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梅竹马找上门来
昨日下午，林书悦已搬进了京郊东南的宅子中。
春光明媚，碧落帮着她把书案搬到了院中。她百无聊赖地趴在书案上，桌上摊着一本诗歌，双手压在上面。
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衡起来，她出卖色相做骗人感情的缺德事才从教坊司中出来。林书悦从那里出来倒是丝毫没有花费什么力气。
而且她还得到了自由，一个人住在京郊，好不快活。
而自己呢，还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中，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此时只想感叹一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想着想着竟是有些困倦，眼皮子渐渐合上。
青珏走在温洵身侧，仍旧不满地噘着嘴。待看清桌子上被她压着的书是哪一本的时候，顿时将撅着的嘴唇收了回去，改为抿唇。
双手环胸站在一旁，腹诽道：真是野猪品不了细糠。
已近晌午，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温洵小声将她唤醒。
待他看清她身下的书籍时，亦是微微蹙眉。
惺忪的睡眼朦胧，忙坐直了身子。
“见过大人。”
温洵示意她不必多礼，青珏上前一步来。
“这可是大人最喜欢的一本诗词书籍，且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乃是曲先生的孤本，就这么被你用来垫脸，先生看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话里赤裸裸的埋怨，她将目光移到了书上，顿时有些心虚。
看得出来，这本书确实有了些年头，泛黄的纸页用棉线固定着。上面有了几道褶皱，她有些歉疚地看向温洵。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青珏还想说什么，被温洵一个眼神制止。
“你先下去吧。”
“是。”
青珏不情不愿离开。
流朱搬来一个矮凳，温洵在她对面坐下，将书籍小心翼翼拿在手中，放在桌上抚平褶皱，用力按压了几下。
“没事，把它压在箱子下面一天就能恢复如初，别管他，青珏说话有些直，你别往心里去。”
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我的问题，不怪他。大人今日不忙吗”
青珏这个人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虽说说话不中听了些，但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对他的印象还算可以。
“还好，黎国大胜，圣上近日心情好，便早早让我们出宫回府了。”
话音刚落，垂花门处匆匆走进来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
正是府上的冯管家。
“何事？”
冯管家拱手道：“门外一位身着铠甲自称江别的公子求见。”
江别……
这两个字从冯管家口中吐出，二人皆是一怔，对她来说，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而对温洵来说，亦是如此，这个名字他不知听了多少遍。
“将人请进来。”
捏着衣袖的手越来越紧，垂下的眸子依旧难掩不知所措，温洵好似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只看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要跟我一同去前院吗？”
一时院中只闻鸟声。
良久方言，“去。”
事情总得有个结果，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令伤害更深。
一路上旧事历历在目，似是波涛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少年的眼神总是明亮真挚热情的，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在他眼中看到失望和难过。
银白的铠甲牢牢固定在身上，高高竖起的黑发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颧骨上多了一道伤疤，使身在富贵安宁的京城的她也能从中看到边关战场上的凶险。
少年脸上的笑意在见到她身边的温洵后渐渐变浅。
“你怎么会在温太师府上？”没有责问，似乎只是询问。
强行遏制住胸膛中的汹涌，扬起一抹笑容。
“是他帮我赎了身。”顿了一下又说道：“而且我心系于他。”
少年脸上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转化为浓烈的苦涩。
“是我回来的晚了，是我对不起你，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少年将军的脊背即使在刀光剑影中也是铮铮不屈的，却在此刻重重弯了下去。
“是我对不起你。”
强行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对上了他泛红的眸子。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往同你走的近，不过是念着你能帮上我，在我受欺负的时候有个人仰仗，在我难过没有人在乎我的时候给我一个肩膀。”
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我已不需要你的帮助，找到了下家，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我自是该将你抛弃，弃如敝履，况且当朝太师比你这个江小将军还要地位高得多，良禽择木而栖，我亦是如此。”
江别不敢相信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会说出来的话，笑着摇头。
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不，我不相信。”一瞬间怒上心头，抬起手中长剑直指她身边的温洵，“是不是他逼你的？”
身子紧绷着，一双眼睛从未从她脸上移开，手中长剑不偏不倚直指温洵眉心。
通红的眸子染上愤恨，“若是有人逼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
牙关紧咬，想要将一切情绪隐藏。
泛红的眸子还是出卖了她，“我就是这么坏的人，你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吗？我就是个自私自利，见利忘义的人。”
“没有人逼我，都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该死心了。”
江别苦笑着摇头，银白的盔甲边上还染着点点血迹，是他在沙场杀敌时留下的。
初春的天气尚寒，却远远不及心中冰寒。
他满心歉疚，只叹自己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 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时时感受她的悲喜。
曾在去边关前就下定决心，更是同父亲说好，等他从边关回来就上门提亲，虽说冠礼还未到，但也可先定下婚事。
这样他们之间便不会有什么变数，两个人就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
这样的美梦伴随着他在边关的日日夜夜，满心欢喜等着回京那一日。
却在大战告捷时收到了京中的消息。
镇北王趁边关战事，京中若是出事无人救援，领兵谋反。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双耳像是要失聪了一般，再也听不到什么旁的声音，只知她被送入了教坊司。
来不及等圣上的旨意，当即策马踏上回京的路。
一路上风雨无阻，昼夜兼程赶回来。
却是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见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伤人的话再次说出口。
伸手挽住了身侧的温洵，“他待我很好，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以后我们就当做不认识。”
仅仅是半炷香的时间，一颗因见到她而剧烈的跳动的心顿时失去了活力，如死灰一般，手中长剑落地，发出狰狞的响声。
温洵自始至终没有插嘴一句，只在一旁静静看着。