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喜欢江别?
同前些日子不同,温洵最近一连几日都没到过浊玉院。
有事无事都在书房中,倒像是回到了她还没有来到府上的时候。
他向来是清醒的,从来都是迎难而上,从不会退缩。
他始终认为逃避是最没用的东西,是懦弱的表现。明明该逃避的人不是他,是她在教坊司中选择了他,他不是那个应该心虚逃避的人。
眉间的忧愁化作唇角的苦笑,总有一种这一切都是自己偷来的感觉。
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又舍不得让它流失一分一毫。
从宫中回府的这条路几乎每日都走,再熟悉不过。
马车转了个弯,他弯腰掀起车帘。
“到前面转角的忘忧斋停一下。”
“是。”
到了蜜饯铺子前,他看都没看牌子上所写,直接说出了三四种蜜饯的名字。
“公子是常客吧,点的都是我们这儿的招牌。”那老板一边包着油纸,一边笑着寒暄。
他没有回答,只礼貌点了点头。
拎着油纸包着的两包蜜饯回了马车上。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下,苍夜掀起车帘。
“大人,到了。”
温洵到的时候,她正伏在书案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书,是周先生所写的游记。
书中图文并茂,比起其他死板规矩的书籍来说,算是比较有趣的。
就连她这么不爱看书的人也能看进去一点。
听到外面下人见礼,忙将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来敛身一礼。
小姑娘的脸上没有昔日飞扬的神采,眉间笼罩着即使再努力也化解不了的愁绪。
“坐下吧。”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其中好像还有些无奈的成分在。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心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正巧对上了他的眸子,又赶忙垂了下来,收回了目光。
倒像是在老师面前犯了错的学生一般。
“听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他厌恶一切拖泥带水的事物,凡事讲究快捷高效,快刀斩乱麻。所以他不能理解她既然已经将伤人的话说出口,做好了决定,为什么又要闷闷不乐。
她没有回答,而是注意到了那油纸包,“这是什么?”
话刚说出口,已是认出了这油纸的式样,忘忧斋的铺子在京城开了有上百年,有口皆碑。
不仅味道出众不俗,就连用来包蜜饯的油纸都是与众不同的。
油纸在做的过程中撒上星星点点的金桂,不仅美观,细细一闻还能闻到些许桂花的清香。
油纸包被打开,一个个蜜饯雕花精美非常,晶莹剔透,泛着柔润的光泽。
都是她喜欢吃的。
少时的情谊最是毫无保留,忘忧斋前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每次都要排上半个时辰的队才能买到,甚至有的时候排队都买不到。
可他每次来找她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上一些,有的时候二人也会一起去买。
不管队伍再长,他总是自己亲自排队,每当留白要帮他排队让他去歇着的时候。
他总会说,“我家小惟的蜜饯自然要我来买。”
留白总是无语凝噎。
眼神落在蜜饯上久久不曾移开,没有以往见到喜爱的蜜饯时的惊喜,只有笼罩在心头的拨不开抹不去的愧疚。
淡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
“你喜欢江别?”
一瞬间往事从脑海中消散,拉回了思绪。
迷惘的一双眸子缓缓抬起,只摇了摇头拿起一块蜜饯放入了口中。
蜜饯还是当初的味道,只是心境变了。
温洵自顾自喝茶,一双眼睛,明明毫无波澜平静非常,却好像是一把利刃,能剥开她的内里看上一看,寻个究竟。
“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眉间的那点愁绪霎时间消散,即刻警惕起来。
林书惟身子微微坐直一点,片刻间又淡定了下来,扬起一抹笑脸,对上他的眼睛。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追求,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没有什么打算。”
温洵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手中翻书的动作微顿。
“你倒是无欲无求。”
说完这句话,忽的将手中的书合上,极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话语中好像还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他这是不高兴了?她已经很谨慎地在回答了。
只讨好般干笑两声,“我不像大人志向高远,我只想平平淡淡过上一生。”
温洵淡淡睥了她一眼,从身后的苍夜怀中拿过一本书。
封面上写着‘弈经。’
全然没有了拿着蜜饯来时的关切无奈,转而是紧紧抿着的唇。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什么话,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个人向来心思深重,阴晴不定也是正常的。
春光映在她的眼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一双眼睛时不时偷偷看他的神情。
待他将手中那本‘弈经’扔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确定,这人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
说是扔,也不过是放的时候重了一点,若是旁人就很正常,可他向来做事都是稳稳当当的,似乎很少会有什么旁的情绪,是最克制不过的。
能有这样的行为已经是罕见了。
温洵久久不曾说话,她更是心虚,一双泛着星光的眸子望向他身后的苍夜,只是在苍夜刚刚接收到她求助的眼神的时候。
忙将眼睛收回,甚至转了个方向。
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垂下头,右手食指扣了扣头发。
“且过即安,把不思进取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话音刚落,青珏从前院寻来,“大人,楚世子在落雁居候着了。”
温洵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她面前的书上。
“这本书我已批注好,想你应该可以看懂,这几日便好好看看,学习学习,过几日我再来考校你所学。”
林书惟不情不愿“哦”了一声,原先还只当他是说说而已,毕竟他日理万机,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来管她这些闲事。
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温洵起身离去,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将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