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少情谊
书房中，青珏还是有些气不过。
“那江别怎么能说是大人您逼林姑娘的，一张嘴真是没个把门的，明明是那林姑娘自己巴巴上赶着的，那江别也是个眼神不好的，这么多年才看清林书惟的真面目。”
温洵埋首在一堆的折子中，不曾抬起头来。
近日圣上风疾犯了，命身边的近侍将那些大臣上奏的折子悉数送来了太师府上，交由他批阅。
一旁的苍夜拉了他一下，青珏还是不服气，躲开了他的劝阻。
苍夜无奈，想说他这一张嘴才是没个把门的。
说江别眼神不好才会看不清林书惟的真面目，那不就是说他们大人眼神也不好吗。
青珏还想劝上两句，“京城漂亮姑娘多了去了，那林书惟也就那张脸长得好看些，其他一无是处，大人何必为了她去冒得罪圣上的风险，还有那林书悦。”
他还想接着说，温洵从奏折中抬起头来，漠然开口。
“聒噪。”
青珏上前一步，还想争辩，他都是为了大人好。
“我……”
刚吐出一个字，便被温洵打断。
“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次，我便罚你去打扫马棚一月。”
他还有些不服气，苍夜捶了他后背一下，将他拉走。
真是个没脑子的家伙。
他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大约是她八岁的时候，一直陪着她的母亲过世了，听人说好像是郁郁而终。
她当时并不明白郁郁而终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母亲永远地离开了她。
睡觉时不会再有人给小小的她讲故事，在漆黑的夜里哭到沙哑也不会有人进来看一眼，只能听到外面丫鬟的不耐责骂声。
府里的下人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的，她的生身父亲镇北王早在她出生的那一年便娶了平妻，也有了一双儿女。
从此她这个原配夫人所出的嫡小姐便成了府上的笑话。
便是有些心软的下人在现任镇北王妃的淫威下，也不敢再出手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
只能偷偷摸摸给上一二吃食，但也是杯水车薪。
好在上天还算垂怜，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遇到了自己的救赎。
正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小将军。
他比她大两岁，却是比她高上许多，足足高了一个头那么多。
锦衣华服的他小小年纪手中便时时拿着一把木剑，是他父亲亲手刻的，一张脸上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明亮。
王府东北角的角门处有一棵海棠树，她时常坐在那海棠树下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日。
不会有人来她这个小院子，也不会有人来喊她，饿了就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丫鬟们没吃完的东西。
海棠花开满了，芬芳的香气袭人。
饥肠辘辘的她坐在树下渐渐闭上了眼睛，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寒意，瘦削的肩膀在睡梦中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梦中她见到了母亲，母亲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眼泪打湿了手臂上的衣裳。
身上的寒意被一阵温暖取代，她终于安稳地睡去。
许是鸟儿也喜欢这一树的海棠，在树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吵醒了她。
察觉到些不对劲，身上怎么这么暖和，扭头看到了肩膀前垂下来的衣角，又看见了同她一起坐在台阶上的人。
“你是谁？这衣裳是你的？”
小姑娘稚嫩的声音传入江别耳中，他冲着她扬起笑脸。
“我叫江别，我娘说睡觉的时候要盖着点东西，不然会着凉的。”
少年稚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却已经过去了九年的光阴。
从那次初次相遇到现在，她不知道受了他多少恩惠。他给的不仅是物质上帮助，更是精神上的导师。
若是没有九年前同他的相遇，她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早已不在人世，毕竟那么小的孩子哪有什么生存的手段。
再或者，人在绝境的时候，心中的恶便会被激发出来。那时还小，不大懂什么，只是奇怪，为什么自己有父亲，而父亲却从来没来看过她，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自己。
待过上几年，她便会明白，会怨恨，会嫉妒，会产生邪恶的念头，会变成一个坏人。
所以，上天对她不薄，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江别。
免她食不果腹，免她无人可依，免她橘化为枳。
但她还是个坏人，是对他来说的坏人。九年的时间，少年倾尽所有能给她的一切，从不吝啬，她自是能感受到少年-热烈的情谊。
她也想过，这么多年的恩惠以及陪伴，值得她陪他一生。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事事都在推着他们往前走，二人只能分道扬镳，或许让他恨上自己，再不与自己有任何交集才是对他最好的。
午膳热了一遍又一遍，她还待在房中不肯出来。
碧落亲手做了些她平常爱吃的糕点。
“姑娘，您早膳就没吃多少，午饭更是一点没吃，奴婢做了些姑娘爱吃的点心，姑娘尝尝吧。”
房门被缓缓打开，让门外的二人走了进来，碧落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拿出摆放到桌子上。
“姑娘，多少吃点吧。”
她点了点头，注意到二人关切的目光，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我没事，你们两个去休息会儿吧。”
二人虽不是粗使丫鬟，但也是从一大早忙活到现在。
流朱摇摇头，“没事，我们不累，姑娘配点茶水吃。”
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有的就连琴棋书画都要会上一二，沏茶这种事情自然也不差的。
糕点大多都有些干，再加上她现在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喝了一口茶水冲冲，不知为何，只要喝茶就会情不自禁在心中对比。
果然还是温洵茶沏的最好。
流朱见她看着薄瓷小杯出神，出言道：“姑娘可是喝不惯流朱沏的茶，姑娘这几日喝惯了大人沏的茶，定是将嘴养叼了，毕竟大人的茶艺可是连圣上都夸奖过的。”
“流朱自是比不上大人，先委屈姑娘将就着喝点吧。”
缥缈的思绪收回，浅笑着回道：
“不是，流朱泡的茶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