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异空间与新世界
睁开眼时,她发现大家都在一片大陆上,一眼望去,大陆无边。端木慢慢起身,揉揉脑袋,摇晃身形。
师兄师姐都和她一样迷惘,他们只记得,上一秒,有人还在奋力厮杀,有人还伤痕累累地躺在邀月宗,下一秒,一道厚重乌光闪过,恍惚间他们看到一个褐色小鼎,然后,他们就到了这里。
月读此时精神有些失常,她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从空洞双眼中流出。
“月读------”
端木走了过来,见她这样表情,脸色一沉,猜到了八九分。
“师父她------”
月读还未说完,端木就紧紧抱住了她,用力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沉默着。在场的师兄师姐也都神色悲戚,无数邀月宗人跪地拜服,无不流泪------
端木等人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悲伤,这是在异空间,存在着太多危险,他们要在这里生存下来,然后变强,离开这里,接着要报仇,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完成月迟的心愿,挑战这顽固的秩序,挑战这个时代,创造一个新的完美的邀月。
“开工!”
随着这一声起,无数邀月宫人开始在这片大陆上建造宗门。
端木抬手,感受了一下,这里的重力不到月球一半。闭上眼,念力牵引了场物质,汇聚出了一个特殊力场,笼罩了方圆万里,令周围万物都受到一个等同于水木星重力的合力。
燕回见状,连忙叫上几千名略懂空间阵法的修士帮忙。上千修士双手掐印,以念力调动空间,一道道泛光的念力阵法显现,固定住了空间,以及其中的物质。这样,宗门之内的环境就变得相对宜居了。
几周内,一座座万丈高楼拔地而起,而大陆的矿石被飞速开采------
重时游荡在这方天地已有两月,不知为何,他对这方天地感到极为亲近,他在试着与这里沟通。
“咦?”
重时神色诧异地看着不远处,大陆突然格外雀跃,好像迎来了一次新生,而根据自己与这空间的沟通,它是来自那个方向?
重时向着那一处走去。
数周前------
一颗废弃行星上。
“船长大人?”
瀚河看渊燃在发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刚刚青玄剑略有震动,却并不强烈。渊燃回过神来,把剑收回无湮,不知为何他刚才产生了一种骂人的冲动,感觉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一件极其糟糕无语的事情。
渊燃看了看四周,一道道奇异的波纹微动,浮在空气之中。
“时间规则力量。”
渊燃喃喃,由念力调动掌管时间的场物质,并,将其化为规则领域?
瀚河美眸泛起一丝电光,分析了一下,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渊燃道,
“已经是好几个月前了。”
渊燃眼中寒光闪过,时间规则,兰泽告诉他过,渊燃之前遭遇过的奇异源气暴动就是时间,最初就是时间之灵带走了轻弦。
又摇了摇头,不能情绪用事,找到端木要紧。
见状,瀚河摇摇头。看前世,依靠的是那一丝极为微弱的记忆之场的残留,远程观测,人群覆盖式扫描根本做不到,只能一个个找,这又何异于大海捞针?她能做的也只有给那些已经辨认过的人和星球打上标记,为渊燃略微减省些力气罢了。
两尊至神压制起自身力量(瀚河模仿渊燃的森罗万象,皮下机械控制肉身进行源力调节。渊燃却学着和一般至神一样,用的是念力),通过星球渡口进入了下一颗行星,凡尘星。
下了渡口,他们去了凡尘星的西州宋国。
清晨时分,街巷上酒馆驻旗,摊贩吆喝,不时有几辆马车经过。渊燃瀚河走在街上,这是一个凡人居多的世界。
为何这星系这么多修行者,这群凡人能独占一颗星球——凡尘星有点类似于未有源气的启源星,难出修士,但又有所不同,启源星是因为源气稀薄,所以生物没有进化出源脉,可这里,源气并不稀薄,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已经充裕了至少上万年。
渊燃沉思,抬头望了望天空。
“这位爷,来看看,买个项链吧,送给您女伴。”
渊燃侧首,看着一个衣服略微残破的少年,少年笑着,眼睛甚是好看。
渊燃嘴角微微上扬,他盯住了那个少年。
瀚河斜着眼瞄了过来。
少年被他看的尴尬,忙道,
“买一个吗?”
“哥们儿,过来一下。”
说着,渊燃把他拖到了一处昏暗小巷。
“大哥,饶命啊!”
反应过来,少年顿时被渊燃吓了一跳。
这个凡尘星的法度并不健全,突然丢了性命并不奇怪,或者是别的什么------好那口的。
少年毕竟初入社会,带些稚嫩,被人莫名抓住,怎会不害怕。
笑了笑,渊燃一指点出,越是修为低的人,恢复记忆越是简单。记忆场被激活,成为少年魂魄记忆的一部分。
“唔呃------”
少年捂着头,一阵痛苦哀嚎后,他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渊燃大人?”
“欢迎回来,”
渊燃伸开手,少年激动地抱了上去,久久不放。
有那么一个勇敢的凡人少年,在面对空前的强敌时,毫不犹豫地喊出了那句,
“大人,还不下令吗?”
同样是他,在渊燃令下的第一时间杀了上去,那个小兵,战死在了那片战场上。
“他父母双亡,被郑军长领养,从小在军营长大,他叫郑誓。”
军医那时是这样说的。
瀚河撇了撇嘴,并不理解这两人见面为什么深情得这么夸张。
“您?”
“我在找我的家人。”
渊燃讲述了第一战争后事,从头讲到尾。
------
“轻弦大人那么强,竟然也------”
说到一半,郑誓意识到话说得不太对,连忙停下。
渊燃脸色变得沉沉的,
“有转世人线索一定要联系我。”
说完,渊燃将一股源力打入郑誓,为他开通了源脉。
瀚河则递给他一个小匣子,那里面是一个特制的加密通讯装置,与瀚河直连的那种。
找人就要借助更多人的能量,这时的渊燃做出了决定,在太旋星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一为找人,二为安全。最好的办法,是借助启源星人转世的力量,他需要借他们布置一张巨网。
这样想着,渊燃对瀚河一语,
“找到这个星球的主宰。”
凡人对修行界无甚了解,空间渡口的存在,说明这颗行星只是明面上的凡人行星,暗中必有修士大能护佑。
瀚河点了点头,将这个运算与搜寻工作放在了程序后台。
接下来,两人朝着宋国国都方向去了。找不到神,找到凡人的王却很简单。
“神君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宋王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从天而降的“神”。
瀚河转头看看渊燃,渊燃点点头,她又回头开口,
“我们要请你帮忙找一个家人,同时我们会帮助你们发展国家。”
说着,瀚河将燕轻弦的一张照片取出。
宋王接过了照片,对这样东西感到有些新奇,他没有别的犹豫,与神合作,对自己国家有利无害。他不知,因为这个决定,宋国将开启科技革命,而未来的太旋星系也将因此二人进入新的科技时代。
按渊燃要求,宋王找到了一处偏僻地方,建造了一座带着院落的三厅木屋,供渊燃久居。
这里有十里竹林,在宋国山林深处,荫蔽之下,清幽至极。
屋徒四壁,渊燃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在这个较为安定的地方,他沉静下来,回忆着数年星旅带给自己的一切,将自己拥有的力量消化并了解了一下。
如今的渊燃可算,修为在至神初阶与中阶界限,反应力有神速力百亿倍级,感知力加自我控制力有森罗万象境界。(这其实远超常规寻我神)
质量达千万亿钧,源气无计,源力千万亿钧级,念力千万亿钧级,在无加持情况下也已达到了百分之一个星球的力量。
血脉无启源身专属能力,源身极甲,源身造化,肉身硬度韧度力量再乘十倍。
功法有二,轮回诀三阶圆满,体内源气与念体力横跨蕴养。造化身圆满加专属形态,龙魔,擅攻防与恢复一体;圣源,吸血毒伤和恢复力极强。
术法有二,声魂圆满(青玄萧带来的)。雷劫天灾。
专名神器无湮千万亿钧级,链接神器究极百兆钧级。无湮有三形态:无湮之源能浮翼,无湮之窥茫万藏,无湮之劫无雷凯。青玄剑千万亿钧级。
权能上就是破毁规则领域了,破坏规则与毁灭规则他已经能稍微调动。
渊燃想了一下,发现旅途中确实“反劫”了许多资源,究极虽有吞噬,但最多也就够它达到千万亿钧级,但究极却随着渊燃自己的力量变强而变强。这该是究极与窥茫万藏的链接带来的,万藏空间必是与究极链接,才能把万藏空间的物质提供给究极,助其强化。渊燃猜想,万藏空间,在那片金光深处,必有一份被封印的力量------渊燃摇了摇头,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将其发掘。
至于瀚河,则是继承了那具至神九婴凶兽的所有肉身,体力与源力,没有魂魄,念力自然没有,但她的意识是数据化的,没有魂魄,谁又能用念力伤她魂魄?
这几个月瀚河没有闲着,往生眼开,找到了不少前世的转世者,帮他们恢复了记忆,同时,她将启源星的知识在这里传播了出去,宋国开始造起了铁路,建起了楼房,制起了枪炮------
“怎么了,瀚河,这般蹑手蹑脚?”
左厅内,渊燃正闭目冥思,突闻门响动,脚掌碰地声轻细如猫行走。
瀚河吐吐舌头,
“切!这你都发现了?”
渊燃感觉不对,盯着瀚河,几秒过后,瀚河竟不自觉地靠边站了站,
“没什么,我就是看您在休息,不想打扰您。”
渊燃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瀚河的程序模式自己知道,往往是毒舌的,绝不会有这种样子,现在她就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姑娘,渊燃猜到她应该有什么事藏着。
渊燃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整整四个月,他在这里呆了四个月,青玄剑莫名变得毫无反应,渊燃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涛澜翻滚,心境濒临崩溃。无数次箫声吹起,只无一丝回应------毕竟那是真我时的空玄创造的专门用来隔绝的空间。
瀚河走进中厅,眉头皱起,神色苦闷,竟像渊燃一般表情,她学会了纠结,这是她第一次像人类一样纠结,一个明明用逻辑来讲无所谓的事引起了她的纠结------
她和那些人类说了,先不要着急,自己会想办法,可是------
“好久没透透气了。”
深夜,院落里,渊燃吹起了箫,声音清远,带着凄凉。
箫声传来,瀚河竟然感到某处揪紧,像是疼,她分不清这疼是替自己,还是替吹箫人。她走了出来,院角竹影斑驳,星光洒落中庭,她慢慢走向渊燃。
“大人------”
“他们习惯了这一世,要抹去前世记忆是吗?”
渊燃苦涩一语。
“是---”
瀚河一直憋着不说,就是怕渊燃多想,情绪失控,万一燕轻弦也是那样呢,毕竟只是一段前世的记忆,或许她在如今这一世已经开启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渊燃和她,毕竟只相处左右三年啊,很容易被------毕竟他在黑暗瀚宇中总共思念了十年,毕竟还有之前的六年,毕竟还有这没有回应的七个月。
他受的住?
她又道,
“大人,轻弦大人曾经用星燃剑联系过你,你们的联系应该不会------”
“你不是说那种事不可能,只是我相思过度,青玄剑随我心意自行进化吗?”
“这------”
瀚河说不出话来,最初她认为这不可能,毕竟法器又不会随人转世,青玄有反应就说与轻弦有关并不科学,虽然后来也确实没有人见过星燃剑,毕竟轻弦至少是启源玄古两星百亿年来第一个以灵养剑的。可现在,她只希望它是真的。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想忘记就忘记呗,我帮他们。只会唤醒,不会遗忘,怎么样,这个你就做不到,得求我吧?”
渊燃冷静了下来,就是,毕竟有青玄剑呢,
瀚河愣了一下,
“大人您不是------”
渊燃笑语,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再说------”
再说,渊燃与轻弦的感情才没有那么薄弱,渊燃对此有信心,哪怕现在她还不记得,也会用星燃与自己沟通就是证明,真是的,差点被吓到了,还好瀚河提醒。果然,七年四维星际漂泊,眼前尽是黑暗,还真对自己的内心造成了许多刺激,自己都这么敏感了,慌得不行,青玄剑曾有过反应,以后就一定会有,实在不行,和轻弦重新开始也可以啊。(兰泽:大哥,百亿年欸。)
瀚河看看他,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拼力守护的某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刀,那种感觉,好凉,却像陷入泥沼,摆脱不得。
渊燃不解,他本就是愚钝之人,此时心里却想,
“瀚河的智力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可以理解部分人类感情?然后关心别人。”
理解不等于拥有,他是这样以为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察觉不到?
渊燃会对半年同在的李耳留影产生感情,自也对瀚河类似,只是不是那种而已。这种叫情谊,不叫情意。
“怎么了?”
渊燃挠了挠头,看着似乎有些低落的瀚河,感到一丝奇怪。
“哦。”
瀚河突然换了一副表情,斜着眼似带点鄙视地看向渊燃,
“渊燃大人,您那套飞船上的星燃迷信论原来没让我说断啊,我还期待着看看你上吊跳楼闹自杀的名场面呢,看来是看不了了。”
“我---!!refert!!!”
渊燃瞬间情绪不连贯了,咳,算了,不生气不生气,人工智能嘛,毒舌语言模式嘛,犯不着犯不着。
异度空间内------
邀月宫人已经把宗门建好,这期间他们遭遇了不少异界生灵的袭击,但好在有端木和几个至神长老,倒是问题不大。
此时端木坐在一个小小的楼阁内。筝声响起,压制在方圆数米内。一时春光融融,一时风雨凄凄,一时瓶碎金戈,一时山空云凝,自从宗门建好,声音持续整整十天,从未断过,越发迫紧,越发急切,越发慌乱。
花陇又一次来到楼阁之下,有些焦躁地看着守在门外的燕回。
“你让开!”
花陇最知道弹筝有多么耗费精力与心血,尤其是端木那种绝世的曲子,带着极强情绪的曲子,毕竟她才十六岁啊,他是担心,担心小妹扛不住。
燕回皱了皱眉,她心思细腻,自来异空间以来最早看破了端木的心事,所以燕回才不加阻拦,还答应端木自己会守在门外,可端木这样一直下去,恐怕真的会撑不住。
两人一同进门,向着楼上而去。
端木指尖已愈合数次,血染星燃,弦已成红迹斑驳,这首曲子,不仅是为了月迟,还是因为那星燃剑。她发现星燃无论如何都冲不破这空间的屏障,她已经感应不到剑那边的人了,不知为何,她虽未与之谋面,却已如此在意。
“师父走了,邀月改了,怎么你也离我而去了?”
端木苦涩一语,师父仙去,作为至神门面,她一直撑着邀月,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而她想找个人抱头痛哭时,第一想到的竟是剑那边之人,而不是师兄师姐,因为,大家都是一样。
毕竟,她要摆出坚强。
而且!而且------
两人走了进来,
“端木,你怎么了?”
花陇急脾气,张口就问。
“没事,修炼而已,我们走吧。”
端木强笑。
花陇挠了挠头,甚是不解,燕回却是知道缘由,自幼那一遭。水木星一行,木流有为一事,邀月宗内也有些闲言碎语,端木怎能不多想?
而且,她心里有愧疚。
一种本不必有的愧疚。
尽管错不在她,灾祸却因她而起,哪怕她掌管情绪事物,恐怕现在的她,才是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中最痛苦的一个。
“走了走了,小妹没事,只是修炼而已,想什么呢!小妹已经是至神境了,比我们更明白会不会入魔伤到的。”
“你------你刚才说了几个字?”
花陇愣了一下。
“走!”
燕回突然露出凶相,把花陇吓了一跳。
“月读怎么样了?”
两人正要走,端木猛然想起,忙问道。
“已经七个月了,她也慢慢好点了。”
花陇道。
月读虽只十八岁,也已懂自己的责任,不允许自己一直沉沦。
水木星上,木流的国度已被夕桀接手,与此同时,万岛星上夕国越来越强势,只用七个月,约国夕国就联合灭掉了没有寻我神的肖国。
他忙的很,自没有时间为重时失踪这点事找重家麻烦,倒是让重年松了口气。
重时此时已达至神境------
或者说,自他入这片空间以来,就达到了。
他正遥望着远处一点亮光,不断前进,亮光不断放大,看清了,那像是一个宗门
9981年------
哥哥才刚离开启源星不久。
灯开了一整个晚上------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荀苗用自己冰凉的小手贴了贴发热的后脑勺,穿着一身当作睡衣的秋衣从床上坐起来。
走到客厅,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妈妈,现在几点了?”
荀秋眼中的金芒隐去,转过头来,
“你这孩子,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这么懒啊?”
妈妈那双满是皱纹的手捏住自己的脸,有些暖暖的。
荀苗有些不服气道,
“反正学校放假啊,怎么不能休息休息了?”
“你可真是不像你哥,长不大的小家伙。”
荀秋脸上是笑,这句话虽有怪罪埋怨的意思,但显然不是排斥或厌恶。
荀苗沉默了一下,
“妈妈,要不今天我做饭?”
“好。”
家在望海的楼上,一栋寻常的房子。
荀苗洗着菜,心却飞到了窗外,对向了天空。
自从搬来这里,小时候家里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模糊,只是偶尔记得,曾经有条很棒的河,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有公园,有美食------
那些糟糕的记忆,很庆幸自己记不得多少,可那些幸福的过去,荀苗却有时希望忘记,人老是记得回不去的地方,感觉这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好想念,那个高大有力的肩背,和那个举着冰激凌的漂亮身影。
“妈妈------”
此时荀秋恰好端着菜板走进厨房,她把菜板放在案上,正要拿刀切肉,打断了荀苗的思绪。
荀苗连忙走过去,把菜刀接过来,俯身,左手按住冻肉,右手用力前后割动,都说今天自己做菜了!
一颗颗红肉形状并不规则,既不成片,也不成块,荀秋哭笑不得,却并不阻止他做饭。
肉切成什么样并不要紧,总归要倒进锅里,油炸后加水,毕竟能煮透的。不能因为说干活不好就说孩子不行不会不擅长,有些生活技能无论如何总得学的,只是因为嫌麻烦嫌笨就不教不学荀秋看来是不合适的。
做菜是一项有下限的技能,只要用心学,就不存在不会一说。
“切整齐一点,不要走神。”
荀苗点了点头。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想哥哥姐姐了。”
荀秋的笑不自然地凝了一下,荀苗眼神顿时变慌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说想,那是自己的骨肉,妈妈怎么可能不比自己更想?
“你哥做菜那么好吃?”
强装镇定地打趣,荀苗听后,只得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苦笑-----
芹菜炒肉,多油难受。
今天早上,荀苗又被“狠狠”笑话了一次,只是虽有笑话,但也不缺鼓励。
“努力做,总有一天会做到最好的。”
荀苗点点头。
吃过饭,荀苗起身摆好餐桌前的椅子,妈妈还在收拾碗筷。
“我要去同学家玩,今天中午不回来了。”
他每周末都这么说。
“好,你去吧,放假了,该放松就放松,你哥小时候也是这样,劳逸学结合,弦总是紧绷反而学不好。”
只是,这是成长路上的事,长大了,就会发现,不能(说不紧绷就不紧绷)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荀苗笑笑,背起运动背包,白衫白褂黑长裤,踩着白色运动鞋,戴着白鸭舌帽出了门。
“出门在外事事防范留心,注意安全。”
房门咔嚓锁上,只是没过多久又响起,
“妈妈今天也放假,好好休息,别忘了锁好门窗。”
“傻孩子,我还不知道,我在家能遇到什么危险?”
荀秋没好气地笑骂。
门关上了,荀秋眼中的金芒继续流转,房内的空间流淌,燃烧,旋转,折叠,无限接近了二维。
荀苗走到楼下,抬眼阳光灼热明媚。
他拿出手机,给一个熟人打了一通电话。
很快,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他四顾几番,然后跑了过去。
“季叔叔。”
副驾的人点了点头,后车门拉开,荀苗坐在了燕挽歌的身侧。
“你和家人说好了吗?”
燕挽歌问道。
荀苗犹豫一下,
“还没有。”
现在是全民修行时代,军士的地位略有下降,有时候人们甚至异想天开——不知道多少年后世界由修士家族们统治分割。没有人多管管,怕要乱成一团。
“阿姨在什么境界了?”
荀苗没有回答,只是说,
“还好啦。”
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总觉得妈妈修行的境界有些和别人不一样。
燕挽歌于是笑笑。
他犹豫再三,并没有再催他快点商量好。自己的家人前些天已经同意自己加入部队了。心情好就容易往积极的方面想。
“别担心,为人民效力是好事,如今也至少不是战争年代,已经比较安全了,等有机会和阿姨说一说,会同意的。”
“嗯。”
这辆车最后驶进训练修士士兵的军事基地------
幻塔空间是在一个内部压缩空间的封闭密室里,道幻制作的阵法机关时刻维持着它的运转。入口和出口,都是传送阵法,蓝色的空间漩涡。还是和往常一样,闯一路幻塔,对于境界达到动魂巅峰的荀苗燕挽歌来说这不是难事,已经成了日常该有的训练。这是当初荀渊燃以道幻为契分割空间留下的,比起渊燃自己闯过的那个,确实是粗制滥造,总结起来只是一个小乾坤塞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妖兽,扔下一堆乱七八糟的功法。既没有什么引导,也没有训练,更没有幻术模拟,能不能修成基本上就两个字——随缘。
总共就是十个关卡,对应的妖兽实力层层上升,直到第九关——最后关卡则是功法和术法书库。
燕挽歌随手又从功法书架和术法书架上各抽出来一本走了出去,他向径直走出去的荀苗喊了声,
“小荀苗,你不拿了吗?”
“不了,我的话,还是希望先把造化身练圆满。”
季叔并没有在出口等他们,他也有他的事要做。
负责接待的军士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安静房间,方便他们参悟修炼。
“我下周就要走了。”
“那么快?”
荀苗惊讶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说。
“嗯,确实有些快,但我已经大学毕业了,不快去执行任务,一直熬在家里,就快要摆成蛆了。”
燕挽歌恰是那种一点时间闲下来就坐不住的。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研究各自的书。
直升机轰鸣作响,落在孤岛南岸沙滩之上------
扬起飞沙。
一对黑人男女倚坐在地上,见之起身,他们从原始森林中走出来,
“又来了?”
奥里西斯笑着和刚下飞机的季年握了握手。
“见过两位前辈。”
他这样说。
军士们正把架架飞机上的物资抬下来。里面有干净衣服和食物,水。这些物资能让岛上的生活变得舒服一些——奇怪的是,所有军士似乎都面带疑惑。
回到军营这边------
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们在嚷什么?”
燕挽歌最先坐不住。
“啊?什么嚷什么?”
荀苗早就入神,直到燕挽歌打断他才反应过来,然后脸色一变。
“他们嚷的什么啊?”
荀苗迟疑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敌袭?”
两人冲出房间,顿见训练场已经乱作一团。
“在野党?”
“不对,是玄古星残部。”
荀苗看到了某一修士背上玄古两个大字。
燕挽歌惊讶,
“啊?都现在了还有?”
“竟然敢偷京都的军事基地?也就是趁季叔不在,但是对方情报来的也不简单。”
如果不是对季叔的行程了如指掌,应该是不敢乱来的。
“什么操作?不是,如今再祸乱世界,这样做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
“别废话了,赶紧帮忙吧。”
说着荀苗冲向敌修人群,燕挽歌紧随其后,则是冲向源力最高的那个。
“离魄境?”
源气汇聚的能量球扔在那人身上,有烟无伤,对方慢慢转过身来,远望着他,燕挽歌有些无语地道。
一拳追过来打到了肚子上,燕挽歌飞了出去,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换成了一个灰袍修士。
撞碎了一堵钢筋泥墙,手扶住晃悠悠的地面,被重新砸回了四合院里——燕挽歌吃痛地重新站定,重新评估对方战力,
“而且绝不是初入门的那种。”
新晋的离魄初阶他在这军营也见过,没这么大力——至于为什么他知道没这么大力,额------不重要。
季年若听闻,必然要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看我多善良,为了培养你们,指定的陪练都是最优秀的。
“燕挽歌!”
一掌击飞眼前敌人,看到这一幕的荀苗转身又跑回来。
没等荀苗靠过来灰袍修士又奔向远处,似有明确目标。
“搞什么?”
挽歌晃动脑袋,荀苗已经走到了面前,手搭在架台上,挽歌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的是零碎的银色铠件,掌,肩,臂,膝,肘,胸背,小腿,靴,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床上摆着一个照片——上面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四人他都认得。
“这是姐姐的房间?”
“那刚才我们呆的房间应该是------”
荀苗看向对面。
“没时间多想了。”
说着,燕挽歌将轻凯安在了身上,
“欸?竟然这么合身?”
挽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前白龙雕勒的护铠。
“身份认定,血脉------匹配。”
机械声音响起,轻凯制作时对使用者的匹配要求看来还不算严格,血亲也是能匹配上的。
燕挽歌松了口气,
“你继续去解决那些小兵,那个就交给我吧。”
荀苗点了点头。
挽歌双膝微曲,一跃就到外面,奔跑着冲向远处的身影,源力疯狂涌向银凯,上面的纹路也充能发光,抬手瞄准了前方那道已经停下的身影,
“吃我一记------掌心炮。”
------
看着周围一片混乱,王岳很懵逼,
“不是,怎么可能呢?”
自己隐姓埋名这两年,又是易容,又是卧底地藏在启源星修士军中。
为的就是找回当年影窍得到过一次成就至仙的机缘,传说中的神之传承。
自从影窍败亡,玄古星降,自己就一直藏在这里,因为“他”告诉过自己了,影窍得到的那个传承,在这里也有。
“那个人”拿着暗红的水晶球曾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传承就在这块军事基地方圆百里的地下,激活了法宝,就能得到。这里也有个屁啊!
那个家伙也帮助自己那么久------以他的修为和他的手段,要是想害自己其实很容易,总不可能说谎吧?
经过这几年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知道,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季年都会去一座遥远孤岛,这一去,大概会在那里住上半月。也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得到传承,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王岳逃到安全的地方,或者破镜至仙,不再惧季年追杀。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么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空旷的场地,王岳将缕缕源气注入水晶球内,水晶球顿时乌光大盛,整个天空的源气都聚集涌向其中。乌云遮天蔽日。然后,周围所有守军都看着他------王岳就这样瞬间暴露了,失去了卧底的身份。(不是,他也没说,这东西这么招摇啊,王岳心里郁闷。)
“------”
接着,他不得不释放出一道烟火暗号,这些年他所拉拢的玄古星残党顿时蜂拥而出,然后双方拼杀,然后刚刚冒出来了个动魂巅峰境修士冲向自己,王岳随手给了他一拳。然后手中的暗红水晶球中突然浮现一个鲜红的箭头,那他不得跟着箭头走吗?然后箭头消失了。
“奥古玄都,你的话真的靠谱吗?”
他自言自语------
身后传来危险的气息,王岳神色一凛,调动源力令整个身体向上悬起,方才所在顿成一片焦土,脑后下方的爆鸣让王岳头一剧痛。
他刚转过身,脸就捶翻敌人的铠拳,王岳飞了出去。
------
“晚辈燕挽歌,请指教。”
强行用念力锚定,王岳站稳身形,而铠拳的主人也追上来。
英气凛然,傲立笑迎。
王岳愣了愣,眼前的身影竟然如此熟悉------
他的瞳孔突然瞪大,
“你,你是------不对不对,怎么可能!不可能!”
燕挽歌愣了愣神。
“见鬼,一定是鬼!一定是!”
挽歌在心里笑出泪来,当年姐姐留给他们的心理阴影,这么大的吗?
或许这叫战后创伤吧。
讽刺的是,挑起战争的人,却因为失败,成了战后创伤的“受害者”。
两对均敌纠缠在一起。
王岳于是——
源能球,源能光束,源能掌------他的打斗没有了章法,失去了节奏,只是施展着自己能用的一切。
挽歌则是——
掌心炮,掌心炮,掌心炮,聚能拳,聚能拳,聚能拳,掌心炮,掌心炮,掌心炮。
无奈捂脸,自己修炼功法属于和姐姐类似,不求精而求全,对上不能凭力量碾压的对手,那些功法和平a几乎没有区别。
只是凯身自带的部分能力已经够用了,王岳又丝毫不恋战只想逃离。一追一逃,距离忽远忽近,进入诡异循环,明明在力量上依旧逊一筹,却打着顺风局,挽歌自己都觉得这事好笑,多讽刺啊。
“八极玄印!”
闻声,燕挽歌脸色一凝,身形完全滞留。
心里一寒------然而,
“啊啊啊啊啊!”
施展出族内天赋的王岳却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转身落荒而逃。
挽歌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是那么失魂落魄。
虽动不了,他依旧咬牙切齿,他想,
“当年究竟是一场多么疯狂的战争?”
发动者尚且如此,受害者呢?
“哪里走?”
荀苗冷哼着拦住了他,却被一掌掀飞,此后的王岳依旧向着不知哪个方向逃遁。
王岳终于,完全疯掉了。
二人迷茫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之内。
过了很久,荀苗起身,挽歌也能再次活动了。
这里可是望海的军事基地,就算不靠荀苗挽歌,只要没有王岳这尊离魄境。区区些许残兵,也是轻松镇压的。叛乱的军队已被如数囚禁或歼灭,而每个看到燕挽歌的俘虏,都是一样神貌绝望疯狂。
出了基地就是望海。望海时刻在监控之中,却没有任何一处显示王岳的行踪,他逃掉了。
荀苗挽歌对视一眼,两人摇头叹气。
望海都市里------
高楼大厦林立,藏在阴影角落里的人时而啼哭,时而颠笑。手中紧抓的水晶球里的乌光越来越盛。那个人想把手展开,筋肉交错盘遒,展不开。用力将其砸向地面,水晶球没有碎。见状,王岳又惊恐地叫出来。
恐惧的颤声低低的,王岳的眼睛瞪大,血丝遍布。他的眼就像是戏台,在这一瞬上演出万千情绪,下一瞬崩碎,如是者数次。
那个人突然疯狂大吼,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崩落为血。
“奥古玄都!你骗我!!”
声音戛然而止,水晶球落在了地上。人消失了,包括肉身,与灵,与魂。隐约看见小小的水晶球中,一个个人形挣扎着,那其中似有烈火,刀山,油锅,有冰窖,有犬兽,有着人们想象过的,地狱里会有的,一切酷刑。
蒙着黑袍的男人将漆然黑发藏在斗篷之中,美人尖顶起黑色口罩,他有着漆黑的瞳孔,俯下身,捡起了水晶球。
“恐惧之灵因恐惧而死,绝望之灵负绝望而终。”
他笑笑,
“素材又多了一个,”
“水晶球啊,快快长大吧。”
黑色斗篷再次消失在黑暗里。
“吾王所欲,吾之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