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灾与变的来临
9970年,十一月十日,
栋古此时,已数日未眠,正满目血丝,死死盯着卫星地图,原本略显臃肿在这几月的煎熬下已看上去有些脱水。
他要在飞船降落前做好人群疏散的准备,上月公开战争后,星球政府开放了秘密打造的避难所,现在避难工作已经完成了,但是栋古做着最坏的打算——飞船有可能降落在一些避难所附近。如果那样,必须将那些避难所里的人转移。
突然,地图上出现几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警报声音响起,
“卫星观测到飞船离地还有1000千米,即将穿破大气层,速度已减到百米每秒,三十米每秒------”
“如果有的话,通知这些地方附近的避难所,立刻转移到其他地方!”
栋古手指着那些红点一声大吼,几名军官身躯一震,立刻行动起来,人民重于泰山,这才该是人民军队。
部分距离飞船降落点较近的地方于是开始了紧急转移,这些地方的疏散立刻开始,虽然不能在飞船降落前完成,但多项措施下,至少能足以保护许多人很快远离战场——毕竟有人会拼死挡在从飞船上下来的修士面前,直到人民安全撤离,时间足够。
外族飞船三万多架,分散降落在陆中纵横山区,陆北藏古高原,陆西山海川,陆东望海城郊,陆南沙漠------所幸这些地方多数避难所不多,倒是使得转移工作不是那么艰难------影窍考虑的可不是启源星人们的安全,而是降落在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有利于外族大军先进行整顿。
未出预料,常规导弹对飞船装甲无效,热核导弹亦然,附加源气进行压缩制造的强压金属船体足够坚硬,何况,它启源星作为统一国家,和平安逸了太久,没有多少热核武器的存量。十几分钟的远程轰炸,完全无效。
重达百万吨的飞船落地,发出轰隆鸣响,似在向人示威,电磁波瞬间覆盖此地,切断了通信,切断了监控。不过,提前布置的武装部队也已经向飞船降落的位置赶来了,这便是来挡住修士的第一道防线。在此期间,远程导弹轰炸和你并没有停下,这为的不是伤到飞船,因为做不到,只是为了将敌人堵在飞船里,争取时间让自家武装将飞船围困形成第一道防线,以及争取战斗时机,以及保护人民撤离。
玄古星人也并不急着出去,他们一个个看着外面显示来的画面,硝烟与爆炸,悠然自得,知道这些东西有耗尽的时候,或者说,有启源星人们打绝望的时候,哪怕是没有了能源,强压金属的飞船的单纯抗性也足以让启源星人绝望。
一个时辰后,装甲车队,战斗机,战舰就将这些地方包围。
纵横山脉,战机笼罩了天空。
东海,战舰在海中列阵,与坦克合围了望海城。
南漠,一排排导弹车对准了飞船。
玄古星的飞船大门也一个个打开,他们下来了。
纵横山脉------
老兵看向身边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好像比自己年轻不少,但他知道,这个中年男子是化身境的修士,是潜藏在人类世界数百年的避世修行者,提前觉醒源脉的人,这也能从他手中那盒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古董雪茄看出来。只怕真实年龄是自己的五六倍。
“前辈,您说他们为什么不和小说上那样,直接来一发什么强压金属的探测器飞船,然后轰炸?”
修士和蔼地看了看这个老兵,令老兵感觉尴尬极了------修士掐灭手中的烟,吐出烟圈,看上去十分沉静,
“因为他们没有能源,他们和那些主动侵略其他星球的外星人有一点点不同,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而且,他们的飞船上不只是士兵,其实更多的是他们星球的修士公民,老幼妇孺青壮男子都有------这样来看他们倒是迫切要到陆地上为大量人群找到生存资源,说不定他们现在都在吃着同伴们的尸体------毕竟修士虽然本不需要吃饭,但是逃避不了物质守恒和能量消耗守恒定则,谁知道不能用源气补充消耗能量的他们用什么补充的?”
修士看老兵黯然的神色,又笑了笑,
“有些同情是多余的,战场上它只会让你保不住命,他们选择侵略我们就是不对,你只要确信这一点,刚才的话听听就好。”
老兵身形一震,清醒过来,
“而且,他们单论科技其实不是很高,除了星际航行之外,而且社会形态也有些落后------”
“既然这样,他们还自认为文明程度比我们高?”
老兵显然知道的比其他士兵多一点,他曾亲耳听到一些来先行探查的外族修士说出类似的话。修士又笑笑,
“玄古星人是以全民的修为水平做标准的------不要把宇宙给启源星的思维化------茫茫宇宙里一个启源星算的了什么?外星人对文明等级的标准凭什么跟我们一样?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说句不好听的,或许在整个宇宙眼里,我们把科技与社会形态作为文明衡量标准反而更奇葩------不说星球之间,就说四千年前,演变有大亚,大欧,大非,大澳,大美五个国家,他们的文明标准就不一样,比如看社会形态是否文明,有的国家看全民的生活水平,而有的只关注上层或下层------”
说到四千年前,修士脸上露出一丝悲伤,像是想起了那时候的一场劫难,星球文明保住了,但代价却是毁灭性的科技几乎倒退殆尽------看看老兵惊诧的表情,修士又笑笑,
“不必觉得奇怪,我只有大约六百岁,只是通过封印休眠到了现在而已,为的就是在此时能站出来。”
“六百岁------敢问前辈名字?”
“伏崖。”
这个名字,最后刻在了这场登陆战的烈士碑上。
------
兰泽此时愁容满面,天清没有回来海宫,渊燃也没有。
声音变得沙哑,
“他------”
心里一阵寒冷,让天清回来,不只是为了带回来荀渊燃。兰泽还有一个原因,他看到了未来的一角,天清的那一角------很快,立刻,马上就会发生的一角。
“奇怪。”
渊燃此时身在南漠幻塔军营,他看着远处那百来架飞船上空,源气凝聚成一头头巨兽,说明外族大军在此不假,但是总感觉气势不足。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上万颗热核导弹倾泻在了大地上,这已经是第二轮了。第一轮对飞船的轰炸已经确定无效,而这次对着下来的修士大军呢?总不至于他们受的住吧?
烟尘弥漫着,空气变得越发炙热,可是,硝烟过后,没有惨呼声。军队前方的导弹车依旧在少数步兵的围簇下向前推进,已经围到了飞船方圆千米的地方,到处都是尘沙,这里是南方极漠,当然漫天都是。
“不好!”
渊燃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立刻冲着军队的指挥喊道,
“快!让士兵撤回。”
指挥名叫季年,一身军装,清瘦而精悍有力,他听到渊燃喊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一声暴喊响彻,传进通讯器里。
“车阵撤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正在指挥开口时,渊燃的耳朵已经能听见远方车队所在的沙底已经传来阵阵异响,他一步冲出步兵军阵,喊道,
“修士们随我来!”
他奔向车阵,围在大圈外的几百个启源中阶的修士也都是连忙进入圈内救人,试图减轻失误带来的后果。
此时,几百辆导弹车已经陷入黄沙之中。一个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带疑惑,还在调整着发动机,接着,他听到传令电话里一声命令,
“别管车了,快逃!!!”
修士为了节省体力,不可能直接为了救人把车搬走,最多也只能救人,他连忙跳下车,抬起头,只见一只巨大蜘蛛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
士兵发出惊恐的叫声,一名修士及时赶到,一脚将蜘蛛踢开数米,他脸色中透露着焦躁,喊道,
“躲到后面。”
士兵惊恐地看着周围------他看到此时,导弹车已全部陷入地底,许多人没来得及逃出,入耳是凄惨的哀嚎声,然后是骨头碎裂,巨颚咀嚼的声音。
最后,
“轰!!!”
爆炸声,人声,猛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敌修一个个从数十米下的地底钻出来,修士队伍也不得不撤回了,每人用源力托举着不知道多少个士兵匆匆飞驰回来,后面殿后的则又有些修士也葬身蛛口。
渊燃没想到幻塔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真实的巨型蜘蛛,他更想不到它们竟然逃出了坍塌的幻塔。
他不禁苦笑,
“好一个瞒天过海,先发制人。”
他意识到,敌人是修士种族不假,是封建传统不假,是顽固不讲理不假,是在启源星环境压制下不利于发挥实力不假,但他们不是智障啊,自身依旧有强大科技有修士手段,尽管目前启源星上还没有玄古星施展自身科技力量的环境------毕竟两文明的科技有着天差地别,对方利用不了己方的,但他们依旧始终占尽了优势。
记得之前有些修士是提前来到启源星的,成为了玄古星的先行军。看来,那些外族先行军没有闲着,他们知道天清的存在,也知道自己的,更知道这里有什么。对方从没有轻敌,可己方呢?竟然为了强火力压制贸然任由导弹车开进腹地。
飞船降落后,大概躲过了轰炸,玄古大军仅用了15分钟,就整顿完了军队,然后与先行军会合,他们控制了这些蜘蛛。为什么刚才源气凝聚不够浓厚?他们大部分借助其力量躲到了地下,大概为的就是拿下导弹车。上百只巨蛛钻出地面,背着外族的修士。敌人们一脸戒备地看着渊燃,他们也有没想到的,那就是他们遇到了大陆最强修士。渊燃等人将士兵们挡在身后。
“这,这------我们怎么办?”
身旁一名修士战友紧张地说道。
渊燃咬咬牙,没有说话。
此时渊燃身边只有三千名启源境修士和一百万持枪的无修士兵。对面是约七万名启源修士和两百名化身境修士,统帅是一名化身境巅峰修士。热核武器几乎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如果打起来,渊燃他们输不了,但百万士兵至少要有一半留在这里。渊燃面色难看,他没带过兵,没有那股决绝,心软了。
但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还不快下令吗?”
转过头,却看到士兵们个个神色毅然,迎上他的目光,又是一抹笑。
万里漠南万里沙,狂风卷地披金甲。白头约负未能还,血泪横洒尽天涯。
身后就是还在撤退的人民,怎么能退?何况虽有失误,但优势还在,不能拱手让开,飞船也必须要控制下来,不然,等敌人把能源充好,就真的是修行和科技被完全碾压了,那还怎么打?若是因为心软就后退,将是更大的代价,那样的心软才是更可怕的残忍。
季年慢慢走上前,
“这仗能打赢吗?”
“能。”
渊燃回答。
季年叹了口气,能打赢,就不计代价,这是他们的战略。他于是握紧装载穿甲弹的新式手枪,朝天一指,
“砰!”
硝烟散去,杀声顿起。
“杀!!!”
渊燃也终于吼了出来,带着无限悲怒,拔出手中之剑。
身后无数人也吼着,握紧手中的长枪短炮或是拔出刀剑枪戟,
“杀!!!”
带着无穷愤怒。
对面修士大军统帅露出恐惧神情,当发现动魂境的敌人时,他本想对方如果带兵退走,自己也可相安无事,可现在已没有余地。
“那群凡人,不怕死吗???”
修士大军本已生退意,迎上对面杀声,气势更衰。夫战,勇气也,战局已定。周围是枪声,金属碰撞声,和杀声,哀声。
数个挥舞制式刀剑的近战士兵围住修士,然后被震翻数里,脏腑碎裂;
一个玄古星修士眼色猩红,扎入防备不及的远程火力士兵阵列,拎着武器收割生命;
一个启源星修士,被数名玄古星修士围攻,久战不败,身上血肉模糊,依稀露出里面森森白骨,最后大笑一声,仰天倒下,临死前已送走三名玄古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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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太多,渊燃看得到这些,他不再用剑法,他只知道刺,斩,劈,砍,对着所有他剑碰得到的敌人——然后,剑断了。
“杀!!!”
渊燃又怒吼。
这一声不同先前,有如龙吟,竟令整个战场显得安静了几秒。
几秒后,天空变得阴沉,没有雨,却有蓝色雷霆划过,一道硕大的龙头虚影在天空若隐若现。
接着,雷霆击打在渊燃那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身躯之上,疼痛,划出道道沟壑,雷电残留在沟壑内,对渊燃的身体进行打磨。
然后,渊燃的身体慢慢重构成一条身长百米的庞然大物,角似鹿,头似驼,腹似蜃,爪似鹰,这龙,五爪金身,坚甲覆体,凭翼而翔,它的主体不像蛇,而是像虎,尾短体健,这次的造化身不仅有源气的力量,还有雷霆------
“那是什么?”
这支玄古大军的统帅声音沙哑,惊恐地说着,造化肉身化为其他生物形态是几乎所有化身修士都知道的能力,只是他从没见过这种能量波动的生物。他不断退后,想要躲在大军后面,巨龙转过头,看向他,然后张口,雷霆能量柱划过,这支玄古军队中唯一一个化身巅峰修士殒命了。
接着,巨龙咆哮着飞入人群,施展有着大范围无差别伤害的攻击要避开自己人,渊燃于是直接飞进了敌后方高阶修士的人群,启源星人喊杀更甚。
谁又赢了呢
十四天后,喊杀声逐渐衰竭,然后消失,巨龙也重化为人形。天地归于平静。
这一战后,方圆数百里都是红沙;
这一战后,无数人心弦扯断;
这一战后,无数人用血换来了家人的泪。
季年很不幸也很幸运,断掉了一只手臂,他跌跌撞撞,终于在一片溢着血的风沙中找到那个身影。
渊燃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他手提着断剑,口中不停念着,
“10001,10002---2004,2005------”
是死去的人的数字,启源星人,和玄古星人。
渊燃心情很不好,不只是因为那一身血衣,也不只是因为那一地尸骸。他知道这战场上消失的每个面孔,背后都有更多的亲朋,可他们都没有机会回去了。一种掠夺的羞耻感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今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啊!如今的时代明明和平已经成为了主流,明明很多人都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谁能想到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能凭空发生这样的战争,他又想起栋古说的话,可以和平解决吗?悲与冤瞬间涌上心头,为什么就是不能啊!难道生命不止,战争就不息吗?
玄古星领袖这样的蠢材,是不长脑子?还是不长眼?缺心眼吗?丢不丢人?此刻,他对战争的发动者,所有玄古星决策下来这场战争的人,恨之入髓而耻之入骨。被煽动蒙蔽的玄古星人是可恨,但那是来自民众自身具有的本性,换成任何群体都不会改变被煽动的结果。
可发动者不一样啊,他和民众不一样,他该明白这场战争的代价,他该明白双方的人命珍贵,他自己无义无羞无耻无德无才,就拉着这么多人陪葬!?其中牵连的,有多少是无辜的,不该死的,无罪的?绝大多数都是!反而很多该死的有罪的干着恶魔行径的于其中烧杀抢掠获利匪浅。
发动者出发点再正确,玄古星人再困难,也不该突破最最基本的人的底线,他不该拿同类的生命做牺牲品,数以千百万计!
想起超古代,大夏与大和战争结束后,过去那么多年,大夏人们对大和人们依旧崇拜靖社感到愤怒的原因,大夏人不敌视大和人,敌视的是那些别有用心误导欺骗民众的人,是那些发动侵略战争的人。
身上的伤在快速愈合,他却如失去发条的机器,倒在地上,朦胧间看到季年跑了过来。
纵横山脉------
伏崖倒在血泊中,天清轻轻托住他的后背。
“老小子,您可来的真是时候。”
伏崖笑着,嘴角的血被拭去。
“只可惜,这次您来看来也是送命,这里是头彩。”
伏崖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悲伤。
“就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
天清淡淡地说,说起大话毫无违和感。
“哦?那我可以放心了,不愧是神使。”
伏崖似乎相信了天清的话,眼睛缓缓闭上。化身境,撞上头彩也是脆弱的。
轻轻把他放下,天清身披白袍,悬浮于空中慢慢上升,是否违命的问题,他想通了。
此时此地,他要做的是重伤对方,逼对方不得不立刻离开这里,只要做到这一点,哪怕牺牲也在所不惜。
影窍与天清面对着面,浮在天空之上,四周地面上是正在坠落的战机残骸,启源星的,已被影窍击落的,以及完好的玄古星飞船。
必须做到重创影窍,天清知道这一点,因为飞船!只是因为飞船!降临拦截战的全部目标就是飞船!这是启源星方早就做好的打算,无论牺牲多少代价,都要让敌人失去飞船,这就只有趁敌人没有反应过来的现在才能实现。
玄古星的公民飞船成功着陆,天清做不到对其出手,因为其中是有反对战争的少数人的。
影窍皱了皱眉,眼前之人修为在离魄中阶,是能伤到自己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帮凡人?”
影窍不急于开打,在他眼里,天清是可以拉拢的,谁会为了一群不相干的凡人不要命呢?在他看来,伏崖力量根本不足道,也没有拉拢的必要。但当一个离魄境修士出现在眼前时,影窍认为只要给他一个被拉拢的机会,那就够了。
“这是故乡。”
“可你不属于他们。”
影窍一笑,修行之人最明白不过,孤独是自己的影子,眼前的老者,早已活过千年,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在无数次封印沉睡中醒来。这个世界,应该早已不是天清心目中的那个世界。他影窍,出生在飞船上,数百年岁月,冷眼看尽,周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冷眼看着流逝,就这样慢慢走上族王的宝座,他看着飞船的能源渐渐濒临枯竭,舰队周围皆是虚无时,最枯竭的到了最终点的时候,他看着族人开始自相残杀,然后淘汰,求生。如今的舰队,也是在厮杀中淘汰了比如今多出三倍的生命,他们掠夺他人的尸体,他人的资源,他人的机会。那么多岁月,当然该看惯了。天清虽在启源星,也该能看到人与人的相残,失去与得到,也早该习惯了。
影窍接着说道,
“我们一样,我们都是临于世人之上者,只有我们才能了解彼此。”
天清看了看周围,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一半,遍地尸骸,他摇摇头,
“你不了解我,也了解不了我。”
无论还是不是那个时代,天清都能在世人眼中看到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一舞,一语。他看到世人对所爱之人的爱,就像是曾经自己曾拥有的,对自己所爱之人的爱一样。
“去年今日此门中,”
天清一语,
“什么?”
影窍疑惑道,
“人面桃花相映红。”
天清不理影窍,此刻,天清耳边是一个声音,
“天清,往后余生,让它替我陪你吧。”
“人面不知何处去,”
天清又道。
一柄扇子入手,上面画着朵朵桃花,朵朵鲜红。桃扇静静,其中寄宿的灵魂没有醒来,
“无礼!!!”
影窍身侧,见影窍被天清无视,凤池怒道。
“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一语,似对桃扇带着怨恨,又似对自己,那年,也有这么一扇门,只对天清敞开。
天清杀向影窍,此时扇骨伸长成一米,扇面变得锋利无比。
“哎!!!”
影窍遗憾叹气,心里却只剩下杀意,举起镰刀相迎。
桃扇染血,镰刀狂饮,一人最终倒下。
他倒下时,眼前是几千年前一幕:
英俊男子,窈窕少女。
“天清,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到你呢?------要是我早点遇到你,我们就能多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啊。”
少女的脸微微发红。
望海城------
飞船即将落地,可是这里只有一艘飞船。
灵穴看看银锋,抿了抿嘴唇,
“想好了吗?这样做,我们将被看做背叛玄古星。”
银锋点点头,
“想好了,这里的生命不应该被泯灭,我们不能伤害族人,但也不能就这样错下去,不愿战争的族人已经到了白阴星,我们的任务达成一半,接下来就该去和启源星人和启源星上族人交涉了。”
灵穴银锋的想法有些天真,在太空时的投票,几乎所有人都支持影窍。但他们竟觉得,只要看到这里众生美好,就能打动一部分人,从而动摇影窍的地位,制止战争。
可惜,就在二人要做出决定时。银锋,灵穴二人闻声,
“海水,来------”
那声音明明是远处传来,却似从自己脑中响起。
“这是?------”
银锋皱眉,灵穴与其对视,然后从对方的惊惧目光中得到肯定。
“启源星神?”
声音中也带着惊讶与慌张,然而,没等他们来得及做什么,他们所在的飞船便被巨浪席卷入海。蓝色和紫色的两道神光被卷入了轮回,暗中一股力量为两道神光施加了彼此的羁绊,
其实知道灵穴银锋的话了,但兰泽只是轻轻说了一声,
“抱歉。”
他此时坐在宫殿中的王座上,眼前是一道水幕,借助水之源气与光之源气的沟通,无限降低了水蒸气对特定光线的折射与反射对光能消耗,能将光线传像的能力无限放大,最后将传达的光映在水幕上。至于声音,是兰泽读唇语读出来的,这对至神以上来说不是难事。
这两神的轮回对神亭大局不起决定作用,也阻止不了这场战争,兰泽刚刚这么做,是为了恐吓,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让玄古星人意识到自己这尊神可以以某种代价稍稍影响到大陆,只要玄古星人稍有投鼠忌器,就可以为启源星人留下喘息之机。但现在,他已口鼻溢血,短时间内恐怕再撑不下第三次雷罚。只是为了帮渊燃制造那场雷霆,为了送那二人走回原轨,他就几乎被护殿的雷霆送进轮回。
“现在还不能,我有一定要完成的事。”
兰泽喃喃,强行撑住魂魄,他还不能死,在完成想做的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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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之中,不知是何时代,亦不知是何地方,只见周围一片黑暗,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
空间中,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一对样貌修为完全相同的人,就像是双生子。
两个人互相攻伐着,他们踩在不同的战场上,进行着各自的战斗。
渊燃的视角就在这空间中旋转着,这整片空间也在渊燃的视野里旋转着。
但见每个人都神色疯狂,他们在怒吼,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鲜血,残肢到处都是。
渊燃只觉阵阵晕眩,朦胧之中,他看到一个男子,其人通体散着金光,点燃了黑暗。其若瀚宇中的星辰,眸为日月,血化星河,他一出现,这个空间的上下左右就随他而定了,他一步一枪,一枪一人,杀进了人群最多的地方,枪之所及,只留下自己的同伴。终于天地静止了,空间中的双生子都只留下其中一个,而此时金光却收敛了。
因为空间扭动,黑暗中又出现另一人,其身如深渊,没有一丝光芒能透过其身体,金光无法灼伤他,只能转为他的能量。
梦到此时,渊燃才醒来。
水幕前,是嘴角还溢着血的兰泽。只是窥看外界不会继续遭到雷罚,作为执事神,这点权力兰泽还是有的。他能看到渊燃躺在那里,双眼紧闭着。
如果兰泽能读出渊燃梦境,必会来一句,
“前世轮回,虚实之战!”
然而,他不能读出,他只是一直看着,直到渊燃突然坐起,他才松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得黯淡,心脏又疼起来了。他没有再去看天清那边的情况,因果缘眼发动,他早就提前知道了结果,只要“天清留下”的这个因在,果就注定了。
南漠------
因为搬不走肉身质量重到让人感到诡异的渊燃,众人原地守营,防备袭击。而渊燃倒下半天后,终于醒来,站起身,低头看看,早已有人替他披上一身黑袍。
他突然脸上全是慌乱。
季年看他醒来,正要走过来。
却见他猛地跳了起来,冲向自己,然后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
“轻弦,燕轻弦那边怎么样了?”
“燕轻弦那边没事,藏古高原那儿和这里情况差不多,她没有大碍。”
渊燃松开手,缓了缓,心神大定,此时的燕轻弦已达到动魂,加上她那几具分身,面对一般的敌人还是可以的。
“但是------”
季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说道,
“天清前辈去了纵横山脉,遭遇了对方的强者修士,战死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渊燃心上,他感觉心里一疼,然后慢慢稳住,眼眶却慢慢湿了。
藏古高原------
“燕轻弦大人,荀渊燃大人无事,但是------”
一名修士迟疑地看着身穿银白铠甲的女子。
“但是什么?”
听完上句,女子刚要松口气,看他眼神不对,连忙追问。
“天清大人去了纵横山脉,牺牲了。”
女子闻言,骤然身形晃动,有些站不稳,她扶住额头,道,
“你先退下。”
对于渊燃,天清是一个引路人,也或者半个师父,对于轻弦,天清就是师父,轻弦咬咬牙,恨意增生时似乎多了几分恐惧。
战争就是这样,要有牺牲,或许什么时候就轮到他,或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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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窍大人,我们还是退走吧,如果对方的核武器在这时候轰过来就糟了。”
毕升担忧地说道,凤池则在另一侧附和着,
“是啊,影窍大人,我们的军队必须撤走了,当初不也说了,要确保机动性,分散性,就是为了在核武器的威胁下保持兵力。”
影窍面目狰狞,确实是这样,影窍从来没想到对方的战地观测科技这样先进,飞船刚一降临就产生了战争。所以,他也没想到现在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是否放弃飞船?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个重创自己的修士,若不是遇到那家伙,就算是降临遭遇战,至少影窍和两名动魂巅峰的这边也还有能力争取时间把飞船带走的。
可是自己如今受重创。
“算了,先撤退。”
“飞船需要反物质能量驱动,量以他们的科技与智慧怕是也造不出来足够飞船光速飞行的反物质的量,就算拿到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何况,等占据了这颗行星,很长时间内我们都不是不得不依靠飞船了。”
“而且就凭这些凡人,就算不借助飞船,我们也没有败的理由。”
先行军有传讯回来,根据情报,启源星人的最高修为也不过就是此人了。但是此人,分明也只是个例外。
虽这样说,影窍依旧眼色猩红,分明是因为飞船的事在疯狂。他又回想起刚才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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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飞向影窍的瞬间,将手中扇旋转挥出,锋利扇面凭着特殊的机械架构瞬间缩小。影窍向后退开,在过近的距离,单论兵器,本来攻击范围更广但对身形变化幅度要求过大的镰刀占到的优势会下降许多。
凤池在天清左侧,避让着不断打出源能光弹,以此造成伤害。巫玥却在天清右侧,拎着长枪上前,干扰着天清对影窍的攻击。
“磁暴——一闪!”
此时,天清的折扇重新入手,他匆忙将扇子摆在身侧,一道蓝色的光刺擦着扇面留下蓝焰。
巫玥从天清的前面瞬间刺到背后,天清身形歪了一下,继续与影窍的镰刀周旋着。
“二闪!”
第二次的时候,天清的脸色变了变,巫玥依旧从之前的位置消失了,只是下一瞬间出现的位置,是天清的正右侧,太清的手精准捏到了巫玥的脸。
随着源能在天清掌心汇聚,巫玥的脸上变得血肉模糊。
天清一边再次侧身躲过影窍的镰刀,一边顺势将巫玥甩了出去。
凤池见状更加小心,全然躲在影窍与天清的战圈之外,朝这里打出些旋转着或是折闪着的源能光弹。
身上的灼烧感传到脏腑,但凤池的光弹依旧构不成大影响,他有了余力全身贯注地对付影窍。
这样撕扯了数十回合后,天清慢慢开始觉得疲惫了,影窍的镰刀此时似重千钧,恢复过来的巫玥又一次封在了右翼,他于是停下来,硬扛下面前这道紫色的刀光!
身体在瞬间被撕成两半,却又在自愈作用下藕断丝连,断口处的血直接涌了出来。
影窍看到天清身上暴增的源气,以及扇面突然显现的另一种与天清不同的威压,脸色顿变。
天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折扇的同时不顾一切地扑向影窍,浑不在意旁侧的巫玥和凤池对自己的阻拦。念力以天清能达到的最极限释放着,身上血壑道道,虽然还没有对肉身物质造成本质性的伤害,依旧能感到灼烈的疼,他眉关紧锁,汗如雨下。
影窍退,并不是若拼命他对付不了天清,离魄巅峰与离魄初阶,看似不是很大差距,却是天清修炼百年都弥补不上的。而是因为他没有天清有的觉悟,他并没有打算与这样低等文明的人拼命。
折扇回旋一下躲开了镰刀,扇面越来越近,影窍最后不得不用手将其接下,锋利的扇面顿时割开了自己手掌,影窍惊愕地发现扇面像是长了一张口,竟死死地咬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不断向前啃食,噬骨的痛疼从手臂传来,他最后呲着牙将其向上方掀飞出去。
此时天清已冲到面前------
镰刀又一次扎进天清体内的时候,天清已经抱住了影窍,影窍脸色顿变,心里最多的却依旧不是恐惧,只是怒意。天清在将源气疯狂吸入自己的身体,体内的能量很快就到达了令肉身燃烧的强度。
念力操纵,影窍隔空调动镰刀扎向天清,刃穿入天清的身体,割开肉身,产生一个足以抵消天清吸入源气速度的大伤口,自然就能阻止天清自爆。
只可惜抽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念力调动镰刀抽出时,影窍发现对方正用念力与源气操纵肉身肌肉的收缩阻止镰刀飞出天清的体内。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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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炸,害自己丢失了三分之一肉身。
就是这么卑微的一个家伙,都能伤到自己。
影窍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天清葬身的位置,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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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临抵御战争的最终目标,尽可能歼敌,并一定要让敌人失去全部飞船,二者完成。
十一月二十七日,
在纵横山区刚吃过亏的影窍听说了望海的事,大惊,启源星有神,原来真的有神!他同时也得到了一些关于启源星神在东海宫殿的消息。
用三天带军队转移到山海关,他只想离那个海底的宫殿越远越好。
十一月二十八日,
启源星人通信会议,决定集合于望海—离启源星神最近的地方。
十一月三十日,
燕轻弦渊燃带军队会合于望海城,不久,渊燃将他与轻弦的家人都由云城接到望海。
飞船降落的这场围击战,除了南漠,藏古,望海外,基本都全军覆没,但玄古星人也元气大伤。
凤池,宫寒二人因天清而受伤,魂魄受损,银锋,灵穴二人不知去向。
四百万大军损失过半。
启源星一方,牺牲士兵加平民过亿,而启源星的生态链也遭到了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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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沦陷区,影窍调整了战术,军队集合占领了山海关,及其周边地区。
依旧是以战养战,以及,报复性的抢,杀,烧,在占领区外,影窍虽打算恢复元气,却没有放弃扩张,他还是保持着所谓的民族优越感。
非沦陷区------
栋古带启源星人以望海城为都城,占据了大陆以东,时刻准备着恢复国家。
启源星与玄古星人在各自地盘建造起了城墙,自此,大陆分为东西。启源国和玄古帝国,长达数年的持久战拉开序幕。
启源国内,全民修行运动开始了。人们认识到了修行者的可怕,修行者不惧刀枪,2000枚核弹头,足以毁灭半个启源国,也只是送走了几百万启源境修士,而化身境及以上的修士,连核弹都解决不了。既然如此,就以修行应对修行。
至于渊燃他们,那批修士没有太多时间,几乎没过几天就又被派往了前线。
十二月一日夜------
军营的修行密室内,渊燃盘膝而坐,身上雷电嗡鸣,那场战斗,似乎让他感觉到了某种规律。
“是什么?”
渊燃睁开眼,脑中源气随目光而去,将石壁击穿。
“毁灭,还是轮回?”
“算了,不想了。”
现在的渊燃还没有能力驾驭这种力量。
源气的物质微粒,其摩擦渐渐被平息。雷电消失了。
渊燃走出密室,迎面就是轻弦,两人相顾一笑,却是苦笑。
“你怎么老是这样,喜欢穿着黑色的衣裳?”
“因为很酷啊。”
渊燃尴尬笑笑,总不能告诉她,因为黑衣会让自己感觉坚强,能让自己更好地守护,因为哪怕一身血衣,黑色也可以掩盖住上面的血水和汗水,让家人少担心一点吧。
读心动,渊燃的想法瞒不过轻弦眼睛。
轻弦想起战后,渊燃看到自己衣服染血时的场景,确实是把他吓了一跳,还心疼自己了很多天。
“一点都不好看!”
她好像有点生气,鼓起了腮帮。
心里犯起嘀咕——他又假成熟了一些。
“------”
“渊燃,我想去看星星。”
“走吧。”
边境繁星闪烁,夜朗风清。
“渊燃,启源星神的事------”
“先放一放吧,等战争结束再说。”
渊燃皱紧眉头,启源星神对自己应该没有敌意,但是从天清之前刻意躲避的事来看,他可能不希望自己参加战争,现在见他,恐怕会被强行留下。
“诺。”
轻弦取出一柄剑,剑长三尺六寸,呈墨色,硬度堪敌钻石,质密坚厚,竟重达千万钧,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你的剑不是断了嘛,给你这一柄,我让栋古找人帮忙打造的。”
渊燃目光闪烁,接过剑,
“它叫什么名字?”
轻弦低声缓缓,
“你看它那么暗,叫青玄吧。”
“那你的剑?”
轻弦取出另一柄,也似青玄,却点缀上了北斗七星。
“叫星燃。”
轻弦此时在想,
“如果有那么一天,也让它来替我陪你吧。”
渊燃或许是神经大条,或许是害怕自己出事让轻弦悲伤,近一年,看过生离死别,依旧是那一句,等战争结束。可轻弦知道,他错了一点,有没有夫妻的名与实,并不会让他们在灾难来临时减轻痛苦,因为爱就在那里,痛苦就会存在。正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出现,才更要好好珍惜啊,渊燃看上去的成熟,其实与三年前遭遇叶琼时有何分别?
轻弦能做的,已不是勉强他了,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在意外之外,再留一线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