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推拿
6
江国庆笑着回答：“还不至于，如果你真的很想早点回去，稍后我可以帮你推拿下。
今天你可以下床走几步，但不宜走得太远。”
秦淮汝不满地看着他，”所以说之前你是在骗我？”
“没有，我只能帮你减轻一些疼痛，你的伤势真的很重，需要很长时间恢复。”
江国庆解释道。
秦淮汝叹了口气，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江国庆应承下来后，询问：“姐，这次你回娘家是为借钱吧？”
秦淮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错，家里粮食短缺，所以不得不回来寻找解决方法。”
江国庆却道：“只怕让你失望了，红星公社大多数人如今都难以糊口，能有个糠菜粥垫肚子就算是好日子。”
秦淮汝紧皱眉头：“不是听说有救助粮送来吗？”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没到。”
江国庆答道。
秦淮汝焦虑起来：“那怎么办？”
“我和你婆还好说，忍一忍就行。
但旭哥每天工作重，如果吃不饱就没精神干活。”
江国庆继续说，”而且棒棒，吃不饱他就一直哭闹，那可真是急死人。”
“旭哥中午不是都在厂里吃吗？难道还会饿着？”
江国庆疑惑道。
秦淮汝摇摇头，”不太清楚，他最近好像开支特别大。
月初发的薪水，除了一些玉米粉，剩下的都没再带回家。”
江国庆沉吟：“那就可能是 去了。
工友曾跟我说起过这事，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可能性很大。”
听到这个，秦淮汝心中猛然一震：“真的是这样吗？”
“恩，九成九如此。”
江国庆点头确认。
秦淮汝神色复杂，愤怒又绝望。
半晌，她沮丧起来。
在家中的地位让秦淮汝无法插手外面的事，就算知道 ，也无法做什么。
只是在心中盘算着：好一会儿后，她试探性地说：“国庆，你知道你在乡村频繁往来，买进的东西不少，说不定有什么剩粮呢，借点给我对付我婆吧。”
江国庆瞪大眼睛，”姐，你也清楚粮食多么紧缺！我自己那份定量也不宽裕啊！”
秦淮汝在他怀中娇嗔道：“你就想想办法嘛，我回去要是无法交代怎么办？”
说完轻轻顶了一下他的胸口。
江国庆深深叹了口气，道：“姐姐，我也想帮您一把，可是我真的没有多余的东西啊！”
“你很清楚，我在家里时常得向别人借粮度日！”
秦淮汝这时才意识到，江国庆其实经常为了替她弄到口粮而去借钱，每个月关了补贴粮之后，他就立刻偿还，从未食言。
“恐怕我能去娘家背回些红薯和土豆了。”
秦淮汝低沉地说。
江国庆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可是姐姐，你现在娘家人哪儿会有红薯和土豆？那些早就被集体户存作粮食了呀！”
秦淮汝的心猛地抽紧，瞬间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问道：“真的吗？国庆，可别糊弄我啊！”
江国庆轻轻地帮她重新躺好，并盖好被子，这才回答：“骗您我岂不是自己拆台？您如果不信，回趟娘家就知道是不是实情了。”
秦淮汝轻轻叹息，信任江国庆的话，”看来你说得没错，这一趟，我真的两手空空回来了！”
秦淮汝急于返回娘家的心情愈发迫切。
江国庆不再拖延，用中医按摩的方法为她治疗受伤的脚部，效果立即显现出来。
尽管她说脚还是有点疼痛，但她已经可以下床行动了。
“别走得远了。”
江国庆告诫道，”如果明天你想回去，我可以用车送你到路边等公交车，别硬撑着。”
秦淮汝点头表示同意，”好吧，幸亏有你在，否则我还真不清楚该如何是好。”
江国庆露出笑容，扶持着秦淮汝出门，到了屋檐下。
“别急着离开，我厨房里还有剩下的窝窝头。”
江国庆建议道，”我们热些一起吃，然后再出发去秦家村。”
秦淮汝看着天空已经逐渐暗淡的冬天，犹豫片刻说：“那行，既然你这么贴心，我就吃点再去。”
虽然多年未曾回家乡，但关于娘家的大概情况，她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
江国庆笑得很欣慰，扶着她走进了昏暗的厨房。
他在煤油灯上引燃火焰，接着点燃炉火。
“我昨天收了一些鸡蛋，想不想要？”
江国庆关心地问道。
秦淮汝听得眼睛一亮，吃惊地说道：“你们采购员真是人脉广、资源多啊。”
“有东西吃的话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鸡蛋的味道了。”
江国庆笑着保持沉默，开始先把水烧沸，等待蒸熟窝窝头的热气。
准备工作完成后，他起身走向堂屋，取了四个鸡蛋放在碗里，准备稍后一起煎着吃。
“确实是真鸡蛋？”
秦淮汝探头看去，惊喜地确认。
江国庆笑道：“当然是真的，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秦淮汝目光闪烁，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心中满是对美好事物的期盼。
她回想，在嫁入贾家后，就没享过一顿像样的餐。
家里有什么美食，总是先留给孩子和长辈贾东旭夫妇。
随后有了孩子棒梗，连她自己就更是没份儿了。
而对于女孩儿小当，因为性别原因，连他们都不屑待见，甚至滋生出了嫌弃她的想法。
因此，不仅没什么功劳，在这个家里，她还得不到基本的喜爱和关注。
“吃到一些鸡蛋，应该能让我的身体恢复一点元气。”
她在心中想。
毕竟养育孩子的日子十分辛劳，天天以窝窝头充饥又没有营养补给，鸡蛋正是最佳补身选择。
江国庆坐在灶台前，目光投向秦淮汝的脸色变化，带着疑惑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秦淮汝脸颊微微泛红，结巴回应：“没…没什么……”
深看了她一眼，江国庆若有所思地说：
“我想你即使回家探望父母，也可能分不到口粮。
如今乡下人的生活同样艰难啊。”
“你也很久没有回家了，父母和亲戚们恐怕会借此嘲笑你。”
“我认为今晚你还是留在这里，明早再去看看情况更妥当。”
“今日回去，别说口粮了，很可能连家门也进不了，直接被拒之门外。”
“这寒冬时节，天黑得早，你要去哪里找地方过夜呢？”
“呃…”
秦淮汝并未急于拒绝。
得知娘家确实断了口粮之后，她的内心确已不愿再归返了。
况且她想着自己的脚步一瘸一拐，出行颇为不便，这样的念头更加坚决。
她思索片刻后说道：“也好，那就暂时住在这儿。”
听到这，江国庆欣慰地笑道：“没错，这时候更需要冷静，从容面对。”
“等明天，你可以带五个红薯面团回去，至少交差有个交代。”
虽说是少数，但红薯面汤足以熬上一两天。
闻言，秦淮汝微微翘起嘴角，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点头认同。
虽然娘家讨不到口粮，五斤红薯面团也能让她有些收获。
交谈期间，蒸锅里的食物渐渐升起了热气。
江国庆赶忙把馒头移到蒸笼里加热。
“别蒸太多，不够吃的你会担心。”
看着他在忙碌，秦淮汝不禁为粮食心疼。
闻言，江国庆轻笑出声：“我可以吃四个，你六个肯定吃得下。”
秦淮汝连忙辩解：“真的不需要，我最多只能三个。”
江国庆笑道：“你中午还没好好吃，多吃一些。”
感觉到饥饿，秦淮汝的手不自觉抚上肚子。
她承认确实很饿，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份额了。
江国庆盖上蒸笼，弯下腰，取来小板凳，回到秦淮汝身边坐下。
可能是很久不曾倾诉，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在江国庆面前说个不停。
过去这些年间，秦淮汝在贾府的生活颇为不如意。
缺衣少食还在其次，主要由于贾张氏和贾东旭的火爆脾气，让她承受了不少压力。
于是，在这个难得的机会里，秦淮汝向江国庆述说出满腹辛酸和积怨。
倾诉越多，心情也越发轻松。
她忧心忡忡道：“婆婆的性格实在难以容忍，你知道的。”
婆婆偏爱男孩，过分宠爱棒根，对她的教导都会予以阻挠。”贾东旭更是听从奶奶的话，我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家里的情况。”
江国庆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了解你婆婆的性格，善待软弱的人，欺负弱势。”
他又接着分析道：“你性格温和，易受她控制，所以烦恼事常常落在你身上。”
秦淮汝叹息摇头：“我真希望能更倔强一些，但这穷乡僻壤，能嫁进城，已经是老天庇佑。”
“其它事情，我纵然再努力也没用，毕竟我是农民。”
在那个时候，农村女孩即便嫁到城市，户口仍然是乡籍。
子女随着母亲，户口依然保持原样。
这无疑是事实，秦淮汝并不打算在乡村挣劳役，进城后全凭丈夫家的脸面生活。
很快，锅中的窝头便熟透了。
江国庆急忙炒好鸡蛋，一起享用了。
“先吃吧，世道如此艰难，还客气啥，自己吃不饱可是要受苦。”
江国庆笑着说道。
秦淮汝笑道：“我本想留些余地，可肚子太饿就不由自主了！”
“哈哈，说的都是大实话，赶紧趁热吃，再聊下去窝窝头就凉透了。” 江国庆含笑说道。
秦淮汝接过一个窝窝头，一小口一小口品尝起来。
“哇，你的厨艺真不赖呀，这煎蛋恰到好处，真的很好吃！” 吃过后，秦淮汝赞扬道。
江国庆笑嘻嘻地说：“那是自然，你少吃一餐觉得特别美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