟冷笑,端星人品,也都心知肚明。
夕桀心内暗喜,能除掉两尊寻我之神,掌控外星领地,这才是他的本意,至于端星,自然只是个借口,也只是夕桀猜测邀月之人所为。反正木流都安了邀月头上了,端星也安上就是。当然,事实上他还真没安错。端辰自夕桀旁侧走出,又一次维维诺诺地退到一旁。
夕桀随手给他加了一道源气守护,然后开始了他的大义凛然,
“邀月无故谋害我皇族人,今日就要讨个说法!”
月迟此时已遍体鳞伤,再也提不动剑了,她无力坐下,冷声笑着,随手取出了一个小鼎,夕桀木流暗叫不好,却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整片空间被那一小鼎冻结了。
她贪恋地摸着那个小鼎,回忆起百亿年前一幕------
紫发天神随手将小鼎扔给自己,
“喂,你这是------”
“我又不是坏人,当然要把鼎中之人救下。”
“没了鼎要挟,你不怕我跑了?”
这已是空玄救下月迟三周之后。
“你已经答应随我去了解真正的神亭与世界了,你讨厌食言吧?”
“切!”
“对了,给你这小鼎改造了一下,算是对你舍命救人的奖励。”
------
“异空间,腾挪!”
月迟费尽力气说下了最后一句话。
霎时,鼎光大现,将所有邀月宗之人送往一处空间领域,之后,神鼎崩碎,木流暴怒着冲向月迟。
在传送那一瞬间,月读最后看到的,是月迟魂魄被人一击震碎的一幕。
“不要!”
头疼欲裂,月读晕了过去。
“夕---帝君。”
端辰一急,正要喊出,见夕桀转头,神色冰冷地看向自己,连忙恭敬地喊了声帝君。
“那端木------”
“罢了,既然月迟已死,事情就算了吧,我们也进不去,再说,去异空间的人十死无生,木流,你说呢?”
夕桀说着,朝木流有为笑笑,一柄钢叉飞入右手。
木流有为冷冷地看向夕桀,他也笑了起来,声音却让人感觉发毛。
“夕桀兄,你算盘打的不错。”
“过奖了。”
夕桀将钢叉横起,伸出左手,擦拭了几下。
木流有为没有打算动,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而且,这世间,自己也无甚牵挂了。
“不劳您了。”
悲怆着,木流有为魂魄化为飞灰。
“有些气概。”
点评了一句,夕桀将钢叉收回,今日,他没有费丝毫力气,端辰恭畏地跟在夕桀身后,二人离开此地------
瀚河飞船停在了太旋星系边缘的一个无人行星,渊燃走了下来,等在飞船外面。
几道机械臂自控制台上伸出。瀚河女孩取出一具至神境的肉身,将其内部改造为机器,将自己的球状数据库安入其中,外貌五官也改成了自己投影的样子,接着,机械臂收回。这具肉身是渊燃以毁灭规则强行单单化灭魂魄剥离得来的。
瀚河的这一套手术持续了数小时,耐心如渊燃都等得有些不耐烦。
那少女穿上一件银纹白衫,银条纹黑裤,套上橙色工装外套,走了出来。
悄悄地,她试着笑了一下,在渊燃看不到的地方,是的,是这样笑的。她忍住哭的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到的,只是发现的时候,自己就能笑了,似乎是突破了所有启源星科学家给她能力的限定,她现在是完全有自主权利的生命了。她,一个算力智能,科技的最高形态,竟决定把这一切归于玄学,她把这些归于了自己的日夜祈祷。
渊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同伴之外的任何情意,他并不知道瀚河有了自我意识。
瀚河目光又黯淡下来。
渊燃点点头,果然和瀚河说的一样,可以将她的微缩版计算核心放在人体内,借助启源星科学家早就准备好的数万亿机械控制元和路上搜刮的至神级尸首完全可以制造出这样的仿生人。
这样,瀚河就能以人形姿态脱离飞船了,可别小看这个形态的瀚河,其有至神级的肉身,万亿倍渊燃算力且数倍渊燃智商的思维。
“无湮,第二形态,窥茫万藏!”
偌大的飞船消失不见。
“接下来搜寻太旋星六百三十二颗行星,我会为您做向导。”
“谢谢。”
“无需谢我,作为一台计算器加人工智能,这就是我存在时设定的任务。”
少女嘴唇轻抿。
“那么,轻弦,老李,天清和诸位,我来了。”
渊燃喃喃。
------
破掘城那些天,燕轻弦在夏关迎上的是毕升。
情报领先,战术上就没有压力,早在毕升的刺杀小队离开凤池时,掘城就已经是囊中之物,然而,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毕升也没有撤回,而是继续进行已经明显破产的暗袭计划。
“凤池那边被攻破,显然渊燃知道掘城空城,荀渊燃才敢趁虚而入,这个计划已经暴露了。”
巫玥质疑。
“我知道,正因如此,才更要打下来。”
毕升的声音沉静。
“什么?”
“已经暴露的计划,你觉得敌人会继续执行吗?”
巫玥不语。
“所以,他们也应该是这么想的,我们本来应该掉头。”
“现在夏关就只有一个离魄境,你我合力未必不能攻破,甚至让启源星少一个顶尖战力。”
“掘城被占了,你觉得没有些交代,影窍能心平气和吗?”
毕升眼中是一股固执,巫玥知道自己劝不动的。这样出人意料的战术逆向思维,有时候确实有效,可是,有天空王座啊。
只经过三年战争,尽管已经知道这件神器,习惯了太空旅行的玄古星人还是常常不能意识到实时卫星的价值。因此,到了夏关门外,迎接巫玥毕升的是依旧固若金汤的关城。
早提前两天,燕轻弦就已经退回到关内了,单挑族王对她来说还有些勉强。关外一片空旷,城门紧闭,任凭叫战只是死守,不放出一兵一卒。而试图靠近的修士,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又被城墙上的火力死死压制。
毕升扯了扯嘴角,
“总之就龟缩呗?”
哪怕是离魄境,力举城墙,那也说的是普通的钢筋混凝土城墙,而不是合金混凝土源气加持重墙。这城就等同于全方位无死角的盒子,无从下口。
“还是退吧。”
巫玥劝道。
“不行,说退就退,就靡费了士气。”
毕升难受地扶额。战争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量,情报落后和城墙固守是天时地利,士气是人和。
“三要素中,人和是最重要的。”
“兵退如山倒,这就毁了人和,如果再遇上荀渊燃的围堵,更是死局。”
可是,他有一点错了。
在不同的环境下,天时地利人和的地位从来都不是固定的,战争中人和“永远”最重要本身就是错误的。任何真理都离不开对应的环境,对应的客观条件,主要矛盾和主要方面是会变化的,随着客观事物的变化。在天时地利绝对死局,不退不行的境地下,士气已经是次要方面了。
面对影窍的怒责,面对一次次失败,加上本国文化流浪绝望的属性加持,主观力又显然不够强大的毕升没能冷静下来。
“所以?”
“强攻!”
毕升咬着牙狰狞说着。
数小时后------
狰狞的火舌吞吐着四散,火石落地的瞬间周围一片狼藉,然而几分钟后,这里就被水雾笼罩,消防车的呼啸声在城内此起彼伏。而火石也没有下一轮次了。
燕轻弦站在城墙外,遥望着那几台被高射炮轰成碎片的火球车,皱了皱眉,扯了扯嘴角,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玩意儿?这俩货是真缺心眼?
“要退就退,要攻就攻,别跟摆烂似的拿这种破烂恶心人好吧?”
她无奈扶额,自言自语道。
“火攻失败了!我忘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加点太高。”
巫玥静静地看着面容严肃的毕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还有当逗逼的潜质?
“不是,你真是认真的?”
“我真想过火攻,这一整个铁壳子,如果烧进城里------”
巫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
又开始讨论解决办法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只要围困住他们就够了,物资缺乏,早晚不攻而破。”
帐中一个参与讨论的修士眼睛眨了眨。
毕升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等他们撑不住?等荀渊燃发现不对劲,从掘城带队往这边赶,最多不过半月就能到,自己这边比人家更耗不起的好吧。
当然倒是不担心荀渊燃可能会放心到不等自己的军队一个人花半天直接杀过来,毕竟没了主将,万一凤池反扑,那就局势颠倒了。
自己攻城的时间下限只有一周,打不下来就不得不跑路了。
时间再久的话,荀渊燃那边基本上就处理完掘城了,再等逃离的话,怕是要在南漠和那尊杀胚对上,万一这时候夏关再出来个追兵,乐子可就大了。
坐在另一边的一个修士于是也想出来一个点子,
“要不用毒?这是座封闭的城。”
于是,
“桀桀桀桀桀------”
毒修们发出这样的鬼笑声,毒雾从四周如山海压向古城,毕升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燕轻弦,你要怎么应对?”
他饶有兴趣地说道,巫玥眸带担忧地看着毒雾。
城墙之上,身着白色袍装的燕轻弦看了一眼,再次扶额,
“开风机。”
“是!”
身后的军装士兵身躯一震,转身跑步离开。
“那是什么?”
“快跑!”
“啊!”
很快,放毒的队伍乱作一团。
“啪!”
又是一个响亮干脆的巴掌。
坐在帐内,毕升表示郁闷,
“食不食油饼?谁家给城墙外装超大功率风扇啊?”
投毒却又不敢与城墙拉近距离,自然只能施展毒气,拉远了传送线,自然不能保证毒气不改变方向,甚至折返。
站在城墙上,轻弦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城墙的设计者真的足够严谨认真,为了护佑城中人,早就做好了一切考虑。
也多亏设计天空王座的英雄们,在战争中获取到足够的数据,让启源星方知己知彼,预先做好了一切防护措施。
军帐中------
毕升再次看向巫玥,巫玥眼睛立刻转到别的方向。
毕升不死心,含情脉脉,巫玥扯了扯嘴角。
“我的办法,可能有点缺德。”
“无所谓。”
巫玥于是叹了口气,说了出来。
城墙外,毕升一身棕色袍装,飘逸紫发藏于连衣帽中。
“燕轻弦!来战!”
燕轻弦颇感无聊地转头看了一眼,你说战就战?
只是,转头的刹那,她的瞳孔放大了。
毕升身后百米的位置,足足有上百人跪在地里,缚住了手脚,他们伤痕累累,他们蓬头垢面。
他们含着泪,他们咬着牙,他们有怒有悲有恐惧,他们是启源星人。
“呵呵。”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冰冷。连自己的人民都守护不好的国家,怎为国家?
“来战否?”
“尔要战!就------”
声音浅浅无力,
“战!”
声音沉重有力,是一个女子的歇斯底里。
她跳了下去,落在城外的地面上。她不会拿城开玩笑,但也做不到,不做任何事,
“轻弦大人!”
高墙之上,声音如此惊惶,军装男子神色焦急。
“守好城门!”
轻弦声音温和,
“我去去就来。”
------
“身上蒙了一层银袍?”
毕升眼睛微眯,想要看清她的身形,却发现那层光如此耀眼,
他眨了眨眼,
“等会儿,她人呢?!”
他又匆忙揉了揉眼睛,银光一闪剑已经指到颈间,巫玥将他向后一拉,两人退到十数米外。
“那是光学效应,她的袍装通过反射衍射等方式欺骗眼睛。”
巫玥低声道,此时毕升已经是冷汗直流。
“一闪!”
巫玥双手紧握长戈,微曲双膝轻喃。
“铮!”
上一刻还在毕升身后的他下一刻已是背对燕轻弦身后。
轻弦执剑的手虎口发麻颤抖,有些疼。
“次闪!”
巫玥未停。
反应过来的毕升也立刻施展禁锢术法,
“缠!”
源气控土,周身地面掀起将她身体裹住。
护体屏障轻震,缠土裂出细纹,然后崩落。
燕轻弦依旧执剑,只是换了一只手,次闪,她也接下来了。
“轻弦大人,回去!”
她听到有人这样喊着,声音惶急愧疚。
“三闪!”
喉中腥咸,又有些微甜,
“笑死!------”
说着有些嘲讽意味的话,她的声音却如此温柔,
“------怎么可能回去?”
双手挥剑才勉强挑开毕升的重斧。
然后生扛直指眉心的枪尖,脑中一阵动荡,晕眩错乱令她很想呕吐。
枪尖顶着剑身将她弹飞出去。
未及休息,巫玥面露决绝,眼睛开始泛红,瞄准了她落地的方向,刚刚三闪只算试探,接下来才全力以赴。
“四闪!”
于此同时,远在数千米外,城墙之上的高射炮竟也炸向这里。
巫玥毕升并不畏惧,那个威力还真伤不到自己,火炮炸在这里,巨响声中,烟尘顿起。
四闪,燃烧一定血液补充源能,从而施展出超出平常的速度和力量。
“但这招后摇实在太长了。”
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巫玥目光一凝,枪柄未传来实感,烟尘散去,看到枪尖确实落空了,四周空旷如斯,心中一凛,鹰眼共享立开,巫玥得到了了妖鹰飞在空中的视野,(这也是刚才他看出隐身服的方法。)
只是没等他来得及细看,剑就从眼前划过了,匆忙躲开。
“差一点。”
声音略带遗憾,
“一气化三清。”
声音和身体几乎同时一化为三。
“不就是分身术吗?”
毕升撇了撇嘴。
不过经过刚才的周旋,可以确信,单凭纯修为,燕轻弦还是弱了一些,速度与力量不及毕升,更不及巫玥。
三道身影与两道身影互相拼杀,刀刃相碰时发出乒乓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道身影在荒原穿梭,扬起的沙尘蒙人双眼。
“小心,她现在看出是陷阱,怕要跑路,看她要往城墙的方向退。”
毕升说着,身形闪烁着挡住了三女向城墙方向的移动。
三个燕轻弦同时脸色发寒,对上毕升冷笑和巫玥的沉静。
厮杀很快又过了半小时,两道分身渐渐虚幻,身形若隐若现。中间女子额头也流下豆大汗珠,其中有些流到眼里,却也没时间擦拭,只得强撑着模糊的视线反击。
银袍被刺破数次,看来也不能逃离了。
“你们还是有弱点的。”
巫玥声音冷冷的,
“不够冷静,不够谨慎,不能很好地控制情感。”
长戈连续刺出,动作如水连贯,他似乎不需要任何停顿调息。
右侧两道分身刺向巫玥,则被毕升一斧挡下。
毕升的舞动分明大开大合,动作也很迟缓,一碰就会膨胀反震的球形护身屏障却令人不敢近身去钻他的破绽,那是一种双层的源气场,外层不稳定,触之爆炸,而内层屏障则足以抵御外层的爆炸。
终于随着两声铮响,两道分身都化为雾气,剑也落在地上,巫玥却停住了,他看了看最后剩下的女子。
“再见了,燕轻弦!”
毕升象征性地喊出这样一句,然后重斧劈下。
雾气顿时四散开来------
毕升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重斧,没有一丝血迹。
“看哪儿呢?”
城墙之上,燕轻弦高喊,
“看你们打了那么久,要不要进来吃口饭喝口水,暖暖身子?”
“啊?”
“啊???!”
毕升巫玥的脸色顿时阴沉,
转过头看,哪里还有那近百凡人的影子?
看看手中的空间囊袋,燕轻弦舒了口气,当年开始修行,天清老师送的东西还是蛮好用的,救人时尤其方便。
刚刚的高射炮掩护了燕轻弦化出分身,包括那句一气化三清,也是为了要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本体就在其中。
自己则是借着隐身服救下了人质。
毕升瞥了眼巫玥,眼中含意——你这也不管用啊。
巫玥回瞥,眼中含意——我之前说了两个后招,一个是分两批人质以防一次性失败,另一个是在人质中混入我军,你哪个听了?不是莽莽撞撞地自信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
你瞅啥!
毕升躲开他不曾退避的目光,感觉有点理亏,但又觉得不服气,又转回去对视,眼中含义——人都会犯错啊,你咋不提醒我,你坚持一下你那个后招我说不定就同意了啊。
瞅你咋地!
“真不进来?”
看两个人在那里愣住了,燕轻弦又试探性地笑问。
呵呵,毕升巫玥冷笑,那铁箱子就相当于一台全自动超限武器库,城关没破,孤身进去强杀离魄修士?怕是灰都剩不下的。
两千名修士组成的袭击小队气势汹汹而来,最后悻悻然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