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彩霞真有五套房吗？

    珍珠在天桥19号有两个闺蜜，一个是苏芝，另一个是彩霞。

    彩霞和张自然是两口子，就住在101保安室的里间。

    他俩的家在离天桥三站地的太平街，是一套房改房。

    彩霞和张自然原来都是天桥街道一家工厂的职工。他是车间的制版师傅，她是工厂食堂的炊事员。

    在张自然四十岁那年，房地产开发商把工厂给“开发”了。他俩按政策被买断了工龄，成了社会上自谋生路的自由职业者。

    张自然只会制版别的什么都不会，不好找工作，就到天桥19号当了保安员。后来公司食堂的炊事员跳槽去了大饭店，他就把已经在饺子馆打工的彩霞介绍过来，做了炊事员。他俩的工作都是打暑期工的珍珠给办的。一开始只是张自然在保安室住，彩霞每天回家。

    再说宇文凯和冬梅结婚以后，他父母不认儿媳妇，拒他俩之门外，不让回家住，实际家里另外还有一套房就是为他准备的。

    一开始两人只好还是住在天桥19号，但后来冬梅肚子大了，再有两个月就该生孩子了。他俩犯了愁，生孩子可以在医院，但总不能在天桥19号养孩子吧。再说了，要是在天桥附近租套楼房起码要四五千元呢。

    珍珠为他俩想办法找到彩霞，意思是让彩霞来公司住，太平街的房租给宇文凯和冬梅。

    “你俩就住去吧，我不要钱。”彩霞爽快地说。

    “彩霞姐，您看两千元行吗？”冬梅小声说。

    “就冲你叫我这声姐，我一分钱不要。”

    “不要钱哪行呢？”珍珠说，“这样吧，宇文凯他俩每人每月有五百元的住房补助，那么房租就每月一千元怎么样？”

    彩霞最听珍珠的话，冬梅感动得哭了。后来，冬梅成了彩霞的闺蜜，准确说是彩霞成了冬梅在天桥19号唯一的闺蜜，连珍珠和苏芝都不是。

    其实，彩霞和张自然并不是没有房住，只是另外四套房离天桥远，不方便。他俩在公司的工资是最低的，但他俩却是天桥19号最有钱的，因为他俩在北京有五套房！

    那还是他俩买断工龄以后，上大学的儿子明年就要毕业了，以后还要结婚。彩霞决定先用他俩买断的钱给儿子买套房子再说，省得把钱零揪了，最后什么也都落不下。

    这套房在南三环外离新发地批发市场不远的银龙佳苑，那时的房价还不贵。他俩还是住在自己的房改房里。

    那时他俩天天出去找工作，顺便打听房价的行情。他俩最担心的是房价下跌，可他俩天天回来都是高兴的，因为房价天天在涨。

    后来张自然当了保安员，彩霞给附近一家饺子馆打工。

    再后来儿子毕业了、工作了，就住在银龙佳苑。

    他俩的儿子是北京建筑工程学院本科毕业，专业是工民建，在一家建筑公司当监理，整天在通州的工地忙活，等到小区工程竣工，公司领导说他可以按内部价格买一套房。

    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儿子就用房改房办理了银行抵押贷款，还把银龙佳苑的房租出去，他就住在工地。他精通工民建专业，还精通了炒房的套路，又信息灵通，下手又早，手头还有点钱，到现在已经有五套房了，最远的在天通苑。

    儿子炒房的这些年，彩霞一直不动声色地努力工作，每天正常上下班，为大家做三餐。

    她是个精打细算的人，晚餐所用的食材基本都是早餐和午餐的余料，尽量不浪费。厨余的边角料也都倒在泔水桶里，提到楼后沤肥种菜，三畦菜地种些青菜、香菜、小葱、辣椒之类的蔬菜。

    直到宇文凯和冬梅租住到了太平街的房改房，才从邻居那里知道五套房的事情。她是全公司最有钱的，但她从来都不炫耀，勤勤恳恳地为大家服务。

    她最佩服有学问的读书人。她自己也爱读书，读过中国的四大名著，最喜欢读《聊斋志异》，看不懂文言文，就找来白话文来读。

    她喜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保尔·柯察金。《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红与黑》等，除了看电影，还要看原著。中国现代的著名小说《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等，她都读过，也都看过电视剧。

    她虽然没能博览群书，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她已经开始写小说，尽管是背着人写，但她是认真的。此事除了张自然知道，就还有珍珠知道。她跟珍珠说：

    “我要把我遇到过的和没遇到过的好人好事写在我的小说里，因为他（她）们是美好的，更因为，只有美好的人才能创造美好的世界。”

    彩霞在阅读了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集《恋爱中的萨姆沙》之后，就鼓励珍珠说：

    “如果一直想见谁，迟早肯定见得到。”

    因为她知道了珍珠寻父的心事。

    保安员张自然和炊事员彩霞除了应名的工作外，他俩还是保洁员，负责的卫生区是天井、会议室、楼梯、厕所，还有楼外的花院和菜地。珍珠负责总经理室的卫生。

    每天彩霞打扫楼内卫生的时候，有空就到204室看看或坐坐，顺便拖拖地、擦擦桌子。珍珠是她的闺蜜又是直接领导。

    今天她见204没有别的人就走进去，边拖地边说：

    “黎工对我做的饭菜满意吗？”

    “我问过他，总说好吃。”

    “你觉得他爱吃什么菜？”

    “爱吃鱼，跟总经理一样。”珍珠说，“你没见晚饭时，中午剩的鱼菜差不多都让他吃了。”

    “那就把食堂食谱的鱼菜改成两天一次，你同意吗？”

    “好！”珍珠又说，“另外，你明天就不用来我这儿打扫卫生了。”

    “为什么？”

    “你去给黎工的104打扫卫生。他的个人衣物你不用管，我管。”

    “不用明天，我今天就去。”

    白色的炊事服是彩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行头，天天穿，一天一换，保证清洁卫生。炊事服里面总是纯棉的春秋长袖衫，也是一天一换。

    她穿的春秋衫从周一到周五的颜色分别是红、蓝、黄、黑、白，所以在天桥19号只看她穿衬衫的颜色就知道今天是周几，在天桥19号也是一道风景。

    她穿的工作裤分蓝、白、黑三色，工作鞋黑、绿两色，没有顺序，随意搭配。

    她今天穿的是黑衬衫、黑裤、黑袜子、黑鞋，外穿白色的炊事服，黑白相间，像一张老照片。

    这套搭配是她最得意的，每到双休日她要再连穿两天。

    她想，这是她的本色，今天她要让黎歌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